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彭淵之死
星河怒濤,偶濺起幾滴寒韻。
靜山橫亙,沉默如出世謫仙。
這幅絕美畫卷,姬元即是畫中人,他望眼那堆軟綿如狗的魔屍,心裏激蕩不能平靜。
茯靈爬在他肩膀上,未見星河,亦未見靜山,神色未免凝重。當大魔將蘊含畢生修為的那刀砍下,她很清楚姬元無論如何都擋不下來,她閉上眼睛靜等死神降臨,沒承想死的不是他們,而是大魔將。
她望著那堆死肉,不清楚姬元是如何做到的!其實大魔將死得很憋屈,到死都沒想通,連魔尊都不敢硬憾其鋒的那一刀,憑什麽螻蟻般的小人物能擋得住,自己腦海中出現的星之塊壘是怎麽回事?為何那般恐怖,竟能生生擠爆魔魂。魔魂泯,他算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帶著不甘,徒留下一堆爛肉。
能夠越階斬殺大魔將,牧雲根本沒當回事,隻是姬元表現得讓他非常滿意。
“還不快走,你想在這裏等死啊!”
牧雲嗔怪道:“大魔將身隕,勢必驚動大魔尊,甚者魔皇,如果發現被你斬殺,他們會放過你?”
現在姬元腦海還是糨糊,他沒想到大衍觀想法對神魂有用,對殺敵更加有用,麵對大魔將,他的手段並不多,拍岸五歎修煉出第四歎還遙遙無期,龍煞僅有兩龍共舞,十步殷墟隻能用於趕路或者逃命,十金傳用於修煉肉體,要對抗大魔將這等強者,這些都不堪重用,唯有兩儀眼可斬殺大魔將,可惜對神魂消耗巨大,以他當前神魂強度,使用一次,就能耗空魂力,如果再遇到其他更大的危險……怎麽辦?
幸運的是,有師尊及時提醒,在最危險的時刻,大衍觀想法突然降臨。
不但擋下了使他神魂都要顫栗一刀,而且還將大魔將給堆死了,還真是意外驚喜。
師尊的喝斥,使他自驚喜中清醒過來,九魔域是魔皇大魔尊們地盤,擊殺大魔將雖然可喜,卻也把自己放到了火山口上,會更加凶險,他緊緊背後的茯靈,邁開殷墟步,迅速消失在這片區域。
兩山夾層,亂石堆積,恢複實力的獵魔者沒有試圖從這裏走出去。
他們看到了天空瑰麗的火雲,覺察到地麵詭異的震動,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但他們清楚瑰麗火雲升起的地方是大沼澤,楚風、彭博、魏梓怡為了他們,留下那裏阻擊魔軍,被成千上萬的魔兵圍剿,想想都使頭皮發麻,沒有誰再說話,望著大沼澤的方向,表情凝重。
陳礞走到橫放的巨石跟前,手掌伸開撫摸著,好像撫摸著魔將的臉,下瞬間能將其捏爆。
姬元去救該救的那人,她心裏就一直緊張。
大沼澤遇到兩個魔將,顯然並非偶遇,她甚至覺得此次獵魔透著詭異,要使這是九魔域的陰謀,他們要救的對象便是餌,那麽,姬元算是隻身犯險,救不出茯靈不說,很可能把自己也搭進去。想到這裏,陳礞便覺得背脊陰風吹拂,手掌離開巨石,上麵有深約盡許的清晰掌印。
“班長,你可要活著回來啊!”
“怎麽啦這是?”
感覺到陳礞有些異常,其他獵魔者圍了過來,可陳礞並不願讓大家跟著擔心,含糊其詞地應付了過去。
九魔域有很多修煉者,有各大學修煉部的學生,有各宗派弟子,也有各大家族後起之秀,三四個人組成小隊,在九魔域外圍獵殺魔兵,極少有修煉者深入千裏以內,當然,獵殺魔兵要承擔極大風險,遭遇大魔兵或者以排建製的魔軍,就會出現反獵殺的情況。
近百年來,無數修煉者葬身九魔域,化丹境強者隕落的都有兩位。
“殿下。”九魔域偏北土崗上,有青年望著那道負臂而立的年輕身影道:“好像九魔域將有大事發生,這裏的空氣都好像很危險,殿下是我魏國未來,你要以國家為重,不能以身涉險啊!”
身穿銀白箭袍的少年立在那兒,望著大沼澤方向翻騰的怒雲,不知是想著魏國艱難或是什麽。
總之,他沒回答青年的問題,沒回答不等於沒聽,思忖了片刻,還是說道:“我有預感,大哥就在那邊,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打算過去,再往前很危險,我們還是走吧。”
有蒼鷹從頭頂飛過,鷹鳴唳唳,振翅消失於九魔域深處。
陳礞看著劃過天際的那隻鷹,心裏祈禱著姬元千萬別出事。
有隻溫熱的手拍了拍陳礞肩膀,她回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和身上斑駁的血痕,有些吃驚,也有些欣慰,想不到自己這樣想著想著,姬元就出現了,還弄了一身傷回來。
“班長……”她作勢欲撲,卻看見那雙黑漆的眼睛正看著自己,感到非常尷尬,於是急忙解釋道:“我隻是有些激動,這是茯靈學姐吧,那些魔子魔孫太狠,竟然把你打成這樣,要使我遇見,看怎麽收拾他們。”
陳礞碎碎念著,不防姬元突然暈倒在地,所有躲藏這裏的獵魔者團圍過來,將茯靈從他背上解開
“他沒事,隻是源力消耗過巨所致。”說畢,茯靈盤坐閉目養神。
有點像元寶形態,中央土峰頂那座大殿,七魔尊坐在無數骷髏打造的王座上,俯視著殿下群僚,臉色青如冬棗,前方不斷反饋的消息,令得他愈發狂燥,聲音如雷回蕩在大殿四周卷起數道狂風。
那些臣僚驚懼地跪倒殿麵,不敢抬頭看他,隻有那道狂野的聲音來回穿梭。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七魔尊身後,眼睛血紅的虛影揮臂咆哮,那道虛影有六根巨大觸手,看上去非常恐怖。
為了給藥峰峰主德真上點眼藥,他接到魔皇口諭,費盡心機布置此局,其間應變策略和結果都推算清楚,沒想到出現姬元這個變數,使所有算計盡皆落空,白搭上兩魔將不說,十萬魔軍大部被殲,使其勢力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好你個彭家,竟敢騙我,當本尊是泥捏的不成,把那小子給我帶上來。”
有魔兵領命而去,不消片刻,長相俊美眼眸陰戾的彭淵被帶至大殿。
他看眼死寂肅穆的殿宇和王座那道餘威未霽的巍峨身影,兩條腿不受控製地哆嗦,麵對呼嘯殿宇的威壓,他想不能失去尊嚴,想裝得風輕雲淡,但兩條腿賤得跪到黃金地麵,“域外化民參見尊敬的魔尊大人。”
那些同樣跪在地麵的臣僚,斜眼看著彭淵,覺得眼前的人類真是極致無恥。
王座上魔影虛幻,六根觸手徐徐舞動,身體前傾,腥紅的魔目像釘子般凝視著那道渺小身影。
魔音隨即如悶雷滾滾而下,“卑微的人類,你竟敢欺騙本尊,說,徵派給你了多少好處?”
彭淵雖然齷齪促狹,但人極是聰明,些微思考,便將全過程猜透,“魔尊大人,你這可就冤枉我了。”
“冤枉,人類最是刁滑奸詐,你和藥峰那位聯手,勢在削弱九魔域實力,你先是傳信給我麾下魔尊,那些學院的修煉者就出現在我的領地,先行示弱暗藏機鋒,以三個實力頗為不俗的修煉者牽製我軍,然後派出更加強大的修煉去救那個女娃,最後聯軍再發動遠程攻擊,真是好完美的計劃啊!”
“魔尊大人,就是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呀!”彭淵還想辯駁。
那道魔影更加前傾,睥睨道:“真是令魔厭憎的人類。”
大殿內忽起一陣風,年輕的翼魔現出身形,收起翼翅,卑微道:“稟魔尊,六魔將九魔將十魔將隕落。”
“什麽,你在說什麽?”七魔尊一把將扶首前端的骷髏捏碎,大殿內雷鳴陣陣,彭淵、翼魔和那些實力較弱的臣僚頃刻化成飛灰,隻能看見六根狂舞的觸手,愈加腥紅的魔瞳。
五魔將七魔將隕落,尚在七魔尊忍耐範圍,六魔將九魔將十魔將隕落,代表著大魔將同時玉碎,大魔將最是神秘,也是他最重要的一張底牌,而今大魔將被滅殺,致使他傷筋動骨,在九魔域中將降為二流勢力,這使驕傲的桀不能容忍的,“是誰幹的,到底是誰幹的……”
翼魔被滅,再沒誰能回答七魔尊的問題。
一道高大如九層樓的偉岸身影出現在廢墟,除地麵上縱橫交錯的刀痕和殘留的血腥氣,七魔尊桀嗅到兩股陌生氣味,那是人類的氣味,他從殘存的氣味中感到了強大意誌,以及不可忤逆的信念。
在九魔域偏南某處,緊身兩截皮裙裹著曼妙身姿,嬌俏的麵容露出喜色,正是嘉楠。
其身旁還有個青年男人,著裝打扮猶如紳士,此即正望著七魔尊的領地。
“父皇,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嘉楠小嘴一撇,嗔怪道。
她口中的父皇,就是九魔域九大魔尊之共主、魔盟統領唐某人,魔皇代表實力,也是習慣稱謂。
嘉楠有姓,姓為唐,嘉楠亦非其真名,真名為唐糖,還有個小名叫糖兒。
“糖兒,今天是你母後忌辰,記住,她是被那些卑微的魏人害死的!”魔皇神情蕭瑟,好像追思著極遙遠過往,然後喃喃道,“血債血償,讓你融入人類社會,刺探九州圖下落,就是要為你母後複仇。”
嘉楠鄭重地點點螓首,又有些不解道:“父皇,這和七魔尊有何關係?”
魔皇手指著九魔域,好像指點江山,然後沉聲道:“這是父皇複仇的資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