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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知青為什麽懷念下鄉歲月

  2012年春節之後,已經過了二月二兩天。龍年龍抬頭,吃過龍須麵條,吃過豬頭肉。按民俗,這算徹底過完年了。可是昨天就來了兩個酒局。一個是初中同學要聚,另一個是下鄉知青戰友要聚,都是在過年期間已經聚過兩次還要接著聚,沒親熱夠哇。因為第二個聚會提前一周就約了,隻好推掉第一個了。


  知青聚會是在道外的立達宮,一個非常寬敞的貴賓房,裝修很豪華,有沙發有音響帶多人洗手間的那種。我準時下午四點到時,已經來了十多個啦。


  今年過年期間,我們農場連隊的知青已經聚過兩次,第一次8人,第二次29人。在第二次聚過之後,知青李顯誌興猶未盡。他幾天都睡不著覺,怎麽想怎麽覺得還沒親熱夠,主動提出再聚一次,由他安排,把在哈爾濱能找到的知青戰友盡可能都找來!他的這個想法由周建軍和劉常友等幫助落實,分頭通知,終於在昨天晚上實現了。


  兩個特大號桌子坐滿46人,真是濟濟一堂!

  除高明啟是1969年下鄉外,其餘全部是1974年和1976年下鄉的哈市知青,還有4位是1975年下鄉的齊齊哈爾知青,他們中有3人早已定居哈市。


  上次28人聚會中有數人未來,這樣,龍年春節期間我們連的知青聚會參加人數達50多人,僅次於我在1999年春天組織那次70多人的聚會了。


  有一些戰友去外地工作和生活了,沒在哈市。已經知道的有十多位哈市戰友已經去世。可以說能找的都找到了。


  人坐滿了菜上齊了酒倒上了,李顯誌讓我先講講,我也別客氣了,誰讓我當年是連隊幹部呢。站在兩桌之間,我首先代表大家感謝李顯誌的這份深厚的情誼,全體熱烈鼓掌!再祝大家龍年大吉,過了二月二,還要喝一次龍年的感情酒!大家共同舉杯!


  前幾天那次聚會,我帶了相機給大家拍照,然後每人衝洗放大了一張合影,又把所有的照片給每人製了一個光碟,裏麵還刻錄了我的長篇紀實文學《撫遠拓荒者》和前哨農場電視台拍攝的紀錄片《拓荒者》視頻,給戰友們留個紀念。我還帶去了15本《撫遠拓荒者》的書,每本都在扉頁上簽了名,可是還是沒能滿足戰友們,隻好答應後補啦。很多戰友讀過這本書,都說感到很親切,很多人都是書裏的人物,真名實姓啊。


  酒過數巡,氣氛越來越熱烈,兩個桌子之間已經完全亂了套,相互敬酒的,推杯換盞的,合影留念的,促膝交談的,互留電話的,手拿麥克引亢高歌的,拿姿作態翩翩起舞的,熱鬧無比。


  李顯誌對張海生說:“你是當年的司務長,有一回殺豬蹄子下水丟了,你也別找啦,告訴你,就是我和劉輝拿走的,我們到樹林子裏自己糊熟吃啦!”陳力濱對我說:“剛下鄉不久,我跟著拖拉機去林子裏拉水,回來腳上的大頭鞋凍住了,是你幫我一點點脫下來的,我永遠都忘不了!咱們還一起打過井、伐過木頭.……”


  我向王福洲問起徐維義,因為他們過去是鄰居,都是哈車輛廠的子弟。徐維義當年在連隊食堂工作,1976年春節後我倆結伴從哈爾濱回農場,陰差陽錯地走了9天,曆盡千辛萬苦,最後是彈盡糧絕,靠好心人幫助借給路費才回到連隊。旁邊坐著的鄭華群一時想不起徐維義是誰了,王福洲提醒他:“就是食堂的小徐子,拿水舀子打了你一下子那個!”鄭華群恍然大悟:“啊啊,想起來啦……”


  全體合影留念,大家生怕沒照好,拍了一張又一張。我答應大家,我還負責衝洗放大,還給製成光碟。


  周建軍剛打印好的通訊錄,又要增加內容,重新打印了。


  戰友們還提出想讓我組織一下,回到撫遠,回到前哨農場,回到我們老連隊去看看。我答應在合適的時間一定組織。讓大家圓這個夢。


  為什麽知青們彼此感情如此深厚?為什麽他們如此懷念那段苦不堪言的生活?為什麽老想回去看看那片黑土地?北大荒啊,為什麽有如此的魔力,讓我們幾十年魂牽夢繞不能忘懷?可能是我們已經步入中年老之將至到了懷舊的年齡;可能是我們身處社會底層需要抱團取暖;但說到底,是因為我們把人生最美好的那一段青春年華,帶著汗水、眼淚、鮮血乃至很多戰友年輕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那片神奇的土地上!

  20多年前在北京讀研的時候,和一個同窗好友聊天,曾經談起知青。他是土生土長的江西農民出身,他對於知青運動的感覺跟我自然不同,用他的話說:“知青運動不過是把城市的學生下放到農村幾年,又都返城了,確實很苦很折騰,所以感慨很多。但比起我們這些世代的農民呢?我是考大學走出來了,那些走不出來繼續當農民的又該怎麽說呀?”在去年我有機會跟他見麵時,還談過這個話題。


  今早我醒來時想到,知青運動之所以給社會給曆史留下這樣沉重的影響,主要在於它人為地徹底改變了一代人的命運,而且是在十年間改變了兩次。正在正常學習的城市學生,被要求下鄉當農民,而且成為國策,長達十年,成為了社會生活的常態。而當人們已經逐漸接受了這樣的生活常態,知青們已經在農村、邊疆進入各個工作崗位,充當社會角色了,個人生活中開始準備成家結婚有的已經生孩子了。突然又幾乎在一夜之間隨返城大潮回到城市。


  城市對他們已經陌生,無論是社會還是各個家庭都沒有自己的位置了,返城的知青們不得不完全重新開始。除了加入了黨團組織的仍然保留政治麵貌外,過去的一切都不作數了,行政職務,技術級別,一切最多是個參考。比如我下鄉時最好的朋友濱德,在農場已經擔任宣傳科長,成了家,有了住房有了孩子。可是返城後,不得不跟父母弟妹擠住在一起幾年,接父親班到工廠,從學徒工幹起,五年又幹到這個廠的書記。有才能是埋沒不了的,可是人的一生有幾個五年?有幾個十年?有多少青春可以重來?

  在人類的近代史上,除了戰爭、巨大的自然災害之外,人為造成的一代2000萬人在十年裏經曆兩次人生道路的徹底改變,好象非中國的知青運動莫屬了吧!這大概就是為什麽中國的知青運動已經過去了幾十年,餘波仍久久不能平靜的根本原因所在吧!至於這場運動對社會對國家對曆史到底有什麽樣的影響,是正麵的多還是負麵的多亦或兼而有之,隻能等後人慢慢評說,但一代人所付出的巨大代價,卻是實實在在的,無可挽回的。還是那句話,曆史從來不為任何個人和任何群體負責,你或你們隻能自己承擔後果,無論這果實是甜是苦。


  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這些30多年前的知青戰友們依依不舍地告別了,相約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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