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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離別也是相逢(二)

  “那這種話也不能隨便說!”漣漣歎了口氣,“行了,我不過是跟你開玩笑逗一逗你,說起來也是我的錯。我不會再用這事打趣你了,你也不要再說剛剛那種話了。”


  袂鳶有些緊張地看了看漣漣的神色,看到漣漣果真是不打算再追究了,這才放下心來:“說起來,這個人醒了沒有?”


  “醒沒醒的,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漣漣將洞簫收起來,“正巧我也有些累了,進屋歇歇吧。”


  “我……我就不去了吧。”袂鳶有些猶豫了起來,她站在原地,難得地捏起了衣角,有些扭捏,“萬一他要是醒了,我要跟他怎麽說呢?”


  “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按理來說說不出話的也應該是他才對。”漣漣看著袂鳶,輕笑了一聲,“怎麽你這反倒是你不知道怎麽說?”


  “漣漣姐姐……這種事情,你就別問了。”袂鳶心中猶豫,但是漣漣並不知道。袂鳶有心想求饒讓漣漣繞過這個話題,但是她卻又不肯說明白,隻是一味地搪塞,“就麻煩您代勞一趟,幫我看看他醒了沒有。”


  “也就你這個小祖宗能使喚動我了。”漣漣也並不是那不知趣的人,她見袂鳶確實不打算說,也就放棄了追問,往屋內走去。


  這木屋建在采光最好的向陽麵,因此正午時分,陽光已經將屋內照個通透,空氣也微微有些燥熱。


  漣漣走進木屋忍不住嘖了一聲:“這陽光可真是有些烈。”


  她將洞簫擱在一旁的桌子上,抬起手打算收起支開的窗戶,讓這間屋子稍稍避些暑熱。在她伸出手的時候,那袖子便往下落去,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藕臂。


  “……”


  這個時候,在她的身後卻傳來了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漣漣嚇了一跳,連忙轉過頭去,發現原本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知道何時睜開了雙眼,正在直勾勾地看著她,那粗重的呼吸就是從他那裏發出的。


  “……你醒了?”漣漣連忙將袖子重新整理好,這才微微有些慍怒地看著他,冷聲詢問道。


  這個臭男人,要不是看在袂鳶的份上,就衝著剛剛他的這般反應,我早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了!

  “……”隻是男人卻並沒有說話,隻是一個勁地盯著他,同時呼吸聲也逐漸大了起來。


  “放肆!”看到男人的這種反應,漣漣勃然大怒道,“你如果要是再是這般無禮,我就把你丟出去!”


  “……!”男人總算因為漣漣的這句話而有了些反應,隻見他微微地皺起眉頭,像是在思索著漣漣話語裏的含義。


  漣漣冷哼了一聲,臉色勉強好看了一些。她本以為,這男人是有什麽值得袂鳶傾心的好處,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個輕薄之徒!

  在他睡著的時候,看上去倒是有些正人君子的樣子,誰知道醒過來竟然是這樣的人!


  漣漣氣惱不已,半是為了這個男人的輕薄,半是為了袂鳶不值。她怎麽也不明白,難道袂鳶竟然也是目光短淺,隻是看上了男子的皮囊不成?


  她恨恨地又將目光投到男子的身上,卻發現他雙眼無神,神色竟然像是癡傻了一般,隻有那粗重的呼吸聲提醒著她,這個男人還活著。


  “你可別給我耍什麽花樣……”隻是雖然漣漣嘴上這麽說,身為醫者的仁心還是促使她靠近了男人。


  靠得近了,漣漣這才發現男人眼窩深陷,顴骨突出,雙眼無神,就像是完全沒看到她的存在一般。


  “你醒了嗎?”雖然男人睜著眼,可是漣漣卻仍是忍不住出聲問道,她抬起手,放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如果醒了,做個動作發個聲音。”


  之前漣漣也曾經聽人說過,有人雖然睜著眼,但是卻仍是沉睡的狀態。過去她還隻當是戲言,但是當她看到男人這樣,卻也忍不住這般揣測道。


  男人因為漣漣的這番話有些細小的動作——那雙原本平靜得如同結冰了一般的雙眸很快地有一絲裂縫,但是就像是在水麵上劃了一道傷痕一樣,這傷痕又立刻消失了。


  就算如此,漣漣也明白了,明白這個男人確實醒了過來。但是與此同時,她的心又懸了起來,因為男子的這般反應實在算不上是蘇醒的表現。


  而且直到現在,男子反應情緒也隻有呼吸聲的粗淺。


  雖然漣漣覺得,男子似乎可以理解自己所說的話,但是因為他的思緒和自己所在的這個地方隔著千山萬水,所以他才隻能給出這樣的反應。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漣漣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希望男子能開口說話,粉碎她之前的這種猜想。


  隻是當她看到男子並沒有任何的反應,這才明白,她的猜想反而被這句話而證實了。


  “你知道,這兒是哪兒嗎?”


  對於漣漣的話,男子卻並沒有任何的回應。


  “他醒了嗎?”一直待在外麵的袂鳶忍不住了,她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急切地問道。


  “你自己看吧。”漣漣見袂鳶進來了,索性衝著她努了下嘴,“你看,現在這人好端端地躺在這兒呢。”


  袂鳶看到已經睜開眼的男子,嚇了一跳,她連忙往旁邊一躲,有些支支吾吾:“那……那個,我知道你現在很意外,居然會在這兒看見我。其實,我也很意外。啊,不過,不過你放心好了,現在你身上的蠱毒,我們已經幫你控製住了……”


  漣漣看著袂鳶一個勁地在自說自話,忍不住開口打斷道:“行行行,消停點吧小祖宗,你也不看看這個男的有沒有搭理你。”


  袂鳶聽到漣漣這麽說,這才收起話,狐疑地往前邁了幾步:“他都看見我了,怎麽可能會不搭理我。”


  隻是她雖然這麽說,當她看到男子時卻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這……這還是我見到的慕容簡溪嗎?”


  “嗯……?”漣漣卻並沒有放過袂鳶的話,她皺起眉頭,“所以,你果然知道這個人是誰?”


  “這是……”袂鳶沒有理會漣漣,她隻是試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你還記得嗎?你的名字。”


  當然,慕容簡溪也同樣沒有開口說話,他隻是看著袂鳶,那雙眼睛裏沒有絲毫的焦距。與其說他是在看著袂鳶,倒不如說他在透過袂鳶看著另一個世界。


  “放棄吧,他剛剛醒過來就是這樣了。”漣漣對於這意料之中的反應也是歎了口氣,“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躲著他,但是現在你也看見了,不躲著他也沒什麽事,反正他也說不出話。”


  “他怎麽了?”袂鳶終於發現慕容簡溪的異樣,她將目光收回來,有些擔憂地看著漣漣,“你不是把他救活了嗎?”


  床上躺著的這個,確實是應該早就死去了的慕容簡溪——雖然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沒錯。


  在得知武功盡廢之後,深深感到自己的存在價值已經被抹消的慕容簡溪寫下了訣別信,跳窗跑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跌跌撞撞地跑了多久,那個時候大概他隻有一心尋死這一個想法。再然後,不知道是他無意,還是故意跌下了懸崖。


  所幸慕容簡溪倒是命大,被懸崖伸出來的一根粗重的樹枝接住了。但是他也隻是僥幸不死而已,身體卻因為下落時的衝力而遭受了嚴重的內傷。


  不幸中的最大萬幸就是,慕容簡溪跌落的地方,是漣漣采藥的必經之路。漣漣看到慕容簡溪時,也隻是抱著能活一天是一天這麽一個想法試探地將他帶了回來。


  慕容簡溪雖然是個習武之人,但是身體早就因為對抗蠱毒而虛透了,再加上又受了嚴重的傷勢大損元氣,所以漣漣發現之時已經算是極度消瘦了。


  但是也許是因為習武所打造的底子,這才讓他險而又險地又活了下來——雖然他現在這副樣子,倒像是華輕茯口中的“死不了卻也不算活著”的狀態。


  “祖宗,你也不帶這麽欺負我的。”漣漣年長,但是因為寵愛袂鳶的關係,所以除非生氣,平日裏輩分都是混叫的。


  她雙目圓蹬,看起來有些不高興:“我問你這麽多問題,你一個都沒回答我。”


  “好啦好啦。”袂鳶看慕容簡溪確實認不出她,這才算是放下了心,將他的身份告訴給漣漣,“這個人我認識,名字叫慕容簡溪。”


  “可算是從你嘴裏得到了他的名字。”漣漣歎了口氣,繼續問道,“我看你對他倒也上心,不像是你的仇家,怎麽你卻這麽躲著他?”


  袂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是我第一個醫治的病人,但是因為我的關係才淪落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所以我於心不安,自然也不想再直接見到他。”


  “這副樣子?”漣漣看了一眼基本上和活死人差不多的慕容簡溪,聲調略有提高,“我替他把過脈,他體內的精氣走向一塌糊塗,這是你幹的?”


  袂鳶原本還算嬌俏的表情立馬垮了下來,她苦兮兮地看著漣漣:“我也是沒辦法,他之前身中蠱毒,眼看著就要暴病而亡,所以我也隻能和另一個人一起,按照銀針封脈再加上以毒攻毒的辦法這才勉強把他救了下來。”


  在談到醫治的事情上,漣漣一瞬間回到了專注的狀態。她臉上的寵溺已經消失不見,隻能看見她的眸子裏閃動著平靜又理智的光芒。


  她一邊聽著袂鳶的話,一邊坐在床前,重新握住慕容簡溪的手,替他把脈。


  隻是在她碰到慕容簡溪的手的時候,原本毫無反應的慕容簡溪卻身體震動了一下,像是很抗拒她的接觸一樣。


  “……”漣漣抬眼看了一眼慕容簡溪,隻是他的眼中卻是沒有任何的情感——與其說是被剝奪了情感,倒不如說他壓根就不知道什麽叫做“情感”才是。


  漣漣重新低下頭,沒有理會慕容簡溪的抗拒,隻是專心地幹起了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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