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石壁
常淩不知道跟著落月走了多久,突然感覺眼前一亮,腳下的堅實的土地瞬間消失不見,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下跌落著。
失重的感覺沒有持續多久,常淩就重重地跌落在了地麵上。
在這時候,疼痛都是次要的,她那一雙眼睛忍不住的微微瞪大了。
她終於,又回到了這裏。
感受著天玄秘境之內濃鬱的靈氣,常淩隻覺自己呼吸都順暢了幾分。
常淩急忙起身,發現自己剛才跌倒的地方,壓倒了好幾株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靈草……
心疼。
再次回到天玄秘境,常淩也算是經曆過了世事的洗禮,再看這兒的這些靈草,隻恨自己的儲物法器不夠大。
落月輕飄飄地站在了她身側,開口道“先去辦正事,有的是時間采靈草。”
常淩重重的點了點頭。
落月依舊是走在她身前引著路,走著走著開口說道“那擠進來一半的魔族,整個天玄界都無人是他的對手,隻能寄望於世界本源力量出手,可是因著某些特殊的原因,天玄界的本源所剩不多,現在也隻能勉強同那魔族僵持著。”
常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接下來的話呼之欲出。
天玄界的本源是不是就同這天玄秘境有關?
沒等著她開口,落月接著說道“我們此行就是為了解決這本源的問題,自然是不會簡單而輕鬆的。”
“本來想著等你至少達到元嬰境再來處理這個事情,沒想到因著意外倒是提前了。”
對於此行的危險與艱難,常淩心裏也是有所準備,聞言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還朝著落月的背影笑了笑。
如果說魔族擠進天玄界必定會導致整個世界的覆滅的話,她死在努力拯救世界的道路上,已經是對於她來說最好的結局了。
落月在心裏歎了口氣,可惜他現在隻是魂體,無論是破陣還是啟封都是需要修士的鮮血的,也是不得已才帶著常淩同行。
他更希望的,是常淩像任一普通修士一樣,卑微渺小卻熱烈執著,不需要有什麽波瀾壯闊的人生,隻需要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地一點點修行進境,最後無憾地結束這一生。
可是有些人,也許天生就要在曲折磨難之中,一點點的書寫他們的傳奇。
處在天玄秘境的濃鬱靈氣之中,常淩覺得自己行進的步子都快速了幾分。
跟在落月身後走了約一個時辰,他們來到了天玄秘境的‘邊緣’。
先前他們是從入口直接傳送進來的,掉落在了秘境之中的某處,常淩上次也是如此,甚至當時奔行了月餘仍未瞧見類似於‘邊緣’的地方。
而此刻常淩和落月站在非流而下的瀑布麵前,感受著清涼水流的衝刷。
落月一下子騰空,穿過了那瀑布。
常淩學著她的樣子,咬咬牙,也直接衝進了瀑布裏。
穿過厚重湍急的水流,常淩同落月站在一個頗為寬敞的洞穴裏。
在他們身前不遠處,就是堵厚厚的石壁。
落月走上前,輕輕地撫過這石壁,回身對著常淩說道“這就是天玄秘境的邊界了。”
他側過身,示意常淩走過去。
常淩上前幾步,亦是將手搭在石壁上。
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冰涼觸感。
她正準備將手收回來,卻是感覺到一股無端的吸力,不僅體內的靈氣向著這石壁湧去,甚至整個人都隱隱有幾分要緊貼上去的感覺。
這……
落月拽著她衣領將她向後一拉,她才順利的同這石壁分開。
“這還是在天玄秘境內部,隻有你將身子貼上去才能感受到這‘吸力’,在外界的話,天地間的靈氣無時無刻不在被它吸引著,要不你以為這兒濃鬱的天地靈氣是怎麽來的,即使是上古,這天玄界也遠沒到這程度。”落月解釋道。
常淩瞠目結舌。
那豈不是說千萬年來,困擾著修士們的‘天地靈氣逐漸稀薄’也許並不是自然現象。
落月拽著常淩的手卻是遲遲沒有鬆開。
下一刻常淩就覺指尖一痛。
鮮血汩汩而出。
“天玄界的本源大多都聚集在這天玄秘境裏,想要增強本源唯有破開這秘境的屏障,才有可能剿滅那魔族,我現在是魂體,體內沒有精氣與血液布陣了……”
常淩瞧著他的眼神中是滿滿的信任,她重重地點點頭。
不需要解釋的。
落月也沒有額外的心神分給身後的常淩了。
從她指尖低落的鮮血一滴滴的凝聚在空氣中,隨著落月手指的一動而不斷地在石壁上繪成了繁複的圖案。
落月雖是魂體,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麵色’還是逐漸蒼白了起來。
有很多話他沒對常淩說明白,他所要做的不是僅僅‘破開屏障’這樣簡單。
無數陣法的輪廓在他的腦海中飛速轉動流轉,一道道曲折的符文不斷的在他眼前閃過。
他手指間的動作也是越來越快。
常淩的血液飛速的滲進石壁裏。
常淩不得不又在手上割了好幾道口子。
失去了精血之後,她的自我恢複能力的削弱在此刻就極為明顯地體現了出來。
儲物法器裏的丹藥大把大把地塞進嘴裏,常淩咬著牙,一下下地在自己身上劃著口子。
她起先還靠著自己淺薄的陣法知識儲備勉強的觀察著落月的行動,每一道看似平平無奇的‘比劃’組合在一起,就是難以言喻的深邃氣息。
很快她就有些眼花繚亂,甚至繼續看下去,她的神魂就要承受不住了。
僅僅是連看都做不到。
這到底是怎樣恐怖的陣法。
常淩低垂著頭,感受著麵前不遠處氣息不斷地變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常淩的身影都有些搖搖欲墜,眼前的景致也逐漸模糊起來。
突然使她一下子清醒過來的,是麵前的空空如也。
落月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了。
尚有一灘血跡還懸浮在半空中,似乎是隨著落月的消失,猛的滴落下來,盡數濺在了常淩雪白的靴子上。
常淩急忙用神識環顧了四周,一無所獲。
身旁的阿碧悄悄地蹭了蹭她的小腿“剛剛落月大人一下子就進去了。”
它的小爪子指了指麵前的石壁。
常淩鬆了口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石壁。
上麵一層層的血跡絲毫沒有變幹的跡象,盡數‘黏在’石壁上。
她稍微靠前幾步,竟是猛的受到一股大力,直接將她掀翻出去老遠。
常淩猛的一跌倒,眼前一黑,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從地麵上站起來。
儲物法器裏的丹藥也快吃完了……
此時的落月在另一片‘虛無’的空間裏不斷地前行著。
‘空氣’之中充滿了陳舊的味道。
按那人吹噓的時間來看,這兒應當也是有幾千年‘無人’踏足了。
落月麵不改色的不斷行進著,終於隱隱的瞧見了遠處龐大的閃爍著金色光澤的紋路。
看起來明明是懸浮在這空間的,可是無論怎樣的力道都不能將它們撼動。
這是一位修士留下來的神魂烙印。
一位強大的修士。
落月深呼了一口氣,他的身影不斷地模糊起來,甚至近乎化成了一縷長線,一點點的朝著那些金色紋路纏繞過去。
剛一觸碰,一股灼熱的燃燒感就將他燙的一機靈。
痛感一輪一輪的衝擊著他的意識,他卻隻能強忍著痛意不斷地加快著自己的速度。
不能讓那人反應過來。
越來越多的‘他’纏繞在了金色紋路之上,紋路的光澤逐漸變淡。
一時間整個空間都灰暗了幾分。
隨著這空間不斷地暗淡,站在石壁前麵的常淩卻微微瞪大了眼鏡。
石壁之上落月先前畫好的血色紋路,一點點亮起,並且似乎是逐漸的在滲入道石壁之中,可能因著是自己鮮血的原因,常淩感覺自己莫名對這石壁也有了幾分親近之意。
突然間,常淩感到呼吸一滯,胸口開始隱隱作痛。
那正是曾經剝離出精血的地方。
吸力不斷地傳來,可是常淩的身體除了能給她帶來痛覺之外,並沒有任何額外的回複了。
她的身體裏已經沒有再一滴精血可以被吸出去了。
在那閉塞空間裏的落月亦是預料到了常淩的異動,他此時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倘若還能看到他的麵頰,那一定是布滿了冷汗的。
他終於使用他那單薄的身軀徹徹底底的將這些金色紋路覆蓋住了。
短暫的,這石壁成為了‘無主之物’。
而在外的常淩,因著體內沒有精血,無法使得這石壁真正地認主。
所以這石壁的主人亦是不會有所感應,利用著這樣的空當……
同這天玄秘境同時進行博弈的,還有這天玄界的本源。
天玄界作為三千界之中的一個小世界,本源力量自然不會化形或是生出神智。
但是本能還是有的。
任何想要竊取本源力量、傷害這個世界的事情,他都是要竭力阻止的。
天玄秘境橫亙在他麵前,不知道這些年來到底吸納了多少本源之力,早就讓他恨得牙癢癢,正巧此時對抗魔族又是正需要本源之力的時候。
感應到了這秘境的異動,他也是飛快的就調動著天地間的力量。
在修士們看不到的地方,無數精純的力量順著天玄秘境汩汩的流出。
得到了滋養的本源之力瞬間對付魔族的手段又強硬了幾分。
一時間,一陣尖銳的慘叫席卷了整個大陸。
處在天玄秘境之外的那些修士,都是眼前一黑,耳朵轟鳴。
恢複過來之後,奔行的速度又是快了不少。
僅僅是一陣鳴叫之聲就能帶來如此強烈的後果,這魔族可還了得。
即使尚存理智的人知道此時最合理的處理方法是大家聚集在一起商討,可是在恐懼麵前,一切都不值一提。
即使是在早早就封閉了山門的九大門派裏,也是人心惶惶。
無數叫囂著開山門的聲音肆虐著,似乎隻有山門大開,才最方便他們逃命。
蒼嵐劍派的議事堂裏,再次開展了會議。
這次出席的隻有掌門人真離與真和。
“真微師兄當年保管著落月鏈,可是現在落月鏈已經在我們手中研究了數年,依然是沒什麽收獲,甚至無論怎樣的檢測,我們都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個普通的項鏈。”真和麵色冷峻地說道。
“現在應當是最好的時機,趁著那魔族的身子剛剛擠進來大半,整個世界的本源之力還在同它對抗,應當用那前輩大能留下來的劍符,即使不能斬落那魔族的頭顱,亦是能讓其受到不小的傷……”
真離急忙擺手,打斷了真和的話。
他苦笑一聲說道“那師弟你要怎麽向這天下眾人解釋這劍符的來曆?”
將門派百年來最大的奇遇與底蘊公之於眾?
先不說這收獲會使多少人蠢蠢欲動,實在是他們當年的事情做得並不光彩。
每一個參與的人,心境都遲遲不能夠突破。
那樣多的資源堆疊,這些年來也隻有當時年紀尚小知道的最少的真和可以順利進境。
真和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這同天下蒼生的性命根本無法想比!即使我們將那些收獲拿出來同其他人共享了又能怎樣?收獲總還是會有的,可是人命……”
“師弟,你該真不會以為大陸上億萬人,隻有你最天資卓絕,小小年紀就能夠碎丹成嬰吧?”
真離頗為嘲弄的看向真和。
“你不知道你進境如此之快,是因著什麽嗎?”
…………
附著在金色紋路上的落月,意識幾度都瀕臨崩潰。
即使魔族擠進這天玄界,對於他來說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甚至隻有這樣,他才勉強能有回去的機會。
可是他為什麽要做這樣冒險的決定呢?
在曾經,他恣意地活著的時候,向來任性妄為,從來不顧他人,落到這般可憐的境地,居然開始可憐其他人了。
他想不明白。
一陣陣的疼痛襲來,他以為他自己會後悔,其實真的到了這時候,他得到的隻是釋然。
如果真的就這樣結束他一生,竟然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