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軟聲細語戳人心
溫幸眼波流轉,遮住了裏麵的流光,也不矯情,走過去與王妃賀欒一同坐下,喚了一聲:
“王妃姐姐好情致。”
“妹妹說的是,這院裏的月季開的正好,而妹妹也前來陪伴,姐姐這心裏頭啊,歡喜……”
而這一聲自然而然的王妃姐姐,更是讓賀欒心花怒放,眉眼裏都是止不住的歡喜。溫幸趁熱打鐵,朝著沉香召喚一聲,沉香捧著玉盤裏的藥膏過來,單膝跪倒在溫幸身前。
“王妃姐姐,這便是我上次與你說的美容藥膏。”
溫幸提起碗大的瓷罐,頗有些神秘。淮南王妃接過,打開一看,裏麵是一些細泥一般的東西,雖然聞著是一股子藥草香味,看上去卻是怪惡心的。
“這……”賀欒不禁皺了眉頭,這惡心吧啦的,溫幸是在逗她玩嗎?
“這是洗顏膏。”溫幸抿唇一笑,解釋道:“洗顏膏我用了十八道藥草相融合,可以洗去麵部汙漬,讓肌膚賽雪,光嫩玉滑。”
“這個真的可以美顏?”聽到溫幸的話,賀欒拿起那藥罐在鼻翼之下輕聞,一股好聞的藥草清香撲鼻而來,倒是減了她幾分疑惑,多了幾分信任。
“不止。”溫幸淺笑著搖了搖頭,在賀欒疑惑的目光下開口,“這隻是外敷,更重要的是內裏調節,我已經開了藥方,待下人去抓藥回來,便可以為王妃姐姐調養身體了。”
王妃聽罷,麵上一喜,“有勞妹妹了,隻是這個藥膏……要怎麽用?”
溫幸含笑朝著花廳內的家丁吩咐了一聲:“去打盆清水來,搬一張床榻過來。”
很快便有人前去,將貴妃榻搬了過來,溫幸示意賀欒躺上去,賀欒不解,而溫幸卻是笑而不答,故作神秘。
清水來了之後,溫幸用清水為賀欒濡濕了麵部,將藥膏均勻的塗抹在她的麵上,黑漆漆一片,讓院內的人又是驚恐,又是好奇。
“王妃姐姐感覺如何?”溫幸發問道,賀欒忍受著臉上的異樣,有些不自在道:“怪難受的。”
溫幸笑了笑,道:“這是正常現象。時間差不多了,我扶您起來洗掉。”
賀欒從最開始的試探,到好奇,到最後全心全意的信任著溫幸了。聽到溫幸的話,她坐起身將麵上結成痂的細泥洗掉。
“去拿銅鏡來。”
“是。”
賀欒看著銅鏡裏的自己,肌膚細膩了許多,眼角的皺紋也變得淺淡,整張臉容光煥發,仿佛年輕了十歲。
沒有哪個女人不在乎容顏,賀欒的驚喜之情溢之於表,驚奇道:“妹妹,您這藥膏可是青春永駐的靈丹妙藥啊……”
溫幸笑了笑,道:“王妃姐姐若是長期使用,再配上我為您開的內服的方子,效果更是不同凡響。”
這一句,讓賀欒這個眼神都亮了起來,看向溫幸仿若神祗,恨不得朝拜三下。
“女子對養顏之事情有獨鍾,哪怕是國色天香豔冠後宮的皇後娘娘,對這藥膏也是十分喜愛。”
溫幸狀似無意的開口,卻是讓賀欒猛然一驚:“皇後娘娘?!”
“是呀。”溫幸有些疑惑的抬頭,似是不解賀欒的反應。看到溫幸澄澈見底的目光,帶著微微疑惑與無辜,讓賀欒悄然放下了心,僵硬的笑道:
“隻是就未見皇後娘娘風姿,又見妹妹提起,倒是想念得緊。”垂眸掩下眸中的複雜,卻還是未能沉住氣,開口又問道:
“妹妹說,曾為皇後娘娘準備藥膏?”賀欒這倒是有些不解了,聽溫幸的意思,倒是與姚後關係不差,而賀欒和淮南王穆源豐收到鎮國公傳來的消息,誅殺溫幸是他與姚後的共同命令。
而看著溫幸的樣子,不卑不亢,又貼心體己,著實令人歡喜。淮南水患這麽大的事,淮南王與鎮國公親自鎮壓,朝堂一個月都不知情,而溫幸又從何處得知,並且捅破此時,來壞他們淮南的大事?
賀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鎮國公這條消息裏處處透著疑點,總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賀欒在這頭與溫幸交談時,不遠處的花圃之後,還有一雙眼睛帶著省視和不解,死死的盯著這邊,那不是淮南王,又是何人?
溫幸自是知道賀欒開始懷疑鎮國公了,她確實不動聲色,將垂在眼前的青絲捊至耳後,有些不好意思道:
“皇後娘娘是我這藥膏的第一位貴人,也是在王妃姐姐前唯一用過這個藥膏的人。”
“這藥膏搗鼓起來麻煩,我便隻為皇後娘娘做過。在彼此離京前,還特地為皇後娘娘多備下了許多分,以應娘娘的吩咐。”
“那以妹妹的本事,皇後娘娘又如何舍得遣使妹妹出京?”
賀欒發問,便是問到了關鍵處。既然與皇後娘娘乃是一路人,皇後又為何會將她派遣至淮南來送死?而暗處的淮南王也是沉住了氣,等待著溫幸的回答。
賀欒的話似乎是戳中了溫幸的心,隻見她輕輕一歎,眼中卻是出現了朦朧水霧,她又像剛反應過來似的,趕忙噙住淚,若無其事的模樣,卻難以掩飾語氣裏的哀戚。
“若非形式所迫,溫幸又何止於背井離鄉?”
“此話怎說?”賀欒感覺自己隱隱要觸及到內幕了,聲音裏都帶著一絲激動。一揮手,院內所有家丁算數退下,隻剩下賀欒自己與溫幸,還有隱在暗處的淮南王。
“京中局勢風雲變幻,而溫幸不才,卻也得聖女之稱。夾縫生存,自擇強者,勢必遭一方迫害。”溫幸粉拳握緊,眼中夾雜著一絲不甘,繼而道,
“鎮國公稟報淮南水患,並指明讓我前來祈福,皇上親口應允,就算是娘娘有心庇護,又能如何。”
溫幸低著頭,聲音裏的不甘與顫抖顯而易見,而她的話對淮南王和賀欒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
鎮國公稟報的?淮南水患是鎮國公捅破的?!京城到底又發生了什麽?而溫幸口中的夾縫生存,又是夾在哪兩道勢力中間?
姚後,溫幸,鎮國公……
這其中,究竟是什麽關係?又或者說,這一切都是溫幸胡言亂語,挑撥是非得?
淮南王努力的告訴自己,這是溫幸為了挑撥離間而胡編亂造的,但是溫幸的話在他心中,卻像是紮了根一般,怎麽也甩不掉。
驀然想起來,自己所得知的來自京都的一切消息,都是由鎮國公所傳達的。而自己曾經在京城設置的暗點與探子,總讓人無聲無息之間剿滅,自此以後,他隻能依附於鎮國公這個讓他恨極,卻又無可奈何之人。
倘若……倘若溫幸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淮南王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一團迷霧環繞,讓他看不清真相。而原本就生性多疑的性子,再加上對鎮國公防備又不得不依附的複雜,他總是隱隱覺得,溫幸也許可以給他帶來一條出路。
但這個想法卻隻是偶然一現,他繼續保持著自己多疑的態度,不動聲色,卻對不遠處的溫幸多了幾分審視與探究。
再次抬眼看去,卻見賀欒與溫幸起了爭執。賀欒麵上呈現怒容,道:“你這樣誹謗我嫡姐與姐夫,是何居心!”
淮南王眸光一閃,看向溫幸。溫幸麵色有些蒼白,似乎是被賀欒的話所噎住,憤怒,又有些委屈,眸中淚光閃爍,道:
“溫幸知道王妃不願相信,然而,被至親之人背叛的痛,溫幸感同身受。溫幸言盡於此,王妃若是不信,那便當溫幸什麽話也沒有說過。”
溫幸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撒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中的委屈,失落,與無奈。而這些情緒,淮南王都在一側看著,盡收眼底。
“好了,聖女大人不必多說了,本王妃身子不適,來日再請聖女大人一敘,向您賠罪。”
淮南王妃神色冷冷,溫幸提及了她的嫡姐,那便是她的逆鱗。不管鎮國公與她姐姐對自己的淮南做了什麽,比起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淮南王,她卻是更在乎這個給予自己地位與幫助的姐姐。
溫幸輕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轉身離去。幾步,複又一頓,轉身朝著王妃真摯道:
“溫幸無意惹得王妃不喜,溫幸再次表示歉意,希望王妃不要放在心上。王妃的身子需要調養,溫幸準備的藥……”
溫幸聲音一頓,麵色有些焦急,似乎是擔心賀欒不會服用那些藥一般。賀欒一愣,當場便覺得溫幸此舉必有蹊蹺,莫非那藥有問題?
賀欒微眯了眼,卻見溫幸眼中滿是真誠與擔憂,看到賀欒不語,又出聲解釋道:“溫幸從醫之日便答應過師傅,定然以醫德為首要,王妃若是不信……那便去尋大夫查查藥方……”
溫幸話已至此,賀欒終於緩了臉色,為她的誠摯所感動。藥若是有問題,溫幸定然逃不過,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又思及溫幸那神奇的膏藥,賀欒淡聲開口,語氣柔軟了許多:
“多謝妹妹的關心了,姐姐定然不會辜負妹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