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黨旗的故事
十一、黨旗的故事
1975年的除夕之夜.在黑龍江省撫遠縣。
兵團六師六十八團十六連的入黨宣誓會正在舉行.新黨員王玉璽同誌舉起了右手,麵對毛主席的像和黨旗,發出了誓言:
\"我自願加入中國共產黨,承認黨的章程,參加黨的組織,執行黨的決議……\"
屋內一片莊嚴的氣氛,同誌們的心,都在激烈的跳動,熱血在奔流,隨著新黨員的宣誓,發出自己的心聲:
\"為完成自己的偉大曆史使命——實現共產主義而奮鬥終生!\"
隨著一陣熱烈的掌聲,黨支部書記丁維德同誌站起身來,他的目光,掃視著整個房內,掃視著每個人的臉.
\"同誌們,我們今天開這個大會,開的很好,很成功.\"他的聲音頓了一下又說:\"新黨員入黨都要向黨旗宣誓,下麵我就想講一段黨旗的故事.\"
說著,他從兜裏掏出一樣東西,打開一看,原來是一麵黨旗!這是不平凡的黨旗啊!它不過有一個小筆記本一樣大小,由於年代太久,旗麵已經是暗紅發黑了,可是那黨旗的金黃色標誌-——鐮刀錘子,在燈下仍顯得分外醒目.指導員深沉的話語,把我們帶進戰火紛飛的年代裏:
一九四二年春天,在我的老家山東日照縣,當時我不過是個剛滿十三歲的孩子.那時正是日寇瘋狂進犯抗日根據地,是抗日戰爭最艱苦的時代,可是一群國民黨的散兵打著抗日的旗號,不但不抗日,反而對英勇抗日的八路軍和遊擊隊下黑手,充當了日本鬼子的幫凶,使我們的抗日戰士在和日寇進行殊死戰鬥之時,還不得不經常和這些賣國求榮的壞家夥們交手.我家住在日照縣西南的一個小村莊——丁家莊,我爹早就參加了抗日工作,我雖然是個小孩子,幹個聯絡什麽的也早已拿手,有些工作也適合孩子們幹,所以我的工作也不少.我家當時就是個秘密聯絡站,經常接待一些人,他們的臉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可是我爹對他們都非常熱情,他們也很喜歡我,我雖不認識他們,可是總覺得都有點麵熟,覺得他們在什麽地方和我爹有相象的地方.我曾經問過我爹,他說:\"小德啊!這都是咱的同誌,都是為黨工作的,都是打日本鬼子的,對他們,就要象對自己的親人一樣啊!\"每當這些同誌來了,不管天再黑,還是刮風下雨,我就跑出去放哨,一有情況就告訴我爹.爹常笑著對我說:\"好孩子,快長吧!大了好接你爹的班.\"我也說:\"爹,現在我不就接你的班了嗎?\"
區委書記辛鋒同誌也常來我家,他和我爹是單線聯係.上級的指示就通過他,通過我爹,傳到黨員,群眾,傳到人們心裏.他也是全區唯一的一個公開的黨員,敵人都知道他,不論是日本鬼子,還是漢奸走狗,提起他都聞風喪膽.可是他對同誌們從來都非常好,我簡直看不出他有什麽可怕的地方:高高的個子,大眼睛,人很瘦,但很有精神.他每次來總要帶一些好吃的東西如糖塊之類的給我,但我最喜歡的還是玩他那把24響的駁殼槍,背在身上特別威風.我向他要過好幾次,我說我也會打槍,他總是笑笑說:你還小,長大再給你.有時我就生氣了:還小?我都十歲了,多咱才算大了呀?後來說好了,他答應先做一支木頭槍給我,長大再發我真槍.我高興極了,天天盼著他來,可是從此後他就沒來過.
過了兩個月,麥子已經黃熟了,有一天晚上,辛書記真的來了!而且不是他一個人,通訊員小劉,還有一個小吳,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人.我一見麵就說:\"叔叔,我的槍!\"他笑著說:\"記性不錯,給你!\"我接過來一看,嘿!真是一支小手槍,雖是木頭槍,槍筒是銅管,和真的一樣!我高興極了,往腰裏一插,喊道:\"叔叔真好,這回我也是八路軍了!\" 爹急忙製止我:\"別鬧,叔叔們還有事,快出去看著點!\"我急忙跑了出來,藏在窗子下麵雞窩後麵,我以前一直是在這兒放哨,既可以看到院門口,有情況一敲窗子就行了.我在這裏看了一會兒,想看看屋子裏在幹什麽,就把窗紙弄破一點,向屋子裏看.隻見辛書記從衣服裏子上拆下一樣東西,隻有手絹大小,是紅色的,上麵還有鐮刀錘子拚成的圖案.我一看就知道,這是黨旗.我爹和我講過,這黨旗平常行軍打仗就縫在衣服裏,開會宣誓才用的.辛書記把黨旗掛在牆上,和幾個同誌說:\"開始吧!\"兩個同誌就舉起了右手,辛書記就領著他們宣誓,聲音很低,但清楚有力:
\"我自願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黨的組織,接受黨的領導,保守黨的機密……為解放天下牢苦大眾而不惜獻出生命!\"
我正在看著,心裏默默地跟著念,我雖然懂得道理不多,但也明白一些,這是在宣誓啊!
\"汪!汪!汪!\"幾聲狗叫,我引起了警惕,半夜三更的狗為什麽會叫呢?細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有情況!\"我立刻敲了敲窗子,裏麵的人已有所察覺,聽見敲窗子,辛書記說:\"準是敵人來找麻煩了!準備轉移!\"爹說:\"地洞已經暴露過,不安全,還是串牆走吧\"幾個人都從屋裏上了房,這時一群黑影已經包圍了我家的屋子,幾個人開始上房,這時隻聽\"砰砰\"兩搶,兩個敵人從房上掉下來,緊接著槍聲就急密起來.有人說:\"往西跑了!\"一個家夥說:\"追!\"槍聲,腳步聲,叫喊聲,亂成一團,由近而遠向西去了.我剛才就在雞窩後麵趴著,也沒敢出聲,看見敵人都追去了,才鬆了口氣:好險哪!可又一想,敵人追的那麽緊,爹和辛書記他們能轉移出去嗎?想著,就又擔起心來.正準備出來,突然院門外氣籲籲又跑進一個人來.我一楞,黑夜裏又看不出是誰,就沒敢作聲.隻見他跑進了屋子,劃亮了火柴,從牆上摘下那麵黨旗,放到懷裏.我心裏一樂,這不是辛書記嗎?我剛要喊出來,他已從後窗跳了出去.我急忙跟上他,他跑的很快,我拚命地追,又不敢喊.這時,西邊槍聲更加密集,辛書記停住了腳步,突然,他舉起了槍,對準西邊\"砰!砰!砰!\"三槍,接著高喊:\"共產黨在這兒呢!\"接著又放了兩槍.這時我已經追上他,他見我來了,非常驚訝:\"你怎麽來了\"我沒來得及說話,他說:\"快!快藏好,敵人要來!\"我說:\"叔叔,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打敵人!\"辛書記急了:\"好孩子,快走!\"我見他生氣了,也不敢多說,急忙爬上一棵大樹,樹枝擋住了我,下麵是看不出來的.辛書記左右環顧了一下,向西北跑去.這時叫喊聲已經很大了,突然一個敵人喊:\"有人!\"緊接著又是一陣槍響.\"他們發現辛書記了!\"隻見辛書記繼續跑著,一麵回頭對著敵人開槍.我擔著心,看著,看見前麵有一個土包,土包後麵一片亂草,再往後就可以跑了.我正高興呢,隻見辛書記一下栽倒在地,敵人狂叫著包圍過去,我在樹上急的都要喊出來了.敵人離他越來越近,隻有幾十米了,隻見他頑強地抬起半個身體,揮動手中的槍,向敵人準確地射擊,\"砰!砰!\"四五個敵人象喝醉了酒一樣栽倒在地.我高興極了,隻恨我這支槍是假的,如果是和辛書記那支一樣多好啊,我也可以狠狠地打敵人了.正看著帶勁的時候,突然,槍聲停了,我透過火光的微亮看到辛書記倒在地上,隻聽有個嘶啞的聲音說:\"上,快,不上就槍斃你們!\"敵人再次從地下爬起來,戰抖著向前湧過去.這時隻見辛書記從地下探了探身子,他負了很重的傷,身上到處都流著血,敵人離他越來越近了,他慢慢地爬起來又倒了下去.但他又頑強地站了起來!靠在一棵大樹下,他眼中炯炯有神,怒視著敵人,敵人退縮了!但馬上又被身後的敵軍官的威嚇打罵逼著慢慢向英雄靠近,又一排罪惡的子彈打過去,辛書記身子歪了一下,又站直了!隻見他從腰裏拔出兩個手榴彈——這是他最後的武器,拉開導火索,高喊:\"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向著拚命奔逃的敵人投了過去!隨著手榴彈巨大的爆炸聲,七八個敵人飛上了天,在火光中,共產黨員辛鋒同誌那高大的身影又閃現在我的眼前,他為革命事業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敵人,這些漢奸,日本鬼子的走狗,被我們共產黨員的英雄氣概所壓倒,辛書記已經犧牲了,他們始終未敢上前一步,隻是用發抖的槍口對著英雄寧死不屈的身體放了一陣槍,扔下十幾具屍體倉皇逃去.
我在亂草堆裏度過了陰冷的一夜.當黎明時分,我爹他們帶著武工隊趕到時,我猛撲在爹身上,隻說了一句:\"辛叔叔他……\"就大哭起來.幾十個同誌麵對老榆樹都脫帽垂手,向英雄默哀.
共產黨員辛鋒,他雖已為革命流盡最後一滴血,但他還保持著革命者壯誌淩雲的氣概,周圍橫七豎八躺著的敵屍表明烈士生前的殊死戰鬥,身上一排排彈孔述說著敵人的罪惡,他高大的身軀堅強地站在樹下,一手高舉,象是召喚人們去戰鬥,永不瞑目的雙眼,看著東方太陽升起的地方,象是看到了人民革命勝利的曙光.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表示著革命者誓死如歸的氣節.
爹和幾個同誌含著眼淚把烈士的遺體抬下來,緩緩地放在地上,爹把烈士伸在懷裏的一隻已經僵硬的手拿了出來,烈士的手還緊緊地握著一件東西,原來這就是那麵黨旗!烈士就是為了保護這麵黨旗而犧牲的,死後還緊緊地握著它!爹拿過這麵灑滿鮮血的黨旗,把它高高舉起.他那莊嚴的聲音至今還回響在我耳旁:\"同誌們,昨天夜裏,共產黨員辛鋒同誌,為了保護這麵黨旗,為了使同誌們安全轉移,為了人民革命事業的勝利,同日本帝國主義的走狗進行戰鬥,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他表現了革命者大無畏的革命精神,表現了共產黨員的氣節.辛鋒同誌永垂不朽!我們一定要繼承烈士的遺誌,勇敢地戰鬥,抗戰到底,為死難烈士報仇!\"
\"抗戰到底!為死難烈士報仇!\"幾十個戰士同時舉起鋼搶,我也握緊了拳頭.
從那以後,我好象長大了許多,幾年後我參加了八路軍.爹把這麵黨旗送給了我,我始終把它帶在身上,跟著黨轉戰南北,打敗了日本鬼子,消滅了蔣家王朝,建立了新中國.又跨過了鴨綠江抗美援朝,打敗了美國鬼子.每當投入戰鬥的前夕,每當遇到困難的時候,我都要拿出這麵黨旗,看上幾遍,回憶起辛鋒書記,回憶起那次悲壯的戰鬥,渾身就增添了無窮的力量,麵對這麵黨旗,我舉起手向黨宣誓,為共產主義奮鬥終身!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在人們中響起來了.這歌聲悲壯,激越,它衝破屋宇,飛向遠方,它在夜空中久久回蕩,回蕩……
1975.6.18下午6時3分
寫於黑龍江省撫遠縣生產建設兵團6師68團16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