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燕巢危幕
東方緋羽猛地從她肩上起身,一把拉上她的外袍係緊,“看準機會逃!”
她還未反應過來,隻見驛館門口突地十餘條黃金鎖鏈穿破木門,那木門一扇扇被撂倒,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帶起一地的灰塵,葉予萱定睛看過去,隻見十餘個身穿黃金鎧甲的白袍男子在夜風中擺成一個奇異的陣,那些人銀發拖地,白色睫毛和白色眼瞼之下,是銀灰色的奇異麵部,耳朵尖長誇張似魚鰭,那領頭人走上前來,聲音威嚴,帶著不可抗拒的命令,“聖墟不希望與西陵發生衝突,東方國主,還請把身後那位女子交予女王。”
她看了看驛館門外被一擊而穿的屍體,甚至連聲音都還未發出,募地瑟縮了身子,骨子裏感覺到奇異的危險。
他緊緊攬住身後的她。
東方緋羽假意的笑,妖孽眸子似春風撫柳,“孤王的人,是爾等想要,就能要的?”
她心微動,又定定看了看擋在她身前的他。
那中年男子表情微微有些鬆動,手中鎖鏈還是還是向他奔馳射來,帶起巨大的風聲,“得罪了!”
隻見數十條巨大鎖鏈似毒蛇呼嘯而來,寒霜劍劍氣起,削鐵如泥,東方緋羽幾個飛身朝他們砍了上去。
見那鎖鏈迅猛朝她而來,葉予萱抄起那破裂小幾的殘木堪堪擋了過去,手臂被劃傷,她眼疾手快的抄起東方的名貴酒袋,拔開塞子就朝一襲人灑潑了過去,烈酒噴灑進眼眸,隻聽幾聲驚吼,那鞭子威力小了下去。
東方莫名有些驕傲,“不愧是孤的徒弟!”
一陣刀光鞭影,他將劍,都擋在了她身前。
她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個做煙花材料剩的煙霧彈,拉開引線一把丟了出去,爆炸聲起,東方摟住她一個旋轉,從屋頂劈開一個洞逃了出去。
那群白衣妖人在身後窮追不舍。
她咬咬唇似是下定主意不連累他,在一個岔道口,她猛地停下腳步,一把將東方推出去,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他怒極大吼,“葉予萱!”
正欲追上去,聖墟的人疾步趕上又與他纏鬥在一起。
兩三人追她而去。
………
淩空跪在地上,手邊放著玄鐵雙刀。
“萱兒呢?”炎清檸手指輕敲木桌,修長手指青筋暴起。
暗衛組一眾兄弟擔憂看向地上的淩空。
青衣撩衣跪下,“主上息怒!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他清冷眸子終於朝淩空看過來,薄唇輕啟,卻是無盡的寒意,“淩空,你我師出同門,你的隱遁術和耳力,在這江湖之中,無二人能與你相爭,你現在告訴我,萱兒在你的眼皮底下,被人擄走了?!”
青衣正欲圓場,低垂著頭的淩空卻開口,沒有一絲猶豫,“主上,我是自願讓她被擄走的。”
眾人大駭,驚恐看向地下的淩空,一個個艱難出聲,“淩師兄!”
淩空恍若未聞大家的驚恐,鬢邊長發搖曳,兀自出聲,“少陽心儀她,久久戀她,為了她甚至和王爺翻臉,走了一個莫王妃,又來一個她,主上!情愛是毒,會讓您變得不像您自己!淩空想要看見的,是哪個天人之姿,運籌帷幄的王爺!”
一室沉默。
青衣一拳打在淩空臉上,淩空滾了一個滾,顴骨之上突地青紫,青衣艱難開口,“你可知,若沒有葉小姐,或者不是她,換成別人,我們早葬身在那妖蛇之腹了!你以為,我們憑什麽一日戰敗北冥?你以為那種百年死亡秘術,憑你我,能破的了麽?!”
“此次,那聖墟,你以為,她們為何要綁架她?不過是和北冥一樣,想要主上的命!”
“難道你也,想要主上的命麽!”
淩空激憤的眼神突地弱下去,幡然悔悟,竟哽咽的無法說出完整的話,“我…我…主上我……”
他清冷眸子裏的光暗淡下去,突然無力,“若我護不住萱兒,也會無法護住你們,更無法護住星耀,淩空,你回軍機處罷。”
“主上!”
那紫金衣袍再不看他,大步離開。
青衣和暗衛組也轉身跟隨王爺而去。
一室寂靜,滕一終是挪到門口,虛弱無比,“淩空,你以為,每個女子,都能讓主上如此掛懷麽?”
他猛地想起剛才她出門第一句問的是,他還好麽。
他的頭重重的垂下去,砸在地上發出重重的悶響。
他終是錯了。
…………
那巨大黃金鎖鏈劃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撕裂聲,朝麵前奔跑的鵝黃身影撲獵而去,轉了急轉擋住她的去路。
她從懷中掏出一包迷藥,隻見那黃金鎖鏈三四條朝她纏繞而來,她咬緊牙關,將那紙包撕開,其中一條鎖鏈緊緊纏住她的腰肢,那領頭人把她往回拉,快到他麵前時,她揚起手中的白色迷粉,那迷粉在風中朝那四人侵略過去,沒入他們的白色瞳孔,幾聲驚叫間鎖鏈募地鬆開了些,她揮起那削鐵如泥的匕首,直直朝前方一人捅去。
匕首刺進那黃金鎧甲,那人鮮血噴濺,直挺挺倒了下去。剩下三人終是緩過神來,大聲怒吼鎖鏈緊緊朝她糾纏而來。
………
見鎖鏈無法占東方緋羽上風,一妖人被他一劍揮掉了腦袋,另一邊信號燈在夜空中亮起,那幾人點點頭,忌憚間站成一個奇異的陣,募地腳底起了淡紫色霧氣,六芒星陣起,幾人突地隱了去。
寒霜劍輕鳴,東方朝她跑掉的方向快步追去,大聲呼喚著,“葉予萱!葉予萱!葉予萱你回答我!”
他一頭黑發在風裏纏繞,不停回身聽尋,夜風呼嘯裏,聽不見半點雜音。
………
炎清檸和一眾暗衛組散開,朝幾個方向追尋而去。
馬聲蹄蹄,他心裏的酸澀蜂擁而起,拉緊韁繩又加速衝上前去。
青衣長歎,緊緊跟了上去。
無相無我,無心無相。
無有心王,及心所法。
無盡滅相,體本不生。
……
她痛醒過來,依稀隻記得那幾條大金鏈子把她箍的骨架快散,被凶狠的拖在地上。她全身衣服被拖的破破爛爛,擦破的身子血跡遍布,有小石塊卡在肉裏,撕裂的肉生疼,她疼的倒吸幾口冷氣,四周看了看,隻見被囚於一個巨大的黃金籠子,全身被綁滿黑粗的銀色鐵鏈,她試著動了動,那大鐵鏈緊緊箍住她的身體,卻是毫無一點逃生希望,她莫名的紅了眼眶,委屈咬住唇。
別人穿越,最多宮鬥家鬥啥的,到我這可好,國鬥!
還是帶秘術,帶江湖恩怨那種,會死人那種!
良久,她慢慢停止抽泣。
想了想,莫非,這裏就是,聖墟的聖殿?!
那爹爹和小憐,也都在這裏了?!
眼前是一把巨大無比的黑鐵劍,穿破殿頂直達空中,劍身鋪滿大大小小瑰麗異常價值連城的寶石,在一地燭光裏,滿殿生輝,異彩流光,氣勢逼人。
那劍雖瑰麗,似天上神劍,卻有黑氣拔地而起繚繞劍身,絲毫沒有作為聖劍的德厚流光,隻感覺陰氣森森。
她正看著,殿外突然有大批的腳步聲響起。
她忙閉起眼睛裝昏迷,隻聽一陣呼啦啦兵器聲,大殿的門被打開。
隻見一個頭戴王冠的白衣美豔女子款款而來。
她一身輕白薄紗,銀發拖地,穿的極為露骨,深厚雙峰傲人眼球,那薄紗擋不住白皙修長的大腿,一步一步搖曳而出,遮麵輕笑無盡媚態。
可她跟那漣月不同,這女子,是不可仰望的魅惑,仿佛隻要一眼,就讓人心甘情願的臣服,甚至毫無條件恭敬跪倒在她腳下為她輕舔腳趾,能馬上從紅塵中脫世而去,就算落入阿鼻地獄,也無半分怨言。
身後跟著一個黃金鎧甲的遮麵女子。
身後依次排列著黃金,白銀,青銅鎧甲。
眼神所到之處,皆為女子。
那女王施施然坐上王座。
身後鎧甲呼啦啦跪了一地,“女王殿下!”
隻見那塗滿銀色蔻丹的修長手指拿起了煙鬥,在空中打出一個響指,“把千茉帶上來。”
隻見幾個青銅鎧甲將一個黑鐵巨大籠子推了上來。
千茉!她腦海裏有驚雷炸過,
這不是,原身的娘麽?!
她再無意裝暈,睜開眼睛。
隻見那黑鐵籠子裏,一個白衣白發,卻看似很大年級的老婆婆顫巍巍抬頭,淒楚看向她的方向。
她愣怔的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這就是原身,都不記得模樣的娘?
可是,她記得她的娘,美的不似煩人,遺世獨立,隻似花間下凡的仙子,一個眼神,就能將任何人虜獲。
那此刻這個滿臉皺紋,一臉老年斑,亂糟糟一頭白發的女人,是原身的娘?!
難道,這又是某種秘術?!
她正兀自想著,隻聽空氣裏那妖媚女子出聲,“怎的,不打算裝暈了?”
她驚了一跳,又愣怔怔看向那王座上的妖豔女人。
那妖豔女人嗤笑,危險的看向她,“你說,千茉藏了你這麽久,本王,該如何賞賜她呢?”
那遮麵女子帶人上前,打開了困住她的黃金籠子,將她拖出來,丟在殿前。
她痛的叫出聲來,那女王舔了舔嘴角,又吸了一口煙鬥,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千茉姐姐啊,大祭司可說啦,隻要用你的骨血澆灌騎士劍,騎士劍就能恢複從前的光彩,佑我聖墟,讓我聖墟重新恢複生機。”
那千茉老婆婆虛弱的下一秒就快斷氣,不符合年齡修長如玉的手指抓緊牢籠,垂老的聲音嘶啞,“千璨,你已經把我弄成這樣,連我的萱兒,你都不願意放過麽?!”
那女王突地發狂,煙鬥狠狠砸在石板之上,“你好好看看,你消失的那五年,聖墟變成什麽樣了!你早該知道是如此下場!”
“此刻,就算用盡你的壽命,聖墟也無法回到過去!你最後的救贖,就是你的女兒,讓她心甘情願祭劍,佑我聖墟!”
那些鎧甲呼啦啦將手橫在胸前,做著聖墟特有的行禮姿勢,齊聲高喊,“佑我聖墟,恢複生機!”
那聲音一遍遍回蕩在大殿裏。
葉予萱轉頭看向那老婆婆,不自覺艱難爬過去,染血的小胖手握住千茉牢籠外的修長雙手,千茉眼眶噙滿淚珠已然崩潰,幹癟的嘴巴喃喃出聲,“萱兒,我的萱兒…娘害苦了你…”
此刻,她隻想緊緊握住她的手,感受她已經忘記很久的溫柔。
“娘親…”終於知道她愛她,她淚如泉湧。
她的娘沒有丟下她,從未。
一地殺伐聲裏,母女倆緊緊相握。
倆倆相望,無語凝噎。
殿外正在站崗身穿青銅鎧甲的滕三握緊長刀,緊咬住牙齒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淩空師兄,你們快點發現我一路的記號啊,快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