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溪、老樹、龜神獸
青石世界的變化,讓更多的學生覺察到競爭者的氣息。
於是更加激烈的搏殺到處上演著,他們都想得到對方的血印,展現自我,至於為班級榮譽而戰,有多少人能做到。微雨初霽,青石世界外的湖畔卻迎來一場比真雨更恐怖的人雨,真的像下餃子一般。
數不清的人影從半空中降下,要麽肢體殘缺,要麽血肉模糊,當然也有些自願放棄的。
神奇的是,那些傷者不管有多嚴重,當其踏實地麵,殘肢複原,傷處彌合。
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裏,唯有黯淡的源氣,似乎在說明著他們曾經曆過何等慘烈的搏殺。
山水畫卷上,青山、密林、雪塬、碧海清晰可見。
此刻,狂暴的能量席卷虛空,猶如星雲漩渦,絢麗奪目,令人駭然。
德真德明兩徵派大佬隻關心他們關心的,偶爾相看兩厭,刻薄地懟對方兩句,似乎已經常態,學院高層早就習慣,也不再尷尬,他們關注的還是規則改變後的過程,甚至結果都不再重要。
“倒是有不少好苗子啊!”冰蓮副院長笑看著山水畫卷,笑得很開心。
另一位副院長皺著眉,他是有著潔癖的人,伸手將衣角的褶皺拉平,指著那片被淘汰的學生,痛惜道:“冰蓮副院此話何解?那麽多的學生淘汰出局,你沒覺得學院的教育很失敗嗎?!”
冰蓮麵色微稟,覺得確實是這樣,不再言語。
夏舒誠想這樣簡單的道理何須討論,淨洗黃沙始得金,關鍵兩字是淨洗啊。
“謙然兄,一堆黃豆和一堆金豆你選哪個?”
謙然就是那位男副院長。
他想這麽簡單的道理何須問,選黃豆除非腦膜炎,但夏舒誠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坐針氈。
“如果黃豆和金豆攪和起來怎麽辦?”
“這……”
謙然有點沮喪,一堆形製、顏色相近的豆子中挑出金豆絕非簡單,不僅需要大把的時間,還需要超級耐心,除此必要條件,孤獨寂寞眼神手功都是其中的調料,而這所有加起來就是——過程啊!
曜日的光芒被湖畔古樹的枝葉剪成斑駁,照射在謙然的臉上,隨著他麵皮的蹙起,有點古怪。
夏舒誠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冰蓮卻想,院長就是院長,那麽複雜的問題,讓他一個簡單的比喻給解決了。
半空中仍有人影不斷甩下來,那些老師的心更加緊張,手心都有粘液出現。
卓婭助教也很緊張,但這種緊張和那些老師的緊張不同,後者關注的賭局的輸贏,前者更關注瞬息萬變的戰場形勢,與輸贏無關,她看向山水畫卷那個點,那個點也迅速放大。
溪流,老樹,十對一的格局。
喧鬧的場麵迅速遠去,隻剩下有力的心跳聲。
這是丙班的主力,其間有姬元、陳礞、趙羽這三根支撐丙班的台柱。
如果他們戰敗,也就失去了繼續留在青石世界的資格,那麽丙班剩餘不多的學生再怎麽努力,都不可能挽大廈於傾覆。望著那道有點孤獨的身影,卓婭助教想起了那句詩,風蕭蕭兮易水寒,不由得有點緊張。
因為那道身影就是破五,代表著新生最高戰力。
嘩啦!
風吹樹葉的聲音響起,破五習慣性地眯起眼睛,覺得這是好兆頭。
他向前踏出一步,並不見氣息有任何波動,但姬元卻感到有蠻橫的威壓降臨,不由退後數步。
“不愧是新生翹楚!”姬元感歎數聲,僅是威壓都攜帶著噬血、不羈、視死等諸多情緒。
晦澀氣息以姬元為中心擴散,柔弱如水,恬淡似雲,還帶著濃濃的相思,使人極易想起紅豆生南國。
隨著這股氣息彌漫,那些極其強勢的威壓好像陷入泥沼,又好像被吞噬一般,再難寸進。
“這就是以柔克剛嗎?”破五再次眯起眼睛,真正地開始重視眼前的對手。
袍服無風自動,奔流的溪水突然靜止,然後飄浮起來,猶如萬道透明的利箭,攜帶著源氣的鋒銳,在尖厲的破空聲中,朝著姬元射去,身後那些被重傷的同學無不震驚莫名。
他們恍然醒悟,破五是水能量的操控者。
土乃萬物之基,光乃萬物之本,水乃萬物之源,周天諸能量,以此三者為最。
當然,操控水能量需要以自實力為基礎,譬如開府境就要比凝氣境弱得多,凝氣境和滴露境更不在一個檔次,滴露境已可調動微量天地的本源力量為其所用,雖然隻是微弱的一點,那等聲勢已絕對恐怖。
破五現在的境界,自然無法調動天地本源力量,但那等煊赫的聲勢已足以令人心驚。
紫金薄霧升起,麵積不大,卻足以將姬元包裹其間。
那些水箭如真的箭矢般鑽進紫薄霧消失不見。
破五嘴角的彎弧度,想著我這水箭雖非真箭,卻比真箭還要可怕,天魔崖那些魔兵都擋不住,你不過剛成就凝氣境大圓滿如何擋?何況冰箭猶如天女散花,即使擋住一片,還能全部擋住不成。
紫金薄霧並沒有因萬箭簇射而被撕裂殘破,依如平靜的秋湖,神秘冷幽。
有風吹來,薄霧散去,破五震驚得嘴巴能塞隻鵝。
他看見那道單薄的身影,淵渟嶽峙,還對著他咧嘴一笑。
“他怎麽能破解我的矢心箭?不可能啊!”破五有點不解。
矢心箭乃帝級下品秘術,無數水箭看真不是真,當其接觸對方的刹那才能成為真正的箭,不過明白過來的時候,已成其箭下的一縷亡魂。破五很想知道姬元是如何做到的。
站在敵對立場,後者會給他機會嗎?
或者說箭在弦上,他會給他解惑釋疑的時間嗎?
仿佛聽到沉鬱的歎息聲了,破五心裏一緊,眼睛條件反射般眯起。
這聲音來得好奇怪,似發自九幽,又似發自蒼宇,或者說發自天地間,孤獨悲涼絕望自暴自棄。
可怕的是,神魂都無法將其屏蔽。
他看到了無邊的海浪,際線薄如蟬翼,切割萬物,哪怕鐵母鋼精都腐朽如豆腐。
“醒來!”聲音囧急,轟鳴在心底深處。
舌根有血滲出,迅速布滿唇角,生死一線間,破五終於幡然清醒。
“龜——神——獸!!”
緩緩吐出三個字,破五臉色瞬間蒼白,顯然這道秘術極是損耗源氣。
轟隆隆,天地轟鳴,群山震顫,遙遠處幽海狂浪千丈,無數魂獸、雪獸發瘋奔逃,仿佛滅世降臨,而隨著這般大動靜,一隻幼龜爬伏空中,頭從龜殼中探出,怯弱望眾人一眼,又立即縮了回去。
說是幼龜,是因龜殼尚還剔透薄軟,沒有老龜厚實,不過當他出現,所有人都空前絕望。
他們不知道破五是如何得到這道秘術的。
龜神獸數千年無人問津,主要是對修煉者自身條件要求苛刻,更是恐怖的,學一次就需要上千萬的聯邦幣,對於家底不豐豐富的學生來說,上千萬的聯邦幣就是天文數字。
即使大家族的弟子要學,也會掂量掂量是否花得來。
山溪,老樹,龜神獸,畫麵雖稱不上絕美,難得的是自然純樸。
不過誰都知道,自然純樸的背後,潛伏著怎樣的滔天殺機!
幼龜突然做了個奇怪的動作,當海浪的際線到達之前,龜身豎直,龜殼朝外,龜身迅速變大,瞬間猶如山嶽一般。刺啦,極其輕微的聲音響起,接著連續兩響。
這聲音太過微弱,或者說山峰坍塌、獸潮奔騰的烜赫使其變得微弱,微弱到修煉者隻可模糊聽到。
此刻,空間仿佛凍結,時間仿佛靜止,隻有山溪依舊,老樹依舊,龜神獸依舊。
依舊就表示著拍岸五歎遭到克製。
姬元站在那,料峭如險峰的臉更加料峭,玩世般的笑瞬間凝固。
他看見鋒銳的一擊,僅在龜殼上留下道極淺痕跡,且以肉眼可見速度恢複著。
破五吞口濁氣,心情自然放鬆,再望姬元,淒冷的眼神充滿玩味。
“姬元學弟,想不到你竟能把我逼迫到這般地步,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