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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乍 暖 還 寒

  第二十七章  乍  暖  還  寒


  隨著春風的吹拂,撫遠從漫長的嚴冬再一次蘇醒,1978年中國的春天,給人帶來多少目不暇接的變幻,又給人帶來多少想象啊!

  從1976年10月開始,十年\"文化大革命\"的漫長運動結束了,一大批老幹部平反.高考製度恢複後的第一批大學生入校.黨中央提出\"抓綱治國\"一年初見成效,三年大見成效,今年是第二年.中共十一大召開,建造了毛主席紀念堂,出版了>第五卷,國家公布了最新的漢字改革方案……

  五屆人大即將召開的消息,即使在撫遠邊疆,也牽動著人心.人們都盼望著這次會議,能給中國帶來新的希望,也猜測著國家領導人的安排.文革10年,教會了所有的老百姓關心政治.

  鄧小平的複出,是人們議論的話題焦點.當年在\"文革\"中他第一次複出,曾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在\"四人幫\"宣傳攻擊他的材料時,人們看到聽到並為之惋惜的,正是那時鄧小平主張的又因\"四人幫\"幹擾破壞而未能實現的.人們都希望他這次複出,能給中國帶來新的氣象.大家普遍認為,這次的人大會議上,他能擔任總理職務.在團部,在基層連隊,人們都這樣猜測.

  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經曆\"文革\"的洗禮,在讀書的年齡沒有學到該學的知識,卻養成了極強的政治敏感性.最早開始顯露政治嗅覺是在高中時聽到廣播中宣傳的\"一個小學生的日記\"和\"白卷英雄張鐵生\"時,就感覺到鄧小平複出後抓教育剛有點起色便受到打擊,感到了他可能失敗,感到了我們大學夢的破滅.而且在思想立場上是站在\"四人幫\"的對立麵的.當時我和媽媽說過自己的想法,連爸爸都這樣評論我:\"象衛衛這樣的過去愛讀書學習的'好學生',可能不適應現在的形勢.\"我不盲從報紙的宣傳,直接閱讀馬列著作和毛選,我試圖麵對一切尋找自己的答案.在1975年秋天,我在家中寄來的>雜誌上讀到一篇文章,題目大概是\"教育界的奇談怪論\",引起了我高度重視.當時我對葛文成說過:一場風暴即將來臨,鄧小平可能下台.果然,幾個月之後就發生了\"天安門事件\",隨後就開始了\"批鄧\".對於\"四人幫\"搞的那一套,我一直是從心裏往外反感的.

  \"四人幫\"被粉碎後,黨中央提出的\"抓綱治國\"\"三年大治\"給全國人民振奮了人心,充滿了希望.但從一年多來報紙的宣傳,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給我的感覺,我認為中央內部也存在著鬥爭.我在連隊領導班子中的一點經驗告訴我,政治鬥爭有時無道理可講,所以幾乎是一種直覺,我堅持認為,鄧小平出任總理是很難的,最多當個副總理.

  幾乎所有的人都覺得我的想法很可笑,或者沒什麽道理.\"華國鋒任國家主席,葉劍英任人大委員長,鄧小平當國務院總理,這是正合適的.\"徐濱德很堅定地這樣認為,這也是當時我聽到幾乎所有人的看法和傳言.有人甚至問我:\"你覺得鄧小平的能力水平當不了總理嗎?\"我說:\"正因為鄧小平的能力,資曆,水平,名氣太大了,太高了,他才可能當不上總理,最多當個副總理.\"\"那麽,總理是誰來當呢?\"有人問我.我認為可能是由華國鋒兼任.

  終於,在收音機裏聽到五屆人大的消息,當宣布\"華國鋒當選國家主席和國務院總理,葉劍英任人大委員長,鄧小平任國務院副總理\"時,我們連坐在連部聽廣播的幾十個人都驚呆了!人們議論紛紛,對這樣的人事安排表示驚詫,連我本人也為我自己的判斷如此準確而驚奇.因為我的看法與能接觸到的任何人都不相同,而且不被接受.我可沒有任何消息來源啊!許多人說:這種安排誰能想到?說到這裏,我身邊的王沿一慢慢地說了一句:\"我知道有一個人猜到了,與結果一模一樣,就是咱們指導員!\"王沿一平日與我交往很少,當年我經手處理過他的問題,他對我意見很大,去年工作隊進駐時他又不遺餘力地想把我推下台.平日裏,我很慎重地處理與他的關係.這次人大會的人選問題,雖然我早有觀點,但在連隊我真正與之探討過的人不很多,王沿一什麽時候聽我講過,我都不知道.但他確實很注意我的觀點,而且記住了.王沿一又說:\"指導員講過,正因為鄧小平資格老,能力強,名氣大,所以他才隻能當副總理,而華國鋒可能是國家主席兼總理.我隻聽指導員一個人這樣說過.\"整個連部都靜了下來,王沿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出了連部.從此他再也沒有與我發生過任何衝突和爭執,對我的一切所做所為保持沉默,一直到我離開北大荒.

  五屆人大會議公布了新的國歌歌詞.國歌,也就是>,這首歌我從小就會唱,是媽媽教我的.但多少年來,詞作者田漢被說成是叛徒,所以形成國歌隻有曲沒有詞的怪現象,這次人大會終於通過了新的歌詞,我們坐在收音機旁一遍又一遍地聽,我用筆記下了歌詞,立即組織全連學唱,歌詞大意是:

  前進!各民族英雄的人民

  偉大的共產黨領導我們新的長征


  萬眾一心向著美好的明天

  前進!前進!前進!

  我們千秋萬代


  高舉毛澤東旗幟


  前進!前進!前進!進!

  1978年的春天,政工幹部十分忙碌,黨中央提出的\"三大講\",肅清\"四人幫\"極左思潮影響,大學>五卷,貫徹中共\"十一大\"和五屆全國人大會議精神.……幾乎每天都有新的精神下來,讓人感到興奮.全國科技大會召開,使得\"科學技術\"這四個臭了多年的字重新大放光彩,整個社會的觀念正在大轉變……

  又傳來了令人興奮的消息,要漲工資了!上麵下來文件,了解文件精神後,知青們泄氣了,至少眼前沒我們的份.老職工們卻精神倍長,因為正輪到他們!主要是那些50年代到北大荒的,現在是4級工的人,按文件我們連剛好有一個名額可以漲一級工資.工資多少年沒動過了,這可是了不起的大事呀!連裏開了多少會研究,排隊,確認主要人選,為這事,又鬧出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來.

  根據文件和場裏勞資科的規定,我連可以納入這次漲工資範圍的隻有3個人:老常,老馬和許連長.這3個人大概情況是:老常和老馬都是1958年複轉軍人到北大荒的,老許參加工作比他們晚一些.但老許是黨員,擔任過機務副連長,現在又即將上任當連長,機務4級.老常是黨員,多年是拖拉機車長,機務4級.老馬情況最特殊,資格老,多年機務工作,是非黨群眾,他本也是機務4級,因前幾年在老團時駕駛員把水箱凍了,團裏副參謀長批評他,他不服,爭吵起來.團裏領導一氣之下,降了他一級工資,這在當時幾乎是絕無僅有的情況,所以他是機務3級.

  在連部幹部會上討論這個問題時,我主張,3個人本都是機務4級,具備同等條件.但老常和老許再漲一級就是5級了,而老馬現在才3級,他是偏低的.老常和老許都是黨員,老許還是連隊幹部,能否主動讓一讓,給老馬一個翻身的機會.而且這3個人之中,老馬的家庭生活也是最困難的.多數同誌同意我的意見,老常主動提出,他可以不漲工資,應該給老馬.但老許顯然不讚成我的意見.

  老許認為,3個人是平等的,不能因為是黨員,是幹部就必須讓下來.也不能因為是群眾,被降過級就得照顧,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我反複說明,你們3個人都該漲工資,而且全連同誌都該漲工資,但中央精神是有先有後,逐漸解決.最後在你們3個人中,隻能有一個人先漲工資,這個問題總是要落實的.我還是主張黨員,幹部應該讓一讓,應該先照顧群眾,先照顧有困難,工資又不合理的人.

  別人都沒有太多說的了,隻有老許不服,他要求開全連大會,讓群眾來評.

  最後決定召開全連大會.

  會是在2排宿舍開的.那天,我主持會議,全連100多個職工和知青把這個屋子擠得滿滿的,上鋪都坐著滿了人.我向大家說明了文件精神和場裏的規定,講清了評定範圍,請群眾評議.

  知青們不大表態,因為與他們無關,老職工講什麽的都有,但講來講去無非是誰都該漲工資.很難講讓誰先漲.最後隻好讓大家投票.

  投票結果,多數人支持老許漲工資.

  老馬平日裏脾氣不好,心直口快,常得罪人,不會處事;而老許笑口常開,處事比較圓滑,而且已出任連長.從哪方麵比,老馬都是劣勢.再說,我支持老馬漲工資的理由,同意的人就可以說有道理,反對的人也完全可以說沒道理.

  全連大會結束後,老許常出了一口氣,老馬卻低下了腦袋,一聲不吭.

  當晚,在我的提議之下,全體黨員又召開支部大會,最後討論這個問題.由於幾天來的幾次討論,我的態度十分鮮明,工作隊撤離時,我是被任命為黨支部書記,所以在支部大會上,我的態度是極有影響力的.加之老常自己放棄了漲工資的機會,也主張應給老馬漲工資.比較起來,老許就有點姿態不高了.老許公開站在他自己一邊,一再強調全連大會都通過了,支部大會也應該尊重群眾的意見,黨員中也有一部分支持他.

  經過激烈的辯論,最後舉手表決,給老馬漲工資!

  後來老許親自跑場部爭取,又要來一個名額.他和老馬都漲上了工資.老馬恢複了機務4級.老許則漲到了機務5級.

  這件事之後,老馬自然對我加倍尊重,我的話就是最高指示,這個老山東人特講義氣,對我那是無條件地服從.

  老許心中自然是不舒服,從此埋下了我們之間不和的種子.

  老許是和我們連原來的連長劉永增當年一天來到我們連的,來之前是17連的機務排長,現在,劉連長調走了,他出任連長.

  來到我們連後,他擔任了一年多的機務副連長.1976年嚴股長帶著工作隊進駐後,曾一度提拔李寶林抓機務工作,將他擠到了一邊.據說當時已在收集材料準備對他開刀了,不料楊誌強的一場車禍將他牽連進去,撫遠縣有關部門在事發地點開現場會將他 \"誘捕\" ,罪名是做為主管領導強迫駕駛員開有毛病的車,以至造成重大事故,一下子關在監獄一年多.我們團堅持保他,不承認他有問題,出獄後在家呆了幾個月,去年吳局長帶工作隊進駐後,運動的後果之一就是重新起用他擔任連長.

  老許這個人逢人三分笑,過去在連隊很少暴露自己真實的看法.他較會處理人際關係,從來不讓矛盾爆發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能繞過去的就繞過去,能推出去的就推出去,這一點與劉連長截然不同.

  他對機務很懂,工作上也有些辦法,不象劉連長,光憑一股熱情,遇到事情卻一籌莫展.但他做起事來,內心的傾向性很強,目地性也很強,而且多與自己的利益有關.

  劉連長對誰都一樣,憑自己的是非標準來看人,看問題.誰得罪了他都要吵翻,誰表麵對他好一點都能哄住他,他沒交下什麽人,也沒真得罪什麽人.而老許則有自己的圈子,圈子裏不分你我,沒有原則,圈子外則完全另一回事,界限分明.他有朋友,有對頭.

  老許上任後,著手抓機務排,調整人馬.他當年來連隊時,幾個老車長對他有點不服之意,現在他著力提拔幾個知青起來,將老馬,陳慶山等人晾在一邊,也就是說,他在培養自己的\"骨幹隊伍\".知青中也有些原來與他關係不錯的,都逐漸受到重用,有些過去與他不睦的,漸漸受排擠.

  一些過去對我畢恭畢敬的人,開始趾高氣揚起來,有點不買我的帳啦.而許多人又來找我發泄不滿,石發業對我說:\"你是黨支部書記,是全連的一把手哇,該管的你就要管,不能看著老許這樣下去,你要吃虧的!\"

  老許這套路子,其實我看得很清楚,我假裝不知道,有幾個原因.

  一是基本路線教育運動剛剛結束,人心思定.因為領導班子不團結,導致全連工作受損失,最後班子不得不做大調整,這個教訓在我心中很深刻.我真的想求團結,不想跟誰搞\"路線鬥爭\",我累了,也倦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老許有積極性,就讓他發揮好了.他想說話算數,就讓他說話算數吧,連長不說了算,誰說了算!總比劉連長那種什麽事都沒主意,什麽事都管不了要好吧?

  二是有些問題我還沒看準.老許做的一些事,到底是從工作出發,還是以公代私,一下子很難說清楚.他的做法影響到一部分人的利益,這些人當然不高興,但我不能因此就說老許不對,更不能隨便站在一邊與他對立,讓這些人當槍使.

  三是我在連隊幹部,黨員,群眾中的基礎和威望是幾年來逐漸形成的,有較深的基礎,老職工中有很多鐵心的朋友,知青中更是不用說.在支部,在領導班子裏,我是唯一的知青,是他們利益的唯一代表.這一點老許絕對比不了,我對自己的地位和威望不擔心.

  所以我不急於與老許\"爭地盤\".

  連隊過去幾年來,從未有過象樣的辦公桌椅,老許派人伐了些好木頭,讓木匠精心打造了幾張辦公桌,幾把椅子,又做了幾個文件櫃,又油了漆,將連部原來用木板釘的代用桌椅都換掉.連部原來的木板鋪也拆了,做了幾張單人床,看上去真是象樣多了.

  春播的準備工作正在進行.2排又動工在準備新建豬舍和農具場的地方同時打兩口井.我主抓這項工作,關鍵時候還是要親自下井去幹.大地剛從嚴冬之中蘇醒過來,滿地的雪水泥濘不堪,連綿的陰雨又開始了,還是去年春播時那種氣候,拖拉機下不去地,播種難以開展,又是一個難過的春天.

  場部組織科的劉科長到連裏來,正式宣布了場黨委的決定,老許擔任黨支部書記,我擔任副書記,齊新全擔任支部委員,小崔入黨的事又掛了起來.

  很明顯,這次工作隊開展的整黨整風運動做的結論與場裏上層一些人的想法是很不一致的.但變動這麽大,的確出乎我的意料.

  老許立刻精神起來,召集支部會,重新確定分工.他主抓全連行政工作,特別強調知青探家批假一定要經過他;我的分工是抓政治思想工作,共青團工作,愛國衛生運動,計劃生育,職工家屬工作,食堂工作,外加打井.這次支部會的內容全連幾乎立刻就知道了,人們紛紛傳說我除了管食堂,別的什麽都不管了.

  那天晚上,我下定了決心,開始複習功課,參加今年高考!

  我找找剩下的複習資料(有些已給了景華)開始研讀,說是複習,實際是重新學習.因為好多內容我們上學時根本就沒學過.又扔掉了幾年!

  關於考大學的事,已經猶豫了一年.去年我下了決心放棄高考,一定要把景華送出去,可看著別人上大學,心中也是著急呀.整黨之後,感到了組織上的期望,群眾的信任,那時真有一種紮根邊疆幹一輩子的豪情和決心.可是今春以來的幾個月,從連隊到場裏,好象我已是個多餘人了.我又何必留戀於此?

  但是,真要複習功課,又談何容易?每天有那麽多的工作要幹,直到晚上才能抽點時間看看書,還常常要被打斷.這樣能複習好嗎?影響造了出去,誰都知道你要考大學,然後又考不上,那可如何收場?

  書該看還得看,我放棄了一切休息,娛樂,甚至睡覺.偶爾場部放映隊來放場電影我也不看,隻要是工作之外的時間,全部用來讀書.

  開始工作時,就象個工作的樣子,一點不馬虎.

  我想來個工作,學習兩不誤.

  我的如意算盤馬上就被打破了.

  播種開始了,可是地裏總是那麽泥濘,剛剛晾了一兩天,又來一場雨.場裏領導一天天下來催命,不得已,隻好將播種機的開溝器全部拿掉進行撒播,種子全撒在泥巴上 ,上麵連覆蓋土都沒有.這種播法能長莊稼嗎?全連人都急得不行,我又怎能讀下去書呢?

  又發生兩起打架事件,都告到場部去了,老許把這些事情都推到我這裏,因為我是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呀.能顯示權威的,能送人情的\"好事\"全是他管,得罪人的\"壞事\"全是我的.我步步退讓,他卻步步緊逼,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爆發了.

  那是一個繁忙的日子,一天緊張的勞動結束了,晚飯後,按團支部的計劃,組織全體團員進行一次義務勞動,將場院裏半囤去年的陳糧揚一遍,防止連綿陰雨天產生黴變.大家幹勁很足,幹了近兩個小時,將近結束時,馬作洲從連隊老點過來,到場院找我.一見麵就對我說:\"連長告訴你,場院上還有點活,讓你組織人幹完.……\"小馬是天天去老許家幹活吃飯的幾個知青中的一個,與老許關係甚為密切.我一聽他說這話當時就火冒三丈,不等他講完,截住他的話頭就問:\"你說什麽?\"他不看眼色,嗚嚕嗚嚕還在說,我大聲吼道:\"你當你是誰,敢到這裏對我指手劃腳?你立刻回去,告訴你的主子,該幹的活多了,要在工作時間幹,這是團員自發組織的義務勞動,已經幹了幾個小時,誰也沒權利酒足飯飽後躺在家裏對我們發號施令,拿我們當傻子呀?我們不知道躺在床上舒服呀?有什麽幹不完的活讓他自己去幹!\"我回頭對場院上的所有人喊:\"義務勞動到此結束!\"說完我瞅都沒瞅小馬一眼,就轉身向連部走去.

  半個小時不到,老許就來了,我已做好與他\"攤牌\"的準備,大不了痛痛快快吵一架,也解解我心中悶氣.不料他一見我,開口先笑:\"立偉呀,辛苦了,來來,我和你商量個事,連裏最近有幾個青年家中來了電報,父母有病,要求回家探望,春播大忙,你看看,給不給他們假呀?\"我還真沒想到,他會以這種姿態出現,真\"閃\"了我一下.我沒好氣地說:\"批假的事不是早就歸你管了麽?現在也沒人找我請假了,我怎麽知道該不該給假,你定就是了,我沒意見!\"\"別別,別這樣,咱們商量一下,我自己也不好定呀.\"老許仍是滿麵帶笑,一副和解的樣子.

  一場在我看來是非打不可的仗,被他輕鬆化解.看來薑還是老的辣呦.

  總算打完了兩口井,麥播也大部分搞完了,按今年計劃,還要播4千畝大豆,200畝玉米,幾十畝蔬菜.基建任務也很重,今年計劃蓋一幢大食堂,一幢集體宿舍,兩幢家屬房,全部是磚瓦房.想想這些計劃都能實現,也是挺令人振奮的啊.但是按目前連隊的狀況,這些計劃能完成嗎?再說,我的高考怎麽辦呢?

  場部來了通知,要老許報到,去大寨參觀.去年場裏曾組織過全場的連隊主要幹部去大寨參觀學習,當時是劉連長去的.這次據說是有幾名連隊幹部沒去過大寨,補補課.因為老許已是確定的連隊一把手,去大寨的就是他而不是我了.

  老許走之前,支部開了個會,明確由我負責全連工作.第二天他到場部報到,我剛好也去場部辦事,我們一起到了場部.中午在招待所食堂吃飯,正吃著,老許冷不丁來了一句:\"立偉,我走了以後,咱們連的仔豬不能往外賣,誰要也不能答應,等我回來再說.\"

  對於他的這一番話,我毫無精神準備,一時無語,但我回過味來後,卻猛一下子火起來:我們連這點仔豬,兩年來在場裏搞了多少熱鬧哇,去年仔豬豐收,都讓劉連長,何副連長他們賣出去了,一時間我連的仔豬在全場都出名,結果到年底全連一口肥豬都沒有,弄得春節時我被何副場長搞得那麽狼狽.今年老許上任後又死死盯住了仔豬,我聽不止一個人告訴我,他已把仔豬賣給各連和場部機關,誰來買仔豬都要他批,有些人連錢都不交,仔豬成了他送人情的東西.我從來沒批條子給任何人買過仔豬,甚至我從未動過這方麵的腦筋.所以老許的話我仔細一想,昨晚研究工作時他就好象說了一句,我當時沒太在意,今天他又格外吩咐,還真挺當個事.我頓時有一種受愚弄,被侮辱的感覺.

  \"老許呀!你看我什麽時候賣過仔豬?可我也聽說了,咱連的仔豬賣出去不少,哪頭不是你批的條子,我什麽時候問過?\"

  \"我知道,我就是和你再說一下.……\"老許被我一句話給捅回來,有點尷尬,想解釋一下,我又打斷了他說:\"這個問題你根本不用說,可以完全放心!\"

  老許走後,我一邊安排連隊工作,一邊抓緊時間複習功課備考.傳來消息說,今年的初考可能提前.頓時,連裏一些準備參加高考的人們緊張了起來.我盡力安排這些準備參考的人一些複習準備時間,可我自己怎麽辦?完全脫產學習是不可能的呀,隻好自己想辦法.

  早晨,我安排完工作,把統計員張明找過來,告訴他,\"我到農具場烘爐房去看書,你在連部幫我看著點,別告訴別人,天不塌下來,你別來找我!\"

  就這樣,總算胡亂看了幾天書.但由於連長不在家,連裏正忙,大事小事都要找我,我也不可能完全\"躲起來\",也不可能安心地讀書.

  這天中午,張明來找我,說場部來電話,何副場長下午要到連裏來檢查工作,午飯後我就一直在連部等.

  下午3點多鍾,何副場長一行七八個人到了,臉都紅撲撲的,不知在哪兒喝了酒來.胡亂問了幾句工作,就房前屋後的轉轉,我陪著他們,隨行的一位場部機關幹部對我說:\"指導員,我想在你們連買幾頭仔豬,怎麽樣?\"我笑道:\"這個事我可不好做主,我們連的仔豬從來都是連長對外批條子,我一頭也沒賣過!\"

  何副場長走過來,又是那付麵帶譏諷的微笑 :\"哎呀 ,你就批給他幾頭算了!\"

  我正色道:\"何副場長,老許去大寨之前,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要我不許往外批仔豬,一定要等他回來.他前腳走,我後麵就賣,他回來後我怎麽說得清啊!再說,據我所知,我連的仔豬已所剩不多,去年就是這樣,最後還要你從別的連隊調肥豬給我們,今年我們可不想這麽幹了!\"

  何副場長臉漲得通紅,一甩手:\"算了算了,不批就不批,好了,我們走!\"理也沒再理我,一行人上了吉普車,揚長而去.

  老許回來後我向他提及此事,他隻是笑笑.第二天他便派車拉著幾頭仔豬送到了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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