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觸即發。
隨即,宋可的丫鬟來報,“夫人,老爺過來了。”
宋可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換了一副笑臉走出去,正巧撞進來人的懷裏,她在那高大身影的懷裏挑逗似的輕輕蹭了蹭,“老爺,怎的這麽晚了過來?”
葉如非皺了皺眉,把她扶正,隨手解了大麾,丟在門口的紫檀木架子上,“萱兒的生辰八字,你何時送去的寶親王府?”
宋可心緊了緊,臉上笑容不變,聲音在夜裏意外的嫵媚,“就是老爺您同意的第二天啊,您不記得了?”
葉如非壓著火氣,重重攬了衣襟落座,一雙劍眉眉飛入鬢,此刻看起來壓抑的緊,“雖說我並不記得我何時點的頭,但是,那寶親王是個什麽人你不清楚麽?你把萱兒嫁到那種地方,是想毀了她下半輩子,和我老死不相往來麽!宋可!”
宋可被那聲名字嗆住,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跪在地上抓著葉如非的衣角,“老爺!冤枉啊!那寶親王好歹是個皇親國戚,那是王爺!我們葉家攀上他,生意不得越做越大越做越好麽?!我這也是為了您啊老爺!我跟了你十年,整整十年,我也是圖您生日蒸蒸日上啊!”
腳下的女人哭的梨花帶雨,葉如非心煩意亂,“哭!就隻知道哭!就算我點頭,不應該再跟我細細商量麽?你倒好,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八字都被你送去了,你就這麽迫不及待,要把我的萱兒送走麽!”
他一想到下午那寶親王滿臉橫肉皮笑肉不笑進到鋪裏喊他那聲嶽丈,他就氣的想滅了宋可,那臃腫不堪的身軀……他的萱兒生的如此水靈,怎能就給這個人!
他咬牙切齒,描金琉璃盞就砸在宋可臉上,“你這個毒婦!”
宋可懵,而後大哭,哭的淒淒慘慘戚戚,巡邏的家丁積攢過來……
夜風襲襲,葉予萱覺得涼了,攏了攏衣服正準備回去,卻看巡邏家丁舉著燈籠嘀咕著什麽,又聽見不遠處似乎吵架瓷杯破裂的聲音,尋了個家丁讓他扶著,歪歪扭扭的走了去。
還未走近,隻聽葉如非怒斥宋可,“你告訴我,現在該如何!你把萱兒嫁給那個蠢鈍如豬肥頭大耳的淫蕩王爺!”
葉予萱咯噔一下,她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要嫁人啊喂!肥頭大耳?!蠢鈍如豬?!
我就說!這宋姨娘怎麽可能安好心!
突的翻了一個白眼,某人趕緊用手指按壓人中,我去,完了這下!
見她突然腳步虛浮,兩名年輕家丁手足無措,“小姐,小姐?”
葉予萱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臉苦澀,“走吧。”
到了門口,發現宋可倒在地墊上,額頭青腫有血滲出來,哭的稀裏嘩啦,頭上的首飾歪歪扭扭,甚是可憐,“可是是老爺你親自點頭的啊,老爺啊……”
葉如非青筋暴起,他隻記得那天在床榻上,宋可提起此事,他想了想並未回答,可不知怎的,後來他竟木然點了點頭……
多年商場經驗,他眯著眼看向她,宋可感覺到危險,不自覺的縮了縮,葉如非蹲下身,用力抬起宋可的臉,一字一句:“宋可,你最好不要讓我查到。我不讓嫁,又能如何!”
葉予萱眼眶突然有些濕潤。
她21世紀的老爹,性格冷淡,不愛說話,她知道老爸是愛她的,但老爸從未做過讓她能記一輩子的感動,平淡無奇,甚至可以說是……不管不顧。此刻,這身體的爹……
宋可突然有些猙獰,“老爺!萱萱不嫁,誅九族的!我們全都得陪葬!”
是了。這是古代。商周?可是這裏全都是瓷器,不是青銅。
齊楚燕韓趙魏秦?三國時代?可是也沒有烽火連天,民不聊生。
唐宋元明清?也沒有特定物品證明啊?
……好像都不是?那它是介於哪一個朝代之間?
以街市的繁華程度來看,完全不輸唐代的長安街啊?!怎麽就忘了去查呢?
好像……也沒來得及去查的時間吧?唉……
葉予萱正想的出神,葉如非就瞟到了門口失落的小小身影,燈火搖曳中,那身影單薄如紙,她垂著頭,似是無聲哽咽。
他怎麽……就把自己的寶貝照顧成了這個樣子?!她的及笄之禮,好像也沒人為她操辦過……
宋可見葉予萱來,立馬跌跌撞撞爬到她身邊,聲音恐懼,“萱萱,你就忍心,讓你爹,讓這麽多人,一起去死麽?!”
門外家丁丫鬟們都不自覺的退了一步,眼神驚恐萬分的看向她。
葉予萱了然。她閉上眼睛,竟是流出一滴晶瑩的淚,人性如此……
見葉予萱不說話,宋可用力去拉她的衣衫,害她一下摔倒在地,她抬起手,用力甩了宋可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是賞你的。”
她站起來,看著葉如非,“爹,我嫁。”
又掃了一眼門口瑟縮的人,“總不能,連累了你們。”大家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看向葉予萱的眼裏,也有了一絲憐惜。
葉如非緊抿著唇,不說話。
她問,“還有幾日?”
像一把刀,把他插的鮮血淋漓。
千茉丟了,連她的骨血,都守不了了麽?
是了。他終於醒悟了,可是,沒有回頭路了
錯誤的一件事,並不隻在一個人,永遠都是雙方。誰也不肯讓誰,誰也不肯低頭,當葉予萱終於低了頭,才發現,丟失的已經太多。
他抱起她,看著她纏著厚厚繃帶的腳踝,喃喃,“四日。”
她彎在寬大的臂膀裏,“爹,我累了。想回去了。”
“好。”
父女倆走了出去,家丁丫鬟做鳥獸散,根本沒人敢去扶這宋姨娘,怕她的緊。
宋可終於控製不住,一臉猙獰,“拿信紙來。”貼身丫鬟抖了幾抖,趕忙把她扶起來做好,鋪紙磨墨。
幾分鍾後,一隻信鴿從窗戶裏飛出,才剛飛出了別院,被滕二嗖的一劍射了下來,黑夜裏,快速的隱去。
“萱兒……爹……對不住你。”
看著床前劍眉星目的老爹,她默了默,想緩和一下氣氛,“爹和娘認識的時候,一定也是風流倜儻,瀟灑不已吧?”
葉如非低下頭去,“太年輕,承受不了離別的苦,殃及了你。”
他歎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你的性子隨我,固執的要命,萱兒,我到底是錯了。”
身體突然不自覺的抖起來,葉予萱能感受到,她的執念終於釋懷了。終於,放開了。
她抱住這位爹,“爹!我們不要再去想過往了好不好?斯人已逝,我們要好好活下去!”
葉如非抱緊了些,“我給你的印信,你需好好收藏,”他頓了一下,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已經轉移了全部銀兩,印信,你需得用性命保存。”
她心下一驚,“爹!”
他捂住她的嘴,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定定的看著她,“從明天開始,我有事出行,你大婚之日,我會回來。”
她一顆心跳的怦怦,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