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察覺
上次為了劍骨林瑜特意來到青州，結果還是空手而歸。
父親曾經修行的劍法不適合她，她又不甘心同自家師父修行一樣的‘華而不實’的功法，聽聞有妙法境修士墓葬出世，她第一時間就報名想要趕來幽州。
真正的精英弟子，即使出行的時候長輩有著磨練他們的心思，不會派人隨行，可是身上的保命物件卻是層出不窮。
尤其是真希這樣頗有底蘊又無腦護短的師父。
加上這些年來在蒼嵐劍派受到的教導，林瑜有自信，在墓葬裏，解決金丹境修士都不是什麽問題。
可是等她來到了幽州，就被告知墓葬現在的危險係數極大，已經不再適合進去探索了。
而那些個從墓葬裏活著出來的修士，偶有幾人拿到了些法寶符籙，倒也沒什麽能入得了她的眼的。
有一日她正巧在駐地遊蕩，正巧碰上了勉強被帶回來的生死不知的修士，突然有一位修士猛的睜開眼睛，大喊一聲“常淩！常淩獲得了傳承。”之後，就徹底雙眼一翻，一口鮮血猛的吐出來，失去了氣息。
其餘人聽見了這句話大多都一笑置之，很多修士臨死之前都說著些莫名其妙的話，人之將死，是很容易產生無端的幻想的。
還有不少修士說自己獲得了傳承呢。
這句話原本也不應該讓林瑜留神的，可是她的腳步卻在下一瞬間頓住。
剛才那人口中的名字，是不是‘常淩’。
這些年過去，她以為自己本該忘卻的。
可是午夜夢回之時，總能想起當初在石水村之時，常淩傻傻地朝著她笑，然後畫麵一轉，就是那個雨夜，滿身鮮血的常淩，匍匐在泥濘的地麵上，厲聲地問她為什麽。
起初她還可以欺騙自己，說這一切本就是屬於她的，本就是常淩搶奪了她的人生，現在隻不過是把一切都還給她了而已。
即使她能騙得過她自己，她也騙不了她的心魔。
她畢竟不是個純然‘惡’的人，她自己是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麽的不堪。
先天八脈皆通的林瑜修為進展地極快，她很幸運的繼承了父親的根骨天資，加上還有那樣多的門派資源傾注，她原本也有著二十年之內結成金丹，百年之內衝擊元嬰的機會的。
可是麵對著心魔，她不得不刻意放緩了進境的速度，現在的她，也不過是勉強達到了凝神境中品的境界。
她的功法，必須足夠強勁，必須要獲得完整的傳承體悟，才可以最大可能的壓製心魔。
而想要徹底地消除心魔，一是她徹底拋棄所有道義美德，從心底堅信自己做的事情沒有錯；二是找到常淩，從源頭上解決。
作為蒼嵐劍派的核心弟子，她是萬萬不敢墮入魔道的，要知道，她這心魔可就是為了爭現在這身份地位而來的。
至於找到常淩，無論她怎樣旁敲側擊，甚至請動了師傅和掌門人，真和都沒有鬆口透露出她的下落。
凡人居住的地方她也派了不少眼線過去，這些年來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
也許常淩根本抵抗不住那樣的傷勢和疼痛，早早地就殞命了呢。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即使也許隻是讀音相同，林瑜竟然生出了某種有些荒誕的希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再見到一個‘修士常淩’。
既然此次來幽州沒有什麽收獲，林瑜也是準備回去了，她正好結束了一夜的修煉，準備趁著晨光觀氣，正巧就看到了匆匆趕回來的常淩。
她的目光不由自地為那道身影吸引，即使那人的氣息麵容同原先的常淩完全不一樣，但是那隱隱的感覺還是讓她忍不住地推門走了出去。
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讓林瑜在先前的逃亡之中不知道多少次撿回了一條命，這一次，她依然選擇相信她的直覺。
這廂的常淩臉上其實是帶著改變容貌和氣息的麵具的，雖說駐地裏那些個金丹、元嬰境修士都能看破她的遮掩，但是她一個孤身在外的散修，做些許遮掩也無可厚非。
林瑜自然是看不到她麵具之下的麵容的。
常淩急於去求援，一時間也沒注意到悄悄跟在她身後的林瑜。
運氣不錯，青州的那名元嬰境修士很快就讓她進入了小院。
常淩盡量精簡的講述了一遍情況之後，抬首眼巴巴地看著麵前這修士麵容的變化。
幾千裏路對於元嬰境修士來說怕是用不上一個時辰就可以趕到，臨城裏少說也有幾千人，倒像是個白撿的功德。
當然這些功德對於元嬰境修士來說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這名修士長呼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在常淩充滿期望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在這一瞬間，常淩緊繃的心神一下子鬆了下來，急速奔行的疲憊似乎也消減了幾分。
她想要彎身行禮，卻被麵前這麵容和善的老者一下子扶了起來。
“在青山書院的擢考比試中，我曾經見過你的，你不錯，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吧。”他輕輕地說道，說完話之後，整個人就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遠處奔去。
直到這道光在常淩的視線中再也捕捉不到，她才緩緩地轉身離開了這兒。
她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樣子到底有多狼狽。
那名元嬰境大能沒因為她身上異味太濃厚把她趕出去就不錯了……
常淩回去的路上刻意地避開同其他修士碰麵，單純的隻是不想打擾到他們罷了。
駐地的修士比她先前回來的時候要多了不少，想必那些為了墓葬匆匆奔赴幽州的修士們現在也都隻能聚集在這裏，等著仙舟之上的陣法充能回轉，直接再原路返回吧。
失去了鎮壓的目標，墓葬裏的陣法距離崩潰也不遠了，到時候那樣強勁的陣法破裂，還不知道能帶來多大的傷害呢。
很快，常淩就要走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在推門而入的前一瞬間，突然被人喊住了。
“這位道友。”一道極為柔和的聲音在她身後傳來。
常淩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幾分，一時間整個人僵在了那兒。
這個聲音。
正是先前同她爭奪劍骨的林瑜。
常淩下意識地抬手想摸摸臉上的麵具，抬起的手就那樣地僵持在半空中。
麵具好好地戴在臉上沒錯，自己剛剛回到駐地，被金丹、元嬰境修士注意到並且把消息傳給林瑜的概率還是太低了。
常淩想明白其中緣由，隻覺抬起的手倘若摸在臉上，就太過於刻意了。
索性她直接轉過身來，將手伸到林瑜身前。
“這位仙子有何貴幹啊？”常淩笑眯眯地問道，臉上恰到好處地出現了幾分受寵若驚的欣喜之情。
畢竟林瑜身上可是穿著幹幹淨淨的蒼嵐劍派弟子的衣袍。
果然是一副全然陌生的麵孔。
林瑜心底帶上了幾分她自己都沒有感受到的失望。
她旋即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展顏開口道“我方才看到道友是剛剛從幽州別處回到駐地的，我也是剛剛來到幽州，對於這兒的情況環境還是不太了解，不知道道友可方便為我略微講解一二。”
什麽不了解情況，作為蒼嵐劍派的核心弟子，還不是想知道什麽就能知道什麽……常淩在心底腹誹了幾句，繼續笑著說道“倒是在下的榮幸了，不過在下剛剛從外奔波而回，這……”
她有些為難的看了看自己沾滿汙漬的衣裳，這些腐爛的臭味怎麽就沒把林瑜熏走呢？
林瑜其實也是強忍了許久了，封閉五感又會被麵前這修士感知到，她可是從來沒有正麵同魔修邪修爭鬥過，更別說見過什麽陰傀僵屍了。
這人身上的味道，委實難聞的很。
既然她都說了這句話，林瑜就順勢說道“是我唐突了，等待道友修整之後，可以去蒼嵐劍派那處尋我，我法號常瑜。”
常淩急忙換上滿滿的驚訝和敬畏的神情，目送著林瑜轉身離開之後，才在心底鬆了一口氣，急忙推門走進去，又是頂著院內眾人疑惑的目光急匆匆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走進去之後，急忙轉身整個人直接貼在了門上。
她忍不住的大口的喘著粗氣。
天知道她看清林瑜那張嬌豔的麵龐的時候，整個人都要忍不住的顫抖。
她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厭惡、怨憎還是恐懼。
她人生到目前為止最慘痛的兩堂課，竟然都是這個同她一般大笑顏如花的女孩子給她上的。
強烈的無力感將她整個人包圍了。
明明她們兩個相見，無論怎樣她都不應該是理虧的那個啊。
她在剛剛那一瞬間，突然有了她們在石水村初見時的感覺。
自己是一副剛剛在外打鬧玩樂之後的狼狽模樣，林瑜是那種高高在上的驕矜。
她比過往更加的狼狽了幾分，她比曾經更加驕矜了幾分。
也不知道林瑜何時會離開。
常淩成為林瑜心魔的同時，林瑜又何嚐沒成為常淩的心魔呢。
常淩日日夜夜在幻境中見到的所有她內心裏害怕的屬於人性的惡，最開始都來源於林瑜。
如果她自小被捧在手心裏，順風順水的長大，即使是業障，也不能將她拉入那樣的幻境。
稍微平複了一下子心緒之後，常淩苦笑一聲，腦海裏思緒還是混亂的很。
也許剛剛林瑜認不出她的麵容，可是她完全可以去找個蒼嵐劍派派來的金丹境修士，屆時，是要再殺她一次？
青州的這些散修同她沒什麽同門之誼，自然是不會出手相護的，甚至剛剛那位誇獎過她的元嬰境修士，也不會為了她同蒼嵐劍派為敵。
青州的仙舟現在仍然不能夠啟動，想必蒼嵐劍派的也是如此，她究竟能不能有回到青州的機會啊。
常淩急忙起身，迅速收拾好了自己之後，急匆匆的奔向駐地兌換獎勵的場所。
她在進入駐地的時候，直接將那名帶進來的魔修交給了門口的守衛，算是活捉。
倒也是全了她那不殺他的許諾。
加上先前在臨城殺掉的那幾名魔修，又是一筆頗為不菲的靈石。
常淩拿到兌換的靈石之後，急忙奔向旁邊的商鋪。
對付魔修邪修的符籙她又是毫不吝惜的買了一大把，各式的丹藥她也拿了不少，法袍倒是有些昂貴，那邊倒是也有賣著普通衣物的，常淩又是成摞地拿了出來……
經過一番購物，常淩身上的靈石又是所剩無幾。
用來修煉的話，怕是都維持不了她一年修煉所需要的數目。
可是，她也沒什麽別的辦法了。
這駐地，她已經待不了了。
林瑜既然能找上她，怕已經是有了什麽感應，林瑜又不是那純然沒有心機的女子，應當很快就會帶人去驗證她的身份。
自己這麽被認出來，也許不僅僅是被殺掉這麽簡單。
怎樣使一個筋脈寸斷的人重新可以踏上修行之路，想必天玄大陸上任何一方勢力對於這個消息都感興趣的很。
倒也慶幸，她此刻處於幽州。
常淩兌換完東西之後，急匆匆的奔向了駐地的出口。
她一出去就急忙將靈息草服下，迅速恢複著靈力，經過先前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她都沒有任何休息的，就要繼續奔行。
甚至她都不能夠待在‘地圖’上繪製的區域，找不到她的蹤影，如果林瑜心狠一點，完全可以隨便編個理由頒布懸賞令。
蒼嵐劍派的懸賞令，其他修士自然會擠破了頭地接。
如果自己走的不夠遠，還很有可能很快的就會被那些個金丹境、元嬰境修士鎖定蹤跡。
常淩選定了一個方向，一下子跳上淵祭劍，急速地向前行進著。
這廂林瑜同常淩分開之後，果然去找了蒼嵐劍派的金丹境修士跟在她身後，隨她來到了常淩居住的小院兒，推開門之後，卻沒能找到常淩的身影。
那些個散修瞧著他們的衣著和神情，俱是忍不住地悄悄後退了幾步。
“這位仙子，是要找常淩道友嗎？她剛剛急匆匆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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