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咬鉤二
到底西秦霸王薛舉的夫人,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但在看到兒子因為胡鬧,差點連人帶鞭子掉進河裏那一刻,她還是真的被氣著了,一來是氣這個沒出息的兒子真的拿著鞭子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算命先生,二來是氣他這沒出息的兒子作為堂堂西秦將士的少統領,連一個算命先生都打不過。
但理她還是認得清的,鞠氏沉著臉,她避退旁人,把蕭紀安先安置在了別處,請了醫生給人上藥,然後單獨把這個兒子拉出來,讓他跪在了麵前,冷冷的說:“我說些事,你隻消答我是與不是,不許廢話。”
“皇額娘,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的,那隻兔子.……”薛仁杲耷拉著腦袋,剛說了一句,發現鞠氏的臉色更差了,忙換了個說辭:“那個算命先生,不是個東西。”
鞠氏一拍桌子:“誰不是個東西,我看你不是個東西!我問你,是不是你先招的別人?”
這是她親眼所見,薛仁杲自然不會作假,他生硬的吐出了一個“是”。
西秦的狼崽子要麵子,是不可能說出蕭紀安從他手下截走安平公主的往事,他隻想快點應付掉,讓他的母親氣快點消。
鞠氏又問到:“他是不是你弟弟府上的人?”
薛仁杲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隻能對付著:“算吧。”
鞠氏的消息靈通,派小丫頭去軍營裏轉了一圈,複又問到:
“他是不是你爹請來的人?”
薛仁杲憋著氣:“是。”
鞠氏氣不打一處來,重重的把一盞茶杯砸在了他的麵前:“你是不是故意抓著人玩,還差點讓自己淹死在江裏!”
薛仁杲不吭聲了,沉默的對峙著。
茶盞碎了一遞,茶漬也濺到了鞠氏的腳下,她說著說著,語氣開始顫抖:“你,你實在是太胡鬧了,你自己說說,你為什麽追著人家不放?”
薛仁杲說不出來,說這家夥說了爹的祭日?說這家夥那張唯恐天下不亂的嘴,把他弟弟騙的團團轉?
沒有哪一件事值得說出口,他現在隻想折回去,把這破爛玩意千刀萬剮。
鞠氏見他不作聲,隻當他在悶頭悔過,氣也消了點:“還好這位先生不像是和你計較的人,他救了你,不然你要是真的把人弄死在雨裏,我當真丟不起這個臉,說養了你這麽個兒子。”
薛仁杲拉著臉,嘟囔著:“誰稀罕他救。”
“你還有理了!”女人一旦發起火來,都是這句話,鞠氏也不例外,她命人端來了一碗湯藥,指著薛仁杲:“把這藥送過去。”
薛仁杲頭也不抬:“不可能!”
鞠氏看著他這一副倔脾氣的模樣,火氣又上來了,這兩兄弟的脾性不一樣,薛小少爺像她,至少在她眼裏是溫潤謙和的公子,這薛仁杲不知道像誰,本事沒有,脾氣比他爹還大。
鞠氏扶了扶胸口,強壓住氣,說道:“那我去。”
“不行。”薛仁杲吃了一驚,一時間腦子裏都是蕭紀安那張偽善陰險的臉,他知道這張嘴巴有多厲害,不能再讓他多接觸一個人,一下子接過了這碗湯藥:“我去。”
蕭紀安的懷裏多了隻貓,雨天瑟縮在了他的被窩裏。
他以年月日時辰起卦,不一會,便掐出了這隻小貓的來曆,身上的傷都是皮外傷,蕭紀安雖說講究,但不矯情,手背爛了點皮而已,骨頭沒傷,就不會礙著他吃飯的本事。
砰的一聲。
大門被打開了,蕭紀安下意識的把被子塞了塞,把貓捂在了裏麵,門外進來的人他再熟悉不過了,卸下鐵騎的薛仁杲手裏端著一碗藥,走路帶風,湯藥端的不穩,一撒就是一片。
“我來看看你死了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把戲,我弟弟信你,我可不會被你這張嘴臉迷惑了。”薛仁杲冷眼瞧著他,放藥碗就像砸東西似的:“我現在動不了你,也不會讓你日後好過。”
“少統領這張嘴,要是不會好好說話,可以不說。”蕭紀安坐了起來,抬眼看了看那碗藥:“送個藥,比那哭喪的還會喊,我不喝少統領送的東西,怕有毒,也沒有被男人伺候的習慣。”
“別給臉不要臉!”薛仁杲抓著他的衣襟,作勢又要打他:“少自作多情了,對付你這種人用得著下毒?”
看這西秦的狼崽子隨時劍拔弩張的樣子,蕭紀安倒是樂的自在。
裏麵還沒開打,門外又站了一人,是方才在鞠氏旁邊的小丫頭,小丫頭看了看裏麵,反倒捂住了臉,薛仁杲和蕭紀安看著她,停下了要打人的架勢,一時感覺有哪裏不對。
小丫頭透過指縫看了看兩人,支支吾吾的:“太後找人問先生話,要不要看了看別處,有沒有傷口?”
別處是哪裏?還真把他當兔子了?
蕭紀安沉著臉,心想你們女人有沒有腦子:“……”
旁邊的薛仁杲臉色也沒好看多少,他踢翻了那碗藥,罵罵咧咧的走了出去:“媽的。惡心透了,都他媽是晦氣。有本事你以後別在我麵前礙眼。”
小丫頭見蕭紀安沒回她,就開始自己圓場:“那,那,那先生沒事就好,我回去了。”
“等等。”蕭紀安從被子裏掏了掏,把方才那隻貓抱了出來,衝那小丫頭笑了笑:“這小家夥,是太後的吧,躲到了我這裏,這幾日會安分些。這次多虧太後相救,若是有什麽事能幫的上忙的,我自當盡力。”
貓兒在他的懷裏躺的暖和,被人抱去了還不情不願的叫了一聲。
“先生,果然是好人!”小丫頭看著懷裏的貓,搜著腦子想些安慰蕭紀安的話:“有太後在,沒人會欺負先生的。”
蕭紀安沒多說什麽,又進裏屋躺下了,盤算著這一日的動靜,玩著手指算著時間。從軍營教會那小丫頭算命,再到和薛舉那一架,再到鞠氏,一共花了二十個時辰不到,離薛仁杲攻下寧州,他還剩下兩日。
不算太遲,也不算太早。
時機掐的剛好,能吹動薛舉耳邊風的人,咬鉤了。
他習慣性的撚著手,卻覺得手裏少了些什麽東西,這才想起,那把折扇,經過薛仁杲那一架之後,沒再拿回來,花了好久才找的五明扇,掂著可是有好些分量,可惜畢竟是油紙做的,不禁打,下一回,看來是要換一把鐵的了。
咚咚咚!
他閉上眼,方要睡下,門外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三番兩次的實在讓人懊惱:“是誰?我不方便見客,請回吧。”
“是我,望月。”望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怯怯,帶著點柔軟的可愛:“我來看先生。”
“來了!”
蕭紀安心道這麽些時日,總算有口新鮮空氣了,他興衝衝的快步衝了過去,不料門一開,方才踏著五彩祥雲的心,一下子又跌回了地麵。
望月的旁邊,還站了個劉弘基,一臉恭順的頷首:“還有我,也來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