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懂

  身形一起,之若轉身就要去點蠟燭,黑暗中,西門瑞雪道:“別點蠟燭。”


  那聲音,有些吃力,更有些氣喘,讓之若向前的腳步頓了一頓。


  蠟燭,終究是沒有燃起,可之若卻拉開了窗簾,還有床帳垂落的輕紗。


  低頭看過去的時候,她呆住了。


  那是滿目的血,西門瑞雪,他滿身是血的傷了。


  “阿瑞……”之若下意識的低喚,此刻的她再也沒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噓,別出聲。”月光下,西門瑞雪的臉上是一層淡淡的銀白的光圈,卻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愈發的蒼白。


  這一刻,之若明白了,他是不想聲張。


  可他滿身是血,總不能就這麽任由他流血而……


  想到‘亡’字的時候,她的心一顫,不可以的,她突然間發現雖然她恨他,卻,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他死。


  “我去叫翠兒。”冷靜了下來,她低聲對他說道。


  可之若才一轉身,衣袖便被輕輕一扯,雖然輕,可之若還是感覺到了,“別……別去。”


  西門瑞雪的聲音從她的身後低低弱弱如蚊蠅一樣的傳來,可她卻聽得清清楚楚,手回握住他牽起她袖子的手,轉過身重新麵對他時,床上,還是一身血汙的他。


  “藥……”他顫著聲音勉強的才能說出字來,她被握的手就在這時輕輕緩緩的被他拉著向著他的胸口移去,停下時,之若隨著他的手一起送到了他的懷中。


  她摸到了小小的一包東西,如果猜的沒錯,那應該是藥。


  伸手拿出,展開小布包時,那裏麵果然是藥粉,“是金創藥嗎?”


  他點點頭,“散到傷口上,再包紮。”斷斷續續的說完,西門瑞雪仿似再也受不住的就閉上了眼睛。


  “阿瑞……”之若驚叫,他可不能死呀,他死了,她要怎麽處置他?

  還不讓告訴別人,可她,真的從來也沒有處理過別人的傷口,她接觸的最多的是樂器,可從來也沒有接觸過這樣的傷口。


  顫抖著手費力的剝著他的衣裳,一件一件,件件都是血汙,從外衣到裏衣,當他的肌膚裸~露在她的眼前的時候,臉上一紅,她才想到這是她平生第一次給男人脫衣服。


  顧不得害羞,當最後一件裏衣被褪下去,露出了西門瑞雪胸脯上幾處交錯的傷口,那些傷口或深或淺,象是箭傷,也象是刀傷,有的,還在血流不止。


  那血色讓人觸目驚心,可之若已經忘記了害怕,咬著牙才讓自己不至於驚叫出聲,再找了一塊軟布盡可能輕的擦著他身上的血,擦一處就灑一處的藥粉,那麽多的傷,其實不用想也知道他會疼的,可不管她怎麽折騰怎麽擦怎麽上藥,由始至終他沒有聽到西門瑞雪吭一聲。


  處理好了上半身的傷,然後就是腿上的,腿上有三處箭傷,如先前般的上了藥,再找了布纏上那三處傷口,當一切都處理停當喘息著坐在床邊看著他時,之若在奇怪那麽多的傷他居然還能夠活著回來,這真是奇跡了。


  “水……”才處理好了傷口,他便輕輕喚,薄唇一開一合,還是透著一股子蒼白。


  之若急忙就為他端來了一杯水,試了試,不涼不熱的剛剛好,杯子放到他的唇邊,喂著他一口口的喝下了,她以為他一定會睡了,可是沒有,眯眼看著她,他道:“之若,把那些衣服收起來,放在床底下,再去櫃子裏找一套幹淨的衣服過來。”


  “好。”這樣的時候,早就忘記了怨與恨,她依著他的話飛快的去做了。


  取回了一套幹淨的衣服時,此時的他已經滿麵都露出了疲憊之色,似乎是困極累極。


  正要為他穿上,突然間院子裏傳來了低低的腳步聲,那聲音讓他警覺的一震,隨即迅速的從之若的手中取過那套衣服,旋身而起,頃刻間就穿在了身上,整個人也穩穩的站在了地上,如果不是之若才見過他滿身中血的樣子,此時的他讓她根本無法與之前那個受傷的他聯係在一起。


  之若懵了,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麽,他不要命了嗎?那才包紮好的傷口會繃開的。


  “收拾床單,檢查一下地上有沒有血跡,快。”低聲的催促著她,門外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同時傳來的還有一記男聲。


  “翠兒,六弟在嗎?”那聲翠兒叫得是那般的自然,也讓之若終於明白剛剛西門瑞雪之所以不許她去叫翠兒的原因了。


  原來有些人,他也是不信的。


  可這一刻,他卻信了自己。


  她是越來越不懂西門瑞雪了,他很聰明,即使滿身是血也沒有讓血滴落在地上,原來他穿著的那件衣衫的布料是極吸水的,所以,血早已被他的衣服吸附住了,自然也就不會有血滴滴落在地板上,床單已然換過,當之若迅速的處理好一切的時候,身子,突的被西門瑞雪從身後打橫一抱,“啊……”她驚叫,被他這突兀的動作嚇傻了。


  男人卻一俯首,薄唇頃刻間就落在了她的唇上,他的吻沒有昨夜裏的來得熱烈,卻還是讓她臉紅心跳,想到他的傷,她落在他胸口的手終究沒有去奮力的推開他,吻在繼續,他似乎是在封堵她的聲音。


  “太子爺才回來,他在房間裏。”


  “我進去看看。”


  “不可。”翠兒似乎是在阻止,可那聲音卻已沒了底氣。


  門,在之若的身後“吱呀”而開,一股室外清新的夜的氣息拂來,之若還未來得及吸上一口,門前就傳來了之前那個男人的聲音,“六弟,什麽時候又搬到這個小院子裏來住了?宮裏不好嗎?”


  西門瑞雪仿佛沒有聽見一樣的繼續的吻著之若,舌尖顫顫的勾住了之若的丁香,那一刻之若知道他是在硬撐著的,她乖乖的躺在他的懷裏一動也不敢動的任由他吻著自己,又吻了足有五秒鍾,他這才仿佛不舍的鬆開了她的唇,“大哥,這麽晚了,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嗬嗬,六弟還沒睡可是才從宮裏回來?”微微的一遲疑,大皇子西門瑞楚沉聲問道。


  西門瑞雪輕輕將之若放在了地上,手撫了一下她的臉,柔聲道:“乖,去睡吧。”說著,就為她掀開了床帳,之若乖巧的鑽進了床裏,腦子裏不停閃過的就是她之前為西門瑞雪上了藥的那些傷。


  天,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他居然有本事在那個皇子的麵前不露聲色的讓人一點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不舒服。


  那麽多的傷呀,雖然不足以致命,可那痛是必須的。


  “嗯,我才回來,若兒才去賞了蓮,你瞧,滿屋子的都是露水和蓮的氣息。”西門瑞雪聲調平和而儒雅,淡定的沒有一絲的波瀾。


  西門瑞楚隨即道:“五弟讓我過來看看你是不是安全出宮了,你回來便好,我也不打擾了。”


  “嗯,大哥,我很好。”輕鬆的笑應,眸光望著門前的西門瑞楚,他並沒有請西門瑞楚留下來,因為這不必要,這是他的寢房,倘若真留人了,那才是怪異。


  西門瑞楚並沒有多做停留,又與西門瑞雪寒喧了幾句便告辭了,之若聽不懂他們話語中的玄機,對於皇室她所知甚少,更沒有什麽興趣,可她越是想要遠避,皇室的人卻越是把她拉扯進去。


  “翠兒,送客。”朗朗的一聲吩咐,雖然底氣還是十足,可那聲音中的疲憊之若已經感覺到了,隻有她,才知道他受了多麽重的傷。


  門,被翠兒關上了,之若急忙坐起,就勢的就要下床去拉窗簾,剛剛包紮的時候還需要那月光,可現在,已經不必要了。


  西門瑞雪一拉她的手臂,“要去哪裏?”


  那聲調竟象是怕她跑了一樣,之若一笑,“我去拉上窗簾。”


  “不必,以免引起翠兒疑惑。”淡聲說完,他扶著床柱緩緩的躺了下去。


  借著月光,之若從又看到了他臉上的灰白,解開衣帶和盤扣時,那些才包紮好的傷口隱隱的又滲出血來,之若想要重新為他包紮,西門瑞雪卻道:“不必,我睡一下自然就好了。”


  “哦。”看到他拒絕,之若隻輕應一聲,然後輕輕的為他拉過了被單蓋嚴了他的身體。


  他的手很冰,冰涼的讓她忍不住的也將其塞進被子裏,此時的之若已經再也睡不著了,她現在精神的很,望著床上再也不意氣風發的西門瑞雪,此是的他就象是一隻正在沉睡中的老虎,他的爪子已經不再鋒利,似乎隻要一擊,她就可以徹底的擊垮他,可是看著他的那張有些灰白的臉,之若什麽也沒有做,她靜靜的守了他一整夜。


  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門外才傳來快速的腳步與報稟聲,“太子爺,福清來了。”


  床上的男子雖然隻睡了兩個時辰,卻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床前的她時,他的眸中露出一抹看似溫柔的笑意,隨即道:“若兒,睡吧。”


  那就象是她的大赦一樣,她是真的困了,她仿佛被他催眠了般的躺到了床上,之若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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