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奇怪的試卷
下午第一節課結束後，趙詩茵便以檢查學習情況為由，讓劉媛將前幾次考試的卷子都拿了過來，劉媛雖然感覺怪怪的，但也沒太往心裏去。
畢竟自己已經連續好多次的大考發揮失常了，老師要檢查她是否有總結卷子錯誤也是正常。
“劉媛，像這種題實在不應該丟分啊，之前期末考的試題也都不難，你能跟老師講講當時是什麽情況麽？”
劉媛站在趙詩茵的辦公桌旁邊，這是一個模樣普通的女孩子，留著齊肩短發，此時正低著頭，眼睛藏在劉海裏，雙手背在身後，手指頭微微有些不自在地糾纏攪動著。
她低聲解釋道：“就……就之前也跟您講過的呀……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到了試室的時候就腦子一片空白，當時真的做不出來了……但隻要離開考場就沒啥問題……”
趙詩茵放下卷子，雙手疊放在桌麵上，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爸爸媽媽是不是給了你很大的壓力？”
“沒有……”
“那你為什麽會緊張呢？”
“不知道……”
趙詩茵歎了口氣，問道：“那你知道自己現在這種情況是什麽原因嗎？”
“我媽帶我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說是考試綜合症。”
劉媛繼續道：“我已經看過兩個心理醫生了，可是都沒什麽效果，老師，我真的也不想這樣的……”
她似乎觸及到了心裏的某個柔軟之處，眼眶開始泛紅，沒有哭出聲來，但豆大的淚珠卻順著鼻梁滑落，啪嗒啪嗒地掉落到卷子上。
“我真的不想這樣……我也想正常發揮……考出好成績……上個好大學……”
若是元嘉在場的話，一定能看出來劉媛的哭泣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內疚，她並非因為無法控製考試綜合症而痛苦哭泣，而是因為某種原因使她深深地內疚。
劉媛一哭，趙詩茵就慌了神，心也跟著揪著揪著一樣，想想她以前成績多優異啊，怎麽會患上這種病呢。
“沒事沒事，別哭，老師沒有責怪你。”
趙詩茵拿著紙巾替她擦擦眼淚，好一番安慰之後，劉媛才穩定下情緒來。
“你可以把老師當做朋友啊，我們年紀也相差不大，有什麽心事可以跟我說，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趙詩茵說道，“我會幫你保守秘密，你不想讓父母知道，我決不會告訴他們。”
劉媛搖了搖頭，低聲道：“謝謝老師……”
趙詩茵見她實在不願意說什麽，便隻好說道：“我有個朋友也是當心理醫生的，他對考試綜合症蠻有研究，我可以給你批一天假，你叫上家長一起去看看吧？我會跟你媽媽溝通這事的。”
劉媛點了點頭道：“謝謝老師，我會配合的……”
她這反應倒是趙詩茵沒想到的，通常去看心理醫生難免會有抵觸，但劉媛似乎很主動地配合治療？
“嗯，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趙詩茵在之前已經將卷子拍了照，現在便還給劉媛，也不知道元嘉要看卷子啥用，身為老師的她，倒是從卷子上看不出什麽東西來。
臨走之時，劉媛還又再次低聲給趙詩茵說了一句‘謝謝老師’，趙詩茵算是她遇到過最好的班主任了，真的非常關心學生，對他們的期望也很高，她考出這種成績來，終究還是很愧疚的。
……
下午的時候店裏沒有客人，元嘉也沒閑著，他辦公室裏的書架滿滿當當地存放著各種心理學相關的書籍。
這可不是擺設用的，元嘉每一本都要看，畢竟一個人的眼界終究有限，而心理谘詢師又經常得接觸各種病人，若是沒有充足的知識儲備，是沒辦法準確地進行診斷以及治療的。
讓元嘉有些意外的是，自從係統昨天覺醒了之後，他看心理學相關的書籍時，思維比平時快了許多。
不知不覺看了三個小時，元嘉將這本《自卑與超越》夾上書簽，放回到書架裏，再隨手將反過來放的手機拿起來查看消息。
這是他閱讀時的一個小習慣，手機會調靜音模式，屏幕朝下放置，不希望別人打斷他閱讀時的思緒。
消息燈閃爍著，元嘉點亮一看，竟然有十多條的微信好友請求。
一部分是來自店麵招牌下的聯係方式，還有一部分是從他今天中午那篇關於考試綜合症引流過來的粉絲添加的。
《考試綜合症比你想象中的要可怕》的閱讀量已經有五千多了，這篇剖析細致的文章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也是元嘉做公眾號以來閱讀量最大的一篇文章，公眾號後台也因此漲粉近兩千人，非常高的轉化率了。
處理這些新的好友請求又讓元嘉忙碌了起來，絕大部分的人在谘詢問題時，都迫切地想知道該怎麽辦。
比如‘元醫生，我最近特別抑鬱，我該怎麽辦’‘元老師，我跟你文章寫得一樣！一考試就緊張地不行，我該怎麽辦’
元嘉也很無奈啊，心理問題的治療是係統性的過程，發現問題之後得分析、假設、檢驗……還得考慮到個體所處的情景不同，來針對性的診斷。
線上問答中，提問者主觀因素太強，若是幹擾了解題線索，就會使解題增加困難，甚至導向歧途。
這種太過於片麵的提問，元嘉真的沒辦法給出好的建議，而籠統的解答，對患者也起不到實質性的幫助。
簡單溝通之後，元嘉便會約對方上門來進行心理治療。
隻是對大部分人來講，生病發燒了去醫院能接受，但上門去治療心理問題還是很難接受的。
尤其是價格，大家會覺得我花個幾百塊錢去醫院，好歹能拿回點藥來，隻要有東西拿在手裏，就感覺實在。但去見心理醫生，就換回來幾句話？
價錢是和價值掛鉤的，當消費者覺得你的價錢遠高於價值的時候，自然就會覺得貴。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一方麵有職業素質不過關的心理醫生拉低市場風氣，另一方麵也是人們對心理問題不夠重視。
同樣是幾句話，有些人甚至願意花成千上萬，請‘大師’回家念幾句咒語驅邪，也不願意去看心理醫生。
……
趙詩茵的消息亮起。
她已經將幾張試卷的照片發了過來。
趙詩茵：“我跟劉媛的媽媽說了，她晚點會聯係你約個時間，帶劉媛一起去看看。”
元嘉：“好，麻煩你了。”
趙詩茵：“應該的，下午看到劉媛哭，我感覺特心疼。”
元嘉下載照片原圖，放大一些仔細看起來。
試卷是之前期末考的卷子，老師已經講解過所有的題目了，在試卷上，還有劉媛用紅色筆重新寫上去的正確答案。
而她自己用黑色筆作答的痕跡……
元嘉眉頭微皺，跟他自己親身體會過的考試綜合症，以及了解到的考試綜合症表現都不一樣。
考試綜合症產生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對考試結果異常看重，因此產生了緊張焦慮的情緒。
這種情況下答題會有什麽表現呢？
第一點：思維混亂。
正常的解題思路完全被緊張的情緒所擾亂，最明顯的表現是試卷上塗改的痕跡很多很多，A解法寫著寫著思緒斷了，又劃掉換B解法，再劃掉……
第二點：因為身體反應會出現手抖以及出汗。
字跡肯定是跟平時不太一樣的，下筆會更重，也容易出現連筆，包括卷麵上因為思緒中斷，筆尖長時間停留在紙上留下來很多的墨點。
因為是照片，有沒有留下汗漬，元嘉倒也沒太看清。
但僅從這些特征來看，劉媛的考試綜合症就顯得特別有問題了……
劉媛的試卷太幹淨了……
沒有墨點、沒有塗改、字跡工整。
從答題時的黑色筆跡和後麵補上答案的紅色筆跡一對比，便不難判斷她當時考試時，並沒有出現任何緊張的情緒。
關鍵是她留下了大片的題目空白不答。
是的，她沒有作答。
按理說她如果很看重考試成績的話，絕對不會空白不答的，畢竟她平時也是成績優異的學生，哪怕解題思路出了問題，也一定會留下自己的答案。
再回想起中午跟趙詩茵聊天提到的，劉媛出現考試綜合症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除了考試之外，平時的性格表現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
一個原本成績優異的學生，因為考試綜合症，每次考試都發揮失常，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必然會起到連鎖反應，性格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就好像一個原本是百米賽跑冠軍的人，享受著大家的讚歎和崇拜，突然有一天，他得了賽場恐懼症，一上場就腿軟，這事能對他的性格不造成影響嗎。
劉媛非但沒有受到影響，還很樂於告訴別人，我得了考試綜合症，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我很主動地跟老師父母溝通這件事。
劉媛的表現看似是積極的，但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至此，元嘉已經初步判斷，劉媛根本沒有考試綜合症！
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