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急功近利欲早朝
“那又如何?”溫幸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一切隨緣,隨遇而安便好,何必強求。”
“一切隨緣。”常玄理眸子深了深,而後轉移話題道,“昨日忙於後續,未能前來,你身子如何了?”
常玄理輕輕帶過後續二字,溫幸卻是心中明亮。昨日祭天之事引起的衝突,是百姓與皇權的衝突。
正所謂,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自己卻是這個引子,引發雙方積壓已久的矛盾與衝突。
雖然商九竹此次退步了,但畢竟商氏王朝信仰根深蒂固,滴水穿石亦非一日之功,更何況要推翻一個偌大的王朝呢。
不能徹底爆發,便隻能暫且沉默,修養生息,以待來日。百官、百姓、僧眾、學子、世家子弟……等等等等,溫幸不知常玄理是下了多少功夫才讓這些人出麵來配合自己,幫助自己。
但溫幸知道,要去平複民聲,卻絕非易事,雖說自己與常玄理是一場交易,結盟的雙方,但常玄理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經超過一個簡單的同盟者所需要付出的了。
溫幸深深的看著他,並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勾勾地看著他,目光幽幽,說的話帶著別有深意,道:“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生意人。”
“什麽?”常玄理有些詫異,他正擔憂著溫幸的身體,並未思及其他,故而一瞬間沒明白過來。
“你險些暴露了自己的實力,又四處奔波,隻為了我這麽個還沒有發揮作用的盟友。”
溫幸再次開口,語氣有些重,深深問:“值得麽?”
聽罷,常玄理驀然一呆,看著溫幸一本正經的模樣,終於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風流獨絕,花枝搖曳,一個男子,甚至可以用唯美來形容。
折扇一張,搖晃之間,又是一副風流痞態,,名門貴骨。沒有人能夠像他一般,將各種風格轉換自如,可稱多麵,卻無一麵真實。
“溫幸啊溫幸,你又何嚐不是?”常玄理放下那股痞態,微眯了眼,仿若將整片天下盡收眼底。
“你有本事玩死你繼母和渣妹,卻又遲遲不忍動手,哪怕他們對你再三欺淩。這是為何?因為你在意,你在意你父親,你在意百姓與這個國家的安寧。所以你不忍心下手,卻不想溫覓會在和親之際,還這麽對付你。”
“祭天?你當真沒有法子躲過去嗎?可是你不肯,你寧願直麵而上。”
常玄理眼神已漸漸淩厲,那吊兒郎當的笑容也消失不見,換上了一臉蕭殺。
“你以身犯險,卻是要激起民憤,讓百姓們看看他們尊敬的君主,是如何的暴虐殘忍;讓百官看看他們忠心的王,是如何的昏庸無道。”
“你打的是人心之戰,渡的是詭橘之水,讓商九竹盡失民心。而推翻商九竹的暴虐,也是我們結盟的目的,你是我的人,我又怎能讓你孤軍為戰?”
常玄理的一番激措言辭,狠狠的觸擊在了溫幸的心疼,讓她酸楚難當。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還是有人懂的……
突然覺得自己暗光詭橘的生命裏,多了一絲光亮,是誰在黑暗之中讓她看清楚了自己,她並未墮落成魔。所有的一切,能得到認可,心頭絲絲感動與滿足縈繞,讓她禁不住紅了眼眶。
“我身體很好,你趕緊離開吧。”溫幸撇過臉去不再看常玄理,冰冷的語句裏逐客之意明確。
長篇激詞之後,常玄理也看出了溫幸情緒的不對,按捺住心中的不解,在溫幸冰冷的語調中離去。
她是怎麽了?被我說中了所以惱羞成怒了?回想了自己說過的話,似乎沒什麽不妥。離開溫府,常玄理行走在暗夜裏,眉頭緊皺。
哎!等等!
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後那一句: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不會讓你孤軍奮戰。
你是我的人……
常玄理步伐微微有些淩亂,也不知道溫幸有沒有聽清楚這一句。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清晨第一縷光照射進來,溫幸睜開了雙眸,神采奕奕。
推開窗,天還未大量,秋季的風總是夾雜著落葉旋轉,飄飄蕩蕩後落入塵埃,回歸故土。不知他日,自己是否還有返回邢氏祖地的可能?
若是爹爹還在,必定會笑話自己女兒家不知羞。而娘親在拉住自己的手,細細訴說著為人婦的規矩。一入宮門深似海,她貴為皇後,自是埋入皇陵,生不可逃脫,死亦是如此。
幸哉,幸哉。
重生一世,她擁有了自由。看透了情之一字,觸碰即殤。這一世,她隻想守護著身邊的人,再向商九竹與姚霽,討一筆累累血債。
秋日的風,還帶著蕭瑟,有些微涼。站在窗前時間久了,溫幸身子不由得一瑟,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秋日來了,溫覓,也該走了。
加了件衣裳,溫幸推開門,外頭的青衣丫頭倒是有一絲意外,反應過來,隨即行禮道:
“小姐早安,怎的起這麽早,沉香姐姐與尋香姐姐還在打理府中的事物。”
“不打緊。”溫幸微微一笑,朝著青衣丫頭道:“青袖,你為我去準備好水,我洗漱一番。”
“哎,好勒。”青袖應聲前去,很快便打了一盆清水過來。
溫幸洗漱完畢,沉香和尋香趕了過來侍候,為她梳理著秀發,“小姐,今日怎麽起這麽早?”
溫幸笑了笑,目光有些深邃。“今日是第一日早朝,為我準備一下。”
“早朝?!”沉香驚呼出聲。雖然知道溫幸被封為“聖女”,官拜一品之上,卻不想她竟然當真會去上朝。
商朝以來便沒有開過女子為官的先例,更別說女子上朝議政了。見溫幸眼中清如水並不是開玩笑的樣子,尋香開始著手準備,因為溫幸並無朝服,故而隻能盛裝出席,才不墮朝廷的顏麵。
再一打扮,溫幸渾身氣質一變,眉眼微挑,盡顯張揚氣勢,氣場強大逼人。
溫幸起的太早,裝扮妥當,天色依舊甚早。來到溫常安的門外,僅半盞茶的功夫,溫常安已然一身朝服走出。
看到等候在外麵的溫幸,溫常安眉頭一挑,不解其意。再看她通身的裝扮,腦中靈光一閃,卻是讓自己大吃一驚。
“幸兒……你這是……”
溫常安出聲,溫幸聞言一笑,道:
“女兒陪爹爹去上早朝。”
“這……胡鬧!”溫常安有些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才會聽到如此荒謬的話。又見溫幸神色自若,並不是開玩笑的樣子,溫常安一時之間訥訥無語。
看出溫常安的猶豫,溫幸開口道:
“爹爹,女兒並不是胡鬧,經過了昨日之事,女兒想的很明白。隻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自己,守護家人。既然皇上封我為官,那我為何不能上朝?”
“女兒身上肩負著爹爹與眾多人的榮辱,女兒不能退讓!”
思及前世刑家流下的熱血,她不願今生悲劇在溫家重演。她要去上朝、議政,她要建功立業,用自己的實力來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並且,直接接觸朝堂,更能夠好好分析局勢,在關鍵時候,給予商九竹猛烈一擊!這才是溫幸要去上朝的關鍵。
“糊塗!”溫常安怒斥一聲,接著道:
“你身上肩負著的不是榮辱,是爹爹的希望!爹爹希望你能夠安穩度日,而不是攪入這些風波之中。你以為昨日他們幫你,是為了你嗎?不是!他們是為了與姚霽抗衡,而你隻是個契機。”
“你聰穎絕頂,知道抓住機會,保自己平安。你卻如何看不出來,他們為的不是你!
你想要強大自己,來保護我們,你可有想過,哪怕你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頭頂還有一片天!你引得朝臣百姓公然與皇上對抗已是危險至極,你如何能夠再一次以弱小之軀去挑戰權威!”
溫常安知道溫幸執著,堅毅,此刻卻是深深動了怒氣。堅毅,執著,不代表能夠以卵擊石,沒有可以與之相抗衡的實力,如何能夠再一次老虎頭上拔牙,去找死呢!
溫常安的話卻是重重驚醒了溫幸,她心頭大震,有些事情撥開雲霧去看,竟是如此不堪,自不量力……
溫幸麵色有些頹然,溫常安的怒斥讓她猶如醍醐灌頂,猛然清醒了過來。
說到底,她還是執念太深,以至於第一次交鋒得勝,便有了急功近利之心。
朝堂,溫幸嘴角帶上一絲自嘲,那灘水有多深,自己不是不清楚!但是,她卻還想著自己能夠在朝堂上如魚得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一介女流入駐朝堂,如果沒有絕對的實力與讓人不敢多言的本事,又如何能夠開天辟地成為第一位議政的女官?
朝堂之上三省六部,均為一品大員。而商九竹一次冊封,自己一品之上,淩駕於眾人之上。無實權倒還好,無人會在意。倘若溫幸真要此時上朝,以女流之身淩駕於眾人之上,隻憑公憤之火,便可以將她燒的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