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幻覺
係統太多怎麽辦最新章節
“楚予是吧?坐,別緊張。”
鳳城第一人民醫院,精神科,年過半百的主治醫生邵林臉上掛著如春風拂麵的微笑,和藹道。
楚予輕輕吐了口氣,鬆開一直緊握的雙手,坐到了醫生的對麵。
邵林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笑著安撫:“別緊張,咱們隨便聊聊啊。對了,喝水嗎?”說著他示意旁邊有飲水機,楚予要是喝水可以自己倒。
“不喝,謝謝您。”
楚予的身體微微放鬆下來,邵林的態度很好地緩解了他的緊張。
“那咱們就開始聊聊。你最近是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我就是一直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
“幻聽嗎?”邵林在病曆本上記了一句,“你還記得大概是什麽時候出現這種症狀的?有多久了?”
“有一個禮拜吧,就是有流星雨的那個晚上。”
“一個禮拜?這個時間不長啊。”邵林輕輕安慰了一句,“你別緊張,就當找人聊天了,你能描述下聽到的內容嗎?”
“內容的話?”
楚予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困惑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跟您說,就是我能感覺到耳邊有人在說話,但我聽不清說什麽。感覺好像隔著一層東西一樣,有些像離著很遠喊話,亂糟糟、又斷斷續續的。”
“聽不清?”
“嗯。”
楚予補充道:“而且有時候感覺是一個人,有時候好像是兩個人,是不一樣的聲音。”
邵林有點明白了,記錄了幾句,問道:“現在呢?現在耳邊有人說話嗎?”
“現在沒有。”
邵林點點頭:“你說有時候一個聲音,有時候兩個,你聽到的聲音是固定的嗎?還是每次都不一樣?”
“固定的。”楚予肯定道。在長達一個禮拜的時間裏,時不時有兩個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他雖然聽不清內容,但對這兩道聲線已經十分熟悉了。
“那你覺得他們是在跟你交流呢?還是無意識表達著什麽?”邵林耐心引導著。
“應該是跟我交流吧。”楚予不確定。
“為什麽這麽認為呢?”
“感覺。”猶豫了下,他看著醫生。“還有一件事。這幾天我總做同一個夢,夢裏有隻小白貓不停地往我身上撲。昨天晚上又做這個夢了,結果那隻貓突然開口說話,聲音跟耳邊聽到的一個聲音一模一樣。”
邵林若有所思:“你說夢裏白貓跟你說話了,那你還記得它說什麽嗎?”
“呃……”楚予臉上浮現一抹窘然之色,“太多的不記得了,就記得它喊我大王,說它是什麽魔王係統,要和我一起毀滅世界……”
說到後麵他自己說不下去了,尷尬地衝著邵林笑笑。
這種中二的幻想放在十三四歲的孩子身上還能說一句有趣,放在已經大二的楚予身上,就顯得有些可笑了。
楚予很擔心醫生會笑他,但邵林聽得十分認真,隻是神情略帶一些困惑:“魔王係統是什麽?”
“……”
楚予不得不再一次尷尬地解釋:“……您看小說嗎?係統就是小說裏麵的那種金手指、奇遇之類的。”
“是武俠小說裏麵跳個崖撿到武林秘籍那種嗎?”邵林開了句玩笑。
“差不多吧。”楚予笑了起來。
“老了,跟不上潮流了。”邵林自嘲地笑笑,“對了,楚予你不是說能聽到兩個聲音嗎?那夢裏隻有小白貓一個,還有別的人或者什麽東西嗎?”
“記不太清了,好像沒有吧。”
“這個過程你感覺自己是清醒的嗎?”
“應該是吧。我還知道自己在做夢,提醒自己趕緊醒過來。”
邵林低頭記錄了幾句。
“這是你第一次出現幻聽吧?以前有過類似的症狀嗎?”
“沒有。不過……”楚予努力回憶,“我小時候有段時間好像被懷疑自閉,做了不少檢查最後發現沒事,這算嗎?”
邵林笑了笑:“那和這些沒關係。”他想了想換了個問題,“最近生活有遇到什麽事嗎?比如說不公平的遭遇、失戀什麽的?”
“沒有吧。”
“仔細想想,是不是最近壓力比較大?”
“也沒有吧。”
“誒……”邵林看了眼桌上的台曆,“現在是學校考試周吧?怎麽樣?有沒有複習不完,感覺到緊張?”
“沒有。”楚予回答的很快,他是真的不覺得緊張。
“緊張這個東西呢?有時候可能你覺得不緊張,但潛意識不這麽認為。”邵林溫和地說了句,拿過一旁楚予做的精神測量表,耐心道:“從你做的精神測量表和咱們的聊天來看,你的精神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至於你說的幻聽,初步判斷可能是壓力太大。考試周嘛,潛意識會比較緊張。一般來說呢,幻聽的症狀就是聽到有人跟自己說話,至於說話的內容從少到多,最初可能隻是簡單的一個詞或者一句話,慢慢越來越多。像你這種情況比較少,就是聽到有人說話,但聽不清說什麽。我的建議呢是盡量放鬆下,不要有太大的壓力負擔。心情舒緩了,多半幻聽就沒了。要是吃藥的話,我給你少開點,你先吃一個星期看看情況再說。”
“您的意思是我沒精神病嗎?”
“這個也不好說。”邵林解釋道,“首先你出現的幻聽時間太短,其次你說最近有考試,可能存在壓力太大的情況。我的建議是先吃點藥,盡量放鬆心情,等過幾天看看情況是加重還是減輕了再來判斷。”
“我知道了,謝謝您。”
楚予等醫生開完藥,又說了一聲謝謝,拿著繳費清單低頭走了出去。
走廊裏麵靜悄悄的。近些年雖然新聞總是報道醫院人滿為患,病人太多醫生忙不過來,但精神科算是例外。畢竟精神病是少數……想到精神病,他有些鬱悶。沒人願意承認自己是精神病,楚予當然也不願意。他聽醫生的意思,自己應該不是精神病,可能真是太緊張了。
他努力回想著最近一段的經曆,卡裏生活費不缺,寢室大夥處的不錯,沒什麽矛盾。雖然現在是考試周,但他對自己要求又不高,一向是及格就行,反正也不要獎學金。
他的壓力到底是哪裏來的啊?
腦海裏亂糟糟地想著,楚予全不在狀態,低頭沿著走廊慣性拐彎。
“唔……”
對麵正好來人同他撞到了一起。
“對不……”他下意識就要道歉。
啪嘰!
一句話還沒說完,他眼睜睜看著對方的手機自由落體,宛如蜘蛛網般的裂縫占據了整個屏幕。
“抱歉、抱歉。”
楚予暗叫倒黴,來不及去看對方的反應,急忙彎腰去撿手機。手機的主人正好也彎腰去撿,兩人的胳膊又撞了下。楚予一個恍惚,轉眼似乎已不在醫院。
這是哪裏?
疑問剛剛升起,有刺耳的尖叫響在耳旁。他嚇得一個激靈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黃色碎花裙的女人連滾帶爬摔倒在地,一隻手拚命地朝著他的方向伸著,嘴唇翕動似乎在說救命。大片的血跡自女人的背後暈出,一滴滴落在地上。
女人的身後,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害怕地大哭,漂亮的小辮散落,臉上不知沾著誰的血。
楚予的心髒像是爆裂開般激烈跳動起來。有人殺人了,這個念頭驀地生出。對上女人哀求的眼神,他下意識想要上前。
“有人殺人了!”
淒厲的喊聲出現在了背後,一點一點的,周圍的景象從模糊變得清晰。更多的人影出現,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有人尖叫,有人哭喊,有人宛如無頭蒼蠅般四處奔逃。
“爸爸媽媽!”幼兒的哭聲夾在其中……楚予的腦袋像是炸開一般疼痛。
“閃開,別擋道!”
有人推了楚予一把,他踉蹌著沒站穩,朝前撲倒在地。陰影從頭籠罩,淺灰色的夾克沾染著血跡,看不清人臉,隻看到鋒利的刀刃朝著他劈了下來。
“住手警察!”
電光火石間,一道黑影逆著人流衝來,撲在了楚予身上。冷色的刀刃劃破衣服刺入肉裏,血液濺到楚予臉上,腥熱的感覺真實的可怕。楚予倉惶看去,最後定格的畫麵是一張俊朗而隱忍的臉。
“你沒事吧?”
磁性而低沉的聲音響起,眼前的畫麵消失,似乎有人在跟他說話。楚予意識到自己還在彎著腰,他恍惚起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記憶深刻的臉。
這張臉楚予剛剛見過,是那個擋在他身上的警察。鼻尖似乎還能聞到腥熱的血腥味,楚予再也忍不住扶著牆幹嘔起來。
“你要找個地方坐一下嗎?”
陌生的男人目露關切,扶著楚予問了句。
楚予擺擺手:“沒、沒事。”
他胡亂地用手背擦了擦臉,隻覺得半天沒出現的幻聽又出現了。聲音似乎有些急,不停地朝他喊著什麽。他扶牆站穩,盡量屏蔽耳邊的聲音,對著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對不起啊,我把您手機摔了。”
這麽一會功夫,楚予總算冷靜下來。他還在醫院,沒有人殺人,也沒有人要殺他,剛剛一切隻是他的幻覺。
“沒事。”男人很好說話,把碎了屏的手機揣到了兜裏,指指旁邊:“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去那邊坐會。我記得護士台有熱水和糖,你要不要喝點水緩緩。”
“不用了。”
楚予覺得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吃,喝水也一樣。他還惦記著碎屏的手機,主動道:“手機我陪您錢吧。”
“不用,我自己換個屏就行。”
男人看他沒事了,抬手看了眼時間,說道:“我約了醫生先走了,你沒事早點回家吧。”
他擺擺手大步走開。
楚予急著轉身,就看到男人推門進了他剛剛離開的科室——精神科第二診室
“……”
病友嗎?
楚予想著歎氣,對方什麽情況不清楚,他自個估計問題大了,幻聽之外又多了個幻覺。驚惶逃竄的人群、尖利的哭喊聲、四處砍人的瘋子……他精神壓力有這麽大嗎?
不是做夢毀滅世界,就是腦補被人砍?
這也太不正常了吧?
楚予煩躁地踢踢牆角,猶豫要不要重新掛個號,跟醫生講講他的新情況。
唯一能安慰他的是好歹他沒真的被人砍了,關鍵時刻有人救了他。
救了他……楚予驀地愣住了。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在今天之前他其實並不認識剛剛那個男人,印象中也從未見過對方。
可為什麽在他的幻覺中,會出現那個男人救他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