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替換
晌午的茶館,隴西的街巷人頭攢動,大夥本應個忙個忙的,今日卻不知道為何,都匯攏在了一塊,街頭外的孩子正在玩鬧嬉笑著,看到這裏熱鬧,便也停下了手裏的木蜻蜓,擠了進來。樓下的小二對這些人鄉裏人已經十分熟悉,拿著茶盞,也開始細細嗦嗦的聊了起來。
細聽,他們在講一節事。
為首的是一個細高個,畏畏縮縮的開了頭:“聽說了麽,有人說寧州是個不詳之地,寧州一戰打下之後,鞠衛大將軍不知所蹤,說是已經找到了屍首,但是被我們的陛下藏了起來。”
“何止是鞠衛,還有一些征兵的小將士,勝了這一仗,也有去無回。”接話的人倒是四麵八方都圍攏來了,有些消息靈通的,就站了出來。
這回接話的,是一個四肢粗壯的大漢,他大口吃了一口酒:“有去無回的不應該是寧州這些人麽,大唐的兵死了也就死了,哪那麽多少事?還能再活過來,把打贏他們的再吊死了?”
那細高個,又小心翼翼的接過了話茬:“你可別說,我家中小弟就是西秦鐵騎,他說他看到過這些人的死法,不僅僅是吊死那麽簡單,他們大多數都被丟進了深山老林,被野獸撕裂,死狀極殘,連具全屍都沒留下來。聽聞太後近日裏天天在禮佛,隻求這禍端,不要再砸少統領的身上。”
店小二手裏的活沒停下來,倒也插了句話:“要我說,難道真的如同傳聞那樣,大唐的地,我們攻不得?”
大漢不以為然,又吃了一口酒,酒碗便見底了:“攻不得那能咋辦,不是說軍營裏還有一個風水先生,要不每次出征前,請他算一卦?要輸了就幹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點逃命,我家還有五口人等著吃飯呢。”
細高個接過話茬,收起了顫著的手:“胡鬧!那東西,能信麽?”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小二收回了他們吃完的酒壺,幾步就上樓了。
這一場熱鬧,來的快,去的也快。隻是他們不曾想過,這件茶樓雅座的屏風後麵就坐著的白衣公卿,將這些話,悉數聽了進去,那人輕搖折扇,在桌子上擺了三枚銅錢,每翻擲一次,就用茶水,在桌麵上畫出類似於“一二”的比劃。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嬌小玲瓏的姑娘,那姑娘也跟著他依樣畫葫蘆,在桌子上點上了一樣的比劃。
“望月,你懂你畫的是什麽麽,就跟著寫?”那白衣公卿就是蕭紀安,他看了看望月手裏忙活的畫,歪歪扭扭的幾筆,隻覺得劉弘基沒把這個女兒教好。
望月這次難得的沒紅臉,眨了眨眼睛:“先生,這我知道,我弟弟和我說過,這是六爻。”
“你弟弟?”蕭紀安搖了搖折扇,果真從腦中揀出了一個少年,距離那時候把他送去,已過了近半月:“你想他麽?”
“不……想”望月摸了摸鼻子,對著先生搖了搖頭,生怕說出口,先生又要拿她打趣。
“你若是想他,我就帶你去見他。”蕭紀安摸了摸她的頭,指尖掐出桌上的卜卦,他這一卦確實是為望月點的,斷爻:艮為山(矮人鉤棗),下中,意思是好事濟成蘿,卻勾不著,姻緣虛為。
也難為她了,畢竟這一遭,本不應該和她有所牽連。
這些日子的魂穿用的熟練,蕭紀安發現這個技能,即使對麵的人是意識不清的狀態,換魂之後,這副身子自己照樣能用,為了困死這些被他挑中的士兵,他的酒量也漸長,幾瓶內中酒下來,都清醒的很。
蕭紀安見望月沒再回應,便當她默認了:“去你爹那,我去買些酒,今日你逃不掉,一會陪我一起喝。”
“好……”望月縮了縮腦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抓緊了他的衣袖。
一路上,蕭紀安沒做聲,他拉著望月回到西秦的幕府,幾杯酒下來,蕭紀安果真看著望月輕飄飄的倒在了桌上,劉弘基也在一旁,看了看蕭紀安,也看了看望月,最後對著蕭紀安頷首:“有勞先生了,也替望月謝過先生了。”
“別高興的太早,我替她出去,以望月的性子,到那邊難免會哭鬧,到時候說不定隻會怪我狠心。把她丟給李二,等這一戰過後估計也會要我的好看。前陣子換的士兵,那一個不是到了那邊就給我紮上一箭。這隻鷹,記仇。”蕭紀安摸了摸女孩的耳垂,在她的耳邊吹了口氣,無比溫柔的說道:“等我回來,我替你去看看這天下。”
係統接受指令:天下,魂穿時限,24h
蕭紀安難得感受到係統的人性化,這般溫和的過程,他換到望月的身上,隻覺得渾身都輕盈了些,不過這般畫麵還是勁太大了,他占著如此嬌小的身子,不適應的咳了一聲,發出的聲音也一時變成了軟糯的樣子,引得劉弘基多看了他幾眼。
“看什麽看?沒見過你女兒的樣子?”蕭紀安瞪了他一眼,複又叮囑道:“看好我的身子,藥下重一點,別讓她醒來了。”
“好。”劉弘基瞥過頭,憋著笑,喘了一口氣後,才正色道:“我女兒的衣服,怕是不好騎馬。”
蕭紀安這才正色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樣子,女眷的衣擺長,確實很不方便,他掐著細弱的嗓子,一邊扒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狠狠的道:“不早說!”
換了身衣服,他還是能看的出自己身形是個姑娘的樣子,望月的眼睛長得太過水靈,一眨一眨的,根本控不住這嬌弱的模樣,他隻覺得那裏都不舒服。
劉弘基還是沒忍住,笑出來聲,等他換好行頭後,將他引到院子裏,指著一匹小馬:“我女兒的身子比兒子的還小一些,她跨不上那些馬,這一匹是我給她遛著玩用的,但湊合著用應該還行,先生你要不將就一下?”
蕭紀安灰著臉,一聲不吭的跨上了馬背,一揚馬鞭,便絕塵而去。
淺水源的山林
房玄齡駕著馬,一點一點的前行著,金風吹起落葉,蓋過了馬蹄的聲音,正好能掩護他涉獵的行蹤,他望見一隻兔子,飛速的拉起了弓,嗖的一聲,飛箭射出,在風中破開一道彎曲的弧線,正中了還愣在那裏的獵物。
他牽動韁繩前行,方要撿起獵物,卻被突然出現的一人搶走了這支插著箭的兔子,他抬起頭,方要咒罵,卻發現那人把兔子丟回給了他,不是別人,卻是杜如晦;“你還真有心思在這裏狩獵,不去殿下那邊看看?”
“沒什麽可看的,這些人跑過來的西秦士兵,說說是讓我們一起來圍捕,但若是誰在他之前開獵,殿下的臉色那一次有好看過。別的說不上來,這最後的一箭,都是被殿下射了去。”房玄齡拔掉兔子身上的箭,把它掛在了馬背上:“還不如獵點別的,你說對吧,兔子。不過說起來,這些西秦的兵還真是不知疲倦,一個個的跟約好了似的跑過來送死。”
“你這是在和兔子說話呢?”杜如晦笑了笑,複又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不過殿下這麽做,總有他的道理。”
房玄齡拉回馬,耳邊傳來了一陣落葉被重重的碾過的聲音,他順著那聲音的方向拉起了弓:“有什麽東西來了。”
“是的,有什麽東西來了。”杜如晦也警覺了起來,他手裏的弓還未打開過,這一次也跟著拉了起來。
二人屏住呼吸,在那聲音靠近的一瞬間,雙箭齊發,嗖的一聲,帶羽的箭順著風,遠遠的朝著靠近的獵物飛了過去。
叮!
這一聲不是箭刺入獵物的聲音,而是這兩支箭,被橫空過來的另一支箭擊落的聲音。
“我來!”李世民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他們的身後,他身下的赤翼狂叫一聲,幾步越過過了前麵的兩人,朝著聲音的方向奔去,他拉緊了弓,定睛一看之後,像是吃了一驚,把弓的方向偏了偏,卯準了來人身下的馬,那匹馬小的可憐,一箭下去,正中小馬的前膝,馬上的人順勢就要滾落下來,被他一把扯住,拉上了自己的馬。
房玄齡和杜如晦都吃了一驚,房玄齡揉了揉眼睛,看見殿下把人抓在了自己的馬上,對身旁的杜如晦說:“我沒看錯吧,殿下活捉了個從西秦來的小兵?”
杜如晦順著他的眼睛看過去,等看清楚之後,沒好氣的回了旁邊的人:“你大概是有眼疾,那明明是個女的。”
那確實是個女的,是頂著望月身子的蕭紀安。
李世民一眼就認出了這副樣貌,但這幅身形過於嬌小玲瓏,而且即使是一束男裝,也沒擋住女孩杏眼含情,唇紅齒白的姣好模樣,他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然後很不客氣的笑出了聲:“喲,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種癖好?”
“滾!”蕭紀安被人橫放在馬背上,細弱的聲音掩住了他的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