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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上掉的不是餡餅?

  姬元臉皮再厚,聽到師尊拖腔帶調韻味深長、說半句留半句、隻有他倆才懂的話,也不由嘴角抽搐。如果眼神能夠殺死人,他早把老家夥殺死了無數遍,嘴裏卻悲愴地嘟嚷著,你就不能給我點麵子嗎!


  也不知是牧雲寂寞了,或者是童心未泯,他翻翻白眼,瞅著傻徒兒認真道:“無關風雅,有何不可?”


  “你……你這叫為老不尊啊!”姬元摸根香草噙到嘴裏,假裝滿臉的悲憤鬱悶。


  牧雲猥瑣一笑,踱到崖壁前,崖底雲霧升起,繚繞在足下,飄飄渺渺,很有股仙風道骨的韻味。他抬頭望向空中,仿佛看到宇宙運轉,大道包容,無數星辰泯滅誕生,然後目光遊動,看向皂莢峰對麵那峰,峰頂有片凝固不化的血雲,那血雲淡定自在,如佛如仙,不見半分戾氣。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是欣慰或是厭憎,隻是覺得他這徒兒一身桃花。


  關亭峰呼哧呼哧地跑來,一屁股坐到地上,像跑肺漲的兔子般抖著氣,他看不見牧雲自然不吃驚。


  看著老關的狼狽樣子,姬元噗的一聲笑了,逗樂道:“老關,被哪家丫頭追成這樣?或是欠誰的錢,跑到兄弟這兒躲賬來啦?告訴兄弟,我兩把刀子插肋上,說啥都替你做主。”


  關亭峰呲呲嘴,好大會兒才返回勁來,“老大,有個身背大鍘刀壯漢嚷嚷著……找你。”


  “被我們攔在了學院門口,誰知他幹脆掛出了挑戰你的橫幅,引來好多學生圍觀,那家夥說了,如果你不敢應戰,就把一年級甲班犁個遍,打到你出麵為止,現在好幾個同學都被他打吐血啦。”


  “竟然有這事兒?我的名氣有這麽大?”姬元撓撓頭,無恥地幹笑兩聲。


  他雖然把自己當成混混,頭腦卻絕對不笨,自討除彭家和九魔域外,並沒得罪過誰。


  而彭家在修煉界並無根基,九魔域正自顧不暇,根本沒有精力來對付他,不是彭家又不是九魔域,誰會無聊到來挑戰他個小腳色!這種事情應吧,未知永遠是最可怕的,不應吧,有損學院聲譽。


  感覺到姬元猶豫不定,關亭峰憨直道:“老大,我看你還是別去了,那口鍘刀很可怕的。”


  姬元知道這家夥看似表麵愚笨,心如明鏡台,他也看出這是激將法,可就偏偏吃這套。


  他一軲轆站起來,拍拍黏在屁股上的草屑,緩緩道:“走,會會他去。”


  皂莢峰無緣無故刮起了一陣風,將纏綿悱惻的悶熱吹得絲絲絮絮,正是初夏時節,卻不知怎地,熾白曜日高高掛,蒸發著喝了多少年雨水的古樹山峰,還有巍峨院門前那片平整得要命的草坪。


  無數年輕的麵孔紮成圈,看著圈中兩人在打架。


  沒落的殘陽將最後的光明隔著遠處的高樹撒下,把那些男男女女都裝扮得酷斃起來。


  他們好像永遠不怕把事情搞大,看著場中那片如蟒龍般翻舞的鍘光,興奮得滿臉聖光。


  當那威武的壯漢將第十一名甲班的學生撂倒,那些看熱鬧的同學終於發現了不是問題的問題,如果照這樣下去,前仆後繼的同學栽在此人手裏,若是傳揚出去,學院的臉麵要不要?他們將何以自處?


  “太狂傲啦,真的認為世間無英雄?”


  “恨不得上去一拳擂死這貨!”


  “就你那小身板,沒看見趙羽都敗陣了嘛,你能打過趙羽?”


  那位比瘦條豬還瘦的男生沉默不語,心裏卻把諷喻他的同學招呼了無數遍,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又悠悠道:“煮酒論英雄,你們真當三國呀,別想啦,人家挑戰的是姬元,倒黴的是甲班,與君何幹!”


  圈子裏打得熱鬧,議論的仍在議論,那些高年級的像雷電下的羽鳥躍躍欲試,隻是被挑戰者的規則排外,雖有修羅心萬丈,斬妖刀一把,卻不能羽扇綸巾,談笑間灰飛煙滅,急的抓耳饒腮。


  也有的在罵姬元太不是東西,事情鬧的真大,自己卻抖落得幹幹淨淨。


  也有的在意yin,甚至認為九魔域姬元的煌煌戰績肯定有水,說不定是共同作弊。


  “不知學院是怎麽想的,任由這潑才胡鬧,也不出麵製止!”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糊塗,學院管理原則就是自由,有人來挑戰你,接著就是,死了活該。”


  當這些鳥雀般嘰喳的少男少女,看著那把攜帶惡風的大鍘刀在空中劃過淒美光弧,橫向裏刷向甲班第十五位學生,都不由喝罵出聲。那壯漢真的是瘋了,竟然用鍘刃砍向那學生脖頸,如果砍實,即使有九條命,也得嗚呼哀哉啊!


  甲班那男生怔怔地站著,好像是引頸就戮的呆鵝。


  那道鍘光刺啦閃過,沒有砍掉他的腦袋,卻砍在了傘幕之上。


  甲班那男生摸摸修長的脖頸,一陣後怕襲來,褲襠裏瀝瀝啦啦落了場小雨。


  望眼那道淵渟嶽峙身影,清新的麵皮略顯尷尬,不過還是禮貌地和姬元打聲招呼,這才施施然擠出人群。而對姬元的到來,不出意外地引起片騷動,那些起初認為他在做縮頭烏龜的學生都是把嘴巴緊閉。


  學院門外的氣氛有些凝滯,撐開的傘和砍在傘麵的鍘刀構成幅奇異的畫麵,並不十分血腥。


  無月,無數星光灑臨,那些高壯的老樹如道道筆挺的槍直刺夜空。


  許多雙眼睛看著這幅畫麵,感到不可思議,當然這幅畫麵不是星不是老樹,是傘和鍘刀。


  在他們看來,傘麵是油布,脆弱不值一提,那把能砍倒一座山峰的恐怖鍘刀為何卻砍不破那傘?


  這種怪異的場麵,隨著鍘刀收起、傘幕合攏、那壯漢的恭敬一禮,被徹底打破。


  “你就是姬元?”


  “如假包退。”


  那壯漢將鍘刀插到背後的大刀鞘,雙手抱拳,“恕仲伯孟浪,用這種方法逼閣下現身。”


  姬元淡然看了對方一眼,覺得很是奇怪,這個自稱仲伯的家夥,既然點名挑戰於他,為何他現身後,卻要收刀入鞘,還感覺不到半分戾氣,難道並非是故意針對,或者有其他方麵的原因……


  仲伯的下句話替他解開了心中所惑,不過采取凝音成線的巧法,其他人是聽不到的。


  “我受魏國皇子楚風囑托,前來與你相見,因為事涉者大,我必須與你單獨會麵,不知可否?”


  說完這句話,仲伯殷切地望著眼前的少年郎。


  姬元閉目思忖片刻,默然點了點頭。


  “那好,今夜子時清風亭不見不散。”


  然後又裝腔作勢道:“閣下果然極強,憑傘幕竟能擋下雪刀一擊,受教了。”


  前半句凝音成線,是說給姬元聽的,後半句是說給場中人聽的,無聲息間將姬元抬高不少。


  不過場中是學生更是修煉者,眼睛何其毒辣,前刻還將甲班收拾得極慘,後刻麵對姬元服輸自敗,這裝得也特麽斷層了!望著那道飄然遠去的身影,無數學生都覺得戲唱得有點過,結局有點虎頭蛇尾了。


  對學生們的竊竊私語,姬元並不感到奇怪,因為那背著大鍘刀的家夥就這麽奇怪!

  一場熱鬧就像湖中心投下的那枚石子,泛了數圈波痕,重歸靜寂。


  清風亭在神徵學院和巒峰市之間,那是個並不起眼的小土坳,卻因清風亭成就了清風山,後來有開發商在此建起連片的仿古建築,不知從哪兒請了些僧人,坐起起錢,很是風光。


  子夜,繁星閃爍,寂寥的夜空高冷神秘,清風亭起了兩道風,驚醒了誰家的狗狂吠兩聲,吠聲在夜裏傳播很遠很遠,也不知擾亂了誰家小媳婦的春夢,然後便再沒有然後。


  壯碩的漢子跪下來,寬大鍘刀砧到地板上,刀柄超過頭頂高度,斜到左肩,有些滑稽可笑。


  姬元忙撇開身,不敢受此重禮,仲伯也不在意,麵色沉凝道:“子夜將你清來,實在是……”


  “你說受楚風學兄囑托,我信你,敢問他現在在哪裏?”姬元聲音微顯急促。


  “為不引起神秘客的注意,家主定下暗渡陳倉之計,然後一路西南朝佛千佛寺,而我帶著囑托潛行北上。”仲伯理了理思緒,神情有點哀傷,“傳言家主已遭神秘客毒手,不知是不是真的。”


  姬元一把抓住對方衣領,“你是說楚風學兄已皈依正果?!”


  仲伯沒有試圖掙紮,隻是艱難地點了點頭,有清淚自眼角流出,姬元鬆開手,怔怔地站在清風亭裏。


  “家主臨行前,囑托在下把這個交給你。”


  “這是何物?”


  “揚州圖。”


  嗡的一聲,姬元感覺頭有點大,揚州圖是九州圖的重要組成,而九州圖藏有逆天秘密,巫姥山正想方設法收集散佚到各地的圖譜,到目前尚無半點眉目,沒想到揚州圖卻以如此離奇的經曆到了自己手裏。


  這難道是天上掉餡餅的節奏!想到餡餅,他嘴角微微勾起,繼而是莫名的壓力。


  再想到懷璧其罪的成語故事,頓悟天下掉的或許是餡餅,或許是把奪命的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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