第二百零二章 燕州
在生死之前,常淩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普通人,自己的生死才是首要的事情。
可是在解決了這基礎需求之外,常淩便想要去做除了活著之外的事情。
聚集地內的消息還是有些閉塞的,畢竟先前已經沒人分神關注外界的事情了,常淩修整了一番之後,就來到了元華門所管轄的集市打探消息。
魔靈的事情她先前隻是聽落月偶爾提過幾句,本以為也就是魔族被斬落了之後的一些‘餘孽’,這一打探,才知道竟然已經如此嚴重了。
無量海裏的妖獸想來都是沒能夠幸免於難,現在它們被魔氣汙染之後,竟然舍棄了天性,寧可將魚尾磨得鮮血淋漓也要走到陸地上,去獵殺其他生靈。
同無量海相交的幾個州,情況都頗為慘烈。
魔靈這東西,似乎是生生不息,但凡有一個上岸,帶來的後果就不可估量。
凡人們在這樣的‘生靈’麵前是毫無抵抗之力。
即使是最普通不過的小魚,在被魔氣沾染之後,自身實力也直逼凝神境修士。
前去剿滅魔靈的修士稍有不慎,就會被它們鋒利的牙齒刺入皮肉,然後轉化成下一個魔靈。
被魔氣沾染過的生靈,戰鬥力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據說化為魔靈的凝神境修士,竟然可以同金丹境修士正麵對抗。
各個內陸門派家族的馳援隊伍不斷地奔赴前線,可是卻遲遲的沒有捷報傳來。
無數個詔令在大陸上頒布,除了被家族門派強行征召過去的人之外,自願前往的人少的可憐。
甚至比先前那誅魔行動之中的人還要少上不少。
畢竟先前的誅魔,還是對付人修。
現在對上的,可真的是沒有靈智不知道痛感全憑本能戰鬥的魔靈啊。
常淩在元華門旗下的集市逛了好大一圈,幾乎每一間房子的牆壁上,都會寫著些振奮人心的話語,可是那一張張泛黃的紙,隻能不斷地在風中招搖著。
路過的人都選擇視而不見。
魔靈的凶名,在整個大陸是越傳越玄乎。
阿碧亦是沒見過魔靈的,所以也無法提供什麽建議,常淩也隻能道聽途說。
總體來說,元華門這集市還是穩定的很。
即使魔靈再厲害,這兒的人也不認為它們能突破層層防線來到內陸。
魔靈厲害,元華門的仙長們同樣厲害。
這種事兒根本不應該由他們憂心。
看著繁華熱鬧如同往昔的集市,常淩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同這些人不同,她是真真從幽州逃過來的,魔族那凶煞浩瀚的氣息,似乎還如影隨形。
是她從未見過的強大。
被那樣濃鬱的魔氣沾染而成的魔靈,又能夠弱到哪兒去?
現在還是沒有高階修士被魔氣沾染的情況,倘若一名元嬰境修士變成了魔靈,整個天玄大陸誰能處理的了他?
而且,魔靈這種東西,除非徹底消滅,否則永遠生生不息。
常淩又是在集市上采買了一番,她手中的符籙早就消耗殆盡,元華門又是極為擅長製符的門派,這市集上的價格倒是公道的很。
不過,對付陰邪之物的雷符火符,每一家商鋪都是缺貨。
好心的掌櫃跟常淩解釋道“現在魔靈肆虐,先前積攢著的相關符籙也都交給了前去賑災的仙長,至於門派裏的那些仙人,現在繪製的相關符籙也都送到前線了。”
“不僅僅是在這集市,恐怕整個元州,都買不到那樣的符籙了。”
常淩點點頭,大手一揮,將這店鋪裏其他的符籙都買了七七八八。
美中不足的就是,這集市裏的商鋪大概都是最低等的,那些個符籙現在常淩即使使用,也是一手一大把地扔出去,雖然買了不少,可是實戰之中對於常淩的提升實在是有限。
很快,常淩就離開了元華門這集市。
元華門所在的元州向東,就是燕州了。
硝煙四起之地。
從聚集地裏出來,常淩這才算是真正行走在元州的土地上。
不愧是元華門所管轄的地界,元州比常淩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繁華。
一路上碰麵了不少修士。
行進的方向都是同常淩相反的。
大多數,都是來自燕州。
九大門派所掌管的各個州之間並沒有設立關卡,都是可以隨意通行的,到了此時,也不知道能不能夠稱得上是一件好事。
誰也不知道現在元州,甚至更遠的地方,有沒有潛藏著的魔靈。
那些同燕州逃過來的修士大多都是狼狽的很,常淩偶爾在修整的時候,想要詢問身邊人燕州的情況,得到的都是一個警告的眼神。
隻有在臨行的時候,會有急促的傳音傳到常淩的耳畔“趕緊跑。”
一路上,聽聞與見識已經讓常淩自以為做足了準備,可是當她真正來到燕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先前還是淺薄了。
剛剛來到燕州沒多久,充其量也就離開二州交界一百裏左右,常淩就瞧見了不遠處一道灰蒙蒙的身影。
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人群的尖叫。
那道灰影速度不算快,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追上前麵那百十個人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這是常淩沒想到的,那灰影應當就是普通人被魔氣侵染之後的樣子,即使自身得到了些提升,那也是極為有限的。
倘若那幾十上百人聯合起來,對付灰影應當是完全沒問題的。
不應該是像現在這樣,一群人絕望的、雜亂無章地向前奔跑著,很快落在最後的人就會被灰影一口咬上去。
常淩輕輕地歎了口氣,手中的淵祭劍化作一道流光,一下子將那灰影定死在了地麵上。
那灰影還抽搐了幾下,一雙灰色的眼眸僅僅的盯著半空中的常淩。
很快,他的動作逐漸停頓了下來,絲絲縷縷的黑氣不斷的從他的體內逸散出來,地麵上被腐蝕的黑了好大一片。
那些奔逃的人們察覺了身後的異動,瞧見已經‘死亡’的灰影之後,一個個淚流滿麵地跌坐在地上,哭得厲聲而絕望。
常淩等他們稍微平複了之後,才上前開口問道“你們是從哪兒來?”
等著從這些人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輕訴之中理正出燕州的情況之後,常淩的麵色難看的很。
起先隻是海邊有魚不斷地調到岸上,漁民們還以為運道變好突然有所收獲,沒等將那些大魚換成銀子,一個個就被咬了。
然後他們回到自己的家,將尖牙利爪對準了自己的親人。
先是從一個一個的村莊開始,然後是城鎮,最先前來查探情況的修仙之人也沒能幸免於難。
等著燕州的萬獸門和顧家真正開始派人來鎮壓的時候,情況已經無法挽回了。
他們這群狼狽不堪的逃難之人,有不少都是開脈境修士,也許隻有這樣強悍的體魄才能支撐他們逃這麽久。
‘你們為什麽不回頭解決那魔靈?’這句話常淩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常淩又是問了幾個問題之後,朝著這些人擺擺手,然後看著這些人的身影越走越遠。
他們都逃進了元州,可是元州會是一個平穩之地嗎。
不解決那些魔靈,這樣的奔逃到底哪一日才會結束。
常淩不信那些人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大抵天下人都期望別人為自己的安危付出鮮血與生命,而不想拚著自己的性命去守護著‘他人’吧。
常淩再次踏上淵祭劍,神識外放,一路向前,一路地查探著身邊的情況。
似乎剛剛也是極為湊巧的,在這內陸之地魔靈到還真是不多。
一天下來,常淩此時離元州已經有幾百裏的距離了,遇到了上千名逃難的凡人和低階修士。
當然同她一般為凝神境的修士也見到了不少。
隨手釘死了四五個最弱小的魔靈,應當都是由普通人轉化而來的。
想要殺死魔靈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他們的弱點就在心竅,不僅需要命中心竅,還需要等上好一會兒,讓他們體內的魔氣向外逸散,散去的差不多了,才能將長劍抽離。
有不少修士,在‘擊殺’了魔靈之後轉身離去,可是即使傷到了魔靈的要害,他們體內的魔氣還在,就不斷地修複身體,沒過多久,又會再次站起來。
這來自背後的傷害,讓數不勝數的修士中招。
聽完一名奔逃的修士的話,常淩不禁感到一陣後怕。
先前她也是感覺那魔靈的情況不簡單,特意觀察了一陣子,加之淵祭劍特殊的‘重傷’效果,使得魔氣逸散的快了幾分,那些魔靈才勉強算是被她消滅了。
經過短暫的修整之後,常淩再次向前奔行著。
隨著一點點的深入,這片土地的瘡痍終於一點點地展現在她麵前。
常淩開始遇到曾經是修士的魔靈。
轉化為魔靈之後,常淩的神識已經探測不出他們的修為,隻有在真正纏鬥在一起的時候,常淩才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可怖的氣息。
常淩一向對自己的肉身之力頗為自信,可是同這魔靈僅僅是一照麵,她整個人就被打的倒飛出去。
勉強在半空之中站定,那魔靈如影隨形地衝了上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淵祭劍的效果應用在魔靈身上同在陰傀僵屍之上一樣有效,不過這次劍柄之上鑲嵌的,卻已經是上品靈石。
常淩也顧不得心疼,急忙將淵祭劍擋在身前,抵擋著這已經奔到麵前的魔靈。
一邊纏鬥,一邊還要避免不要被這魔靈漆黑的指甲劃破皮肉。
目前已知的魔靈使用魔氣沾染其他生靈的方式,一是他們長長的指甲劃破生靈的皮膚,二是用尖銳的牙齒去咬,三嗎,常淩聽聞最近已經有的魔靈可以口吐黑色的‘魔液’,其餘生靈隻要沾染上就會轉化成魔靈。
也不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同化的方法會不會再多上一些。
常淩深呼一口氣,神識探測周圍並沒有其他生靈,索性直接使出了三才劍陣。
不得不說,在元華門那九天誅魔大陣之上,常淩確實是有所收獲。
對陣道的體悟進一步加深之後,她現在使出三才劍陣這種‘最基礎’的法陣,可謂是如魚得水。
在其餘兩把長劍的掩護配合之下,淵祭劍順利的釘進了這魔靈的心竅。
這場戰鬥結束之後,常淩不得不尋了個僻靜地方,打坐調息。
這僅僅是一名凝神境修士轉化而成的魔靈,就已經讓她戰鬥的如此狼狽。
繼續往前的話,又會有什麽在等待著她呢?
常淩深呼一口氣,將自身狀態調整了之後,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繼續向前走著。
深入到此處之後,她已經不敢禦空而行了。
有時候比人修轉化的魔靈更可怕的是妖獸轉化而成的。
原本它們的肉身就強悍無比,魔氣之中戰鬥的本能補充上了它們先前缺失神智的這一環,恐怕是連啟智境的妖獸,常淩都敵不過。
(妖獸的境界除了第二境為啟智,第五境為化形,其餘各個境界同人族修士都一樣。)
地麵上時不時就有一大塊焦黑的痕跡。
那都是魔氣腐蝕而成的。
每一次看到那觸目驚心的痕跡,常淩都不禁思索著,那曾經發生了怎樣慘烈的戰鬥。
一路走過來,常淩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多少個匆匆奔逃的凡人或是修士,不知道手中的長劍釘死了多少魔靈。
魔靈們在殞命的最後一刻,因著魔氣從身上剝離,他們會短暫的恢複原本的樣貌和神情,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盯著常淩。
她也隻能偏過頭去,不去對上這樣的目光。
明明知道這些人已經被轉化成了魔靈,身體和神魂都已經被浸染腐蝕,已經是不能夠再‘活著’了。
可是常淩還是忍不住的在戰鬥之後一遍一遍地清洗自己的雙手。
因著魔靈不斷地‘隕落’,整個燕州之內的魔氣濃度也是逐漸的提高的,起先還察覺不到什麽異樣,直到那一日身後的波動傳來。
一道透明的‘牆’自天地之間立起,阻攔在了燕州和元州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