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誠心問醫(一)
吩咐完這一切之後,上官婉卿看向華輕茯:“這幾日還希望您能幫忙慕容簡溪調理身體,讓他挺過去。我這幾日也會想辦法。”
最後,上官婉卿深深地看著慕容簡溪,語氣十分決絕:“我活著,我就不會讓你死。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慕容簡溪被上官婉卿這突然表明的決心嚇了一跳。雖然他十分感動,但是他卻嚴肅地搖了搖頭:“別說傻話,我死了,你也要接著活下去。”
“我說……”華輕茯咳嗽了一聲,麵色有些尷尬,“雖然我不是很想打斷你們兩人,但是我隻想說,我雖然解不了他身上的蠱毒,但是讓他死不了的辦法多著是。這個什麽死啊活啊的,現在說,也太早了些。”
上官婉卿聽到華輕茯這麽說,也不免有些莞爾:“是了,我倒是忘了,我們這兒還有獨步江湖的毒醫。”
“事到如此,再想這些都沒有什麽意義,倒不如好好想想,明日應該怎麽說服柬弦。”
對於華輕茯的提議,上官婉卿和慕容簡溪都沒有反對。在青衣再度返回之時,這三人跟著青衣一並往臨時的住處走去。
“小紅你今日怎麽樣?”當四人走進院子裏的時候,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個少女正對著蠱罐說話。
上官婉卿隻是覺得這個少女有些奇怪,而慕容簡溪和華輕茯都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怎麽是你?”
少女聽到聲音轉過頭,發現慕容簡溪和華輕茯,她也忍不住驚呼道:“竟然是你們!”
上官婉卿有些不明所以,她悄悄地捅了捅慕容簡溪,小聲問道:“怎麽?你們認識?”
慕容簡溪苦笑了一聲,他這下才知道什麽才叫“巧合”。對於上官婉卿的問題,他隻是含糊地點點頭:“也……算認識吧。”
“看起來你們真的是朋友,這位小朋友沒被威脅真是太好了。”隻是少女卻並沒有任何扭捏之意,她十分大方地衝著慕容簡溪和華輕茯打了招呼,“我叫袂鳶。”
“我是慕容簡溪。”慕容簡溪見到袂鳶都打了招呼,因此他也點了點頭。
“華輕茯。”而華輕茯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和他是怎麽認識的?”上官婉卿感覺三人之間的氣氛十分微妙,因此忍不住問了出來。
“沒什麽,沒什麽,一場誤會而已,現在誤會已經解開了,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華輕茯似乎不太想回憶起誤會一事,因此連忙岔開了話題,“話說你也煉蠱嗎?都是什麽蠱?毒蠱嗎?”
袂鳶原本想回答上官婉卿的話,但是因為華輕茯岔開了話題,因此又下意識地回答起了華輕茯的問題。
她搖了搖頭,將蠱罐遞給華輕茯,語氣有些沮喪:“我不擅長蠱術,毒蠱更是煉不出來。不過我也有在努力,你看到的這個蠱,就是我最近新發明的一種蠱。”
華輕茯看到罐子裏一條通體赤紅的蟲子,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問道:“那這個蠱是幹什麽的?”
“這個蠱我取名為焰,發作時會讓人覺得渾身燥熱。怎麽樣,是不是很棒?”袂鳶興奮地對華輕茯說道。
“嗯,然後呢?還有什麽其他的症狀嗎?”華輕茯聽到袂鳶這麽說,整個人也提起了興趣,他倒是想知道這種蠱會給人帶來多大的痛苦,從而判斷這個蠱到底毒性如何,值不值得他去研究。
“然後就沒了。”袂鳶一攤手,眨著眼睛看著華輕茯,“這個蠱我拿來打算過冬的。”
“多穿點不就好了嗎……”華輕茯嘟囔了一句,隨手拿起了另一隻蠱,這支蠱蟲通體雪白,倒是顯得極為漂亮,“這隻蠱蟲不錯,有什麽用?”
“啊,你拿的是冰啊,這蠱的作用更厲害了,正好和焰相反,發作時人會覺得渾身寒冷,是不是很厲害?這蠱是我煉了打算夏天避暑用的。”
華輕茯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蠱罐,他搖了搖頭:“我現在明白了,原來你在這兒被排斥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華輕茯。”慕容簡溪出口製止了一下他的言論。
“不礙事,反正我煉蠱不好被排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不過袂鳶倒是不怎麽在意,“你們的房間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們跟我來吧。”
不同於華輕茯的失望,上官婉卿倒是覺得這個名叫“袂鳶”的女孩煉的蠱頗有些意思,也算是暫時消除了她印象裏對於“蠱蟲”的恐懼。
在他們起身的時候,袂鳶抽了抽鼻子,有些好奇地看著這些來客:“你們有人中蠱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上官婉卿倒是十分好奇,袂鳶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袂鳶隻是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我雖然煉蠱不行,但是我的鼻子能聞出蠱蟲的氣味。”
“那你能解掉蠱毒嗎?”看到袂鳶,上官婉卿的心中又升騰起一絲希望。
袂鳶聽到上官婉卿的話,瞬間恢複了正色:“我雖然有些醫術,但是太艱深的蠱毒我也無能為力。畢竟這蠱毒隻有煉蠱師才最清楚,其他人也不過是靠猜才能憑著好運解了毒。”
“這也無妨,你看看他的毒你有沒有辦法。”上官婉卿此刻也算是病急亂求醫,因此但凡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輕易放過。
袂鳶看到上官婉卿指著的慕容簡溪,衝著慕容簡溪說道:“把手伸出來。”
慕容簡溪也想看看這個袂鳶對自己體內的蠱毒到底有沒有辦法。若是袂鳶真的有辦法,就不必再委屈上官婉卿放下尊嚴去求柬弦了,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袂鳶從一旁的蠱罐裏隨手抓過一條小蟲,放在了慕容簡溪的手上。慕容簡溪因為吃怕了蠱毒的苦頭,因此當他看到蠱蟲時,下意識就要翻手扔掉。
隻不過袂鳶卻在一旁喝住了他的動作:“別動!這蠱蟲是無毒的,隻是拿來查驗一下毒素而已!”
袂鳶這麽說,慕容簡溪也不好再動,隻能硬著頭皮看著蠱蟲咬破了他的肌膚,流出了幾滴鮮血。
隻是這蠱蟲沾了鮮血後,立刻劇烈地抖動起來,幾乎隻是一個呼吸之間,它就停止了掙紮,變成了一具小小的死屍。
袂鳶看到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小心翼翼地將蠱蟲拿了下來,重新塞回罐子裏,搖了搖頭:“這蠱毒實在太烈,我的蠱蟲都受不了這個毒。你到底是怎麽沾上這麽狠辣的蠱毒的?”
慕容簡溪無奈地一笑:“那就是說來話長了,不過還是謝謝你。”
“治好你體內的蠱毒我也是無能為力,但是我會盡力幫你調理身體。”袂鳶這個熱心腸的少女感覺自己沒幫上上官婉卿他們的忙,有些慚愧,因此連忙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你了。”上官婉卿也知道這是袂鳶的好意,因此她也沒有拒絕。
華輕茯聽到這話倒是有些自負地在旁邊哼了一聲,但是他也沒說出口,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少女究竟會用什麽辦法給慕容簡溪調理身體。
“不必客氣。”袂鳶連忙擺手,“有什麽需要的就和我說,畢竟你們是這南蠻裏幾個願意和我扯上關係的外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
第二日,上官婉卿也果真如她所說,一大早就跑到木屋旁邊,跪在了草地上。
雖然這兒氣候並不算多麽的寒冷的,但是因為晨起草葉上還站著露水,因此上官婉卿跪下去的時候仍是清楚地感到那露珠一點點地浸濕了她跪在地上的部分的布料。
而那份濕潤遇到風的時候則瞬間變成了寒冰,刺進骨頭裏,脆生生的疼。就像是有誰在拿鋼針戳著皮肉一般。
上官婉卿咬了咬牙,沒有說話,隻是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柬弦推開門,發現上官婉卿跪在門前,她的神色有些微微的吃驚,但是那也隻是吃驚而已。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她就像是無視了上官婉卿一般,自顧自地幹著自己的事情。
當日頭出來的時候,她在藥園裏摘著草藥;中午日頭正好的時候,她也正好結束了采摘。她順手就將藥簍裏的草藥攤在了一邊,仔細翻曬著。
上官婉卿就筆直地跪在那裏,看著柬弦做著這些事情。柬弦沒有開口,她也沒有開口。
柬弦不開口,是因為她本身就沒有任何開口的必要。而上官婉卿則是已經沒有了力氣開口。
她一大早就跪在這裏,膝蓋早已由最初的又疼又麻變成了現在的毫無知覺。一開始她還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所謂的蠱蟲不小心爬到她的膝蓋周圍時那癢麻的觸感,隻是現在她卻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日頭正高,柬弦在吃飯的時候,上官婉卿才意識到,原來這在她看來無比漫長的時間,隻不過是過了一個上午而已。
隻不過對於上官婉卿來說,無論是上午,還是晚上,隻要柬弦一日不開口答應給慕容簡溪治病,她的這般長跪就不會有結束的一刻。
雖然上官婉卿也知道,她利用折磨自己來換取柬弦的醫者仁心,讓她妥協給慕容簡溪治病是一件十分無恥的行為。但是她現在已經無路可走,哪怕這條路需要她出賣尊嚴,需要她做出無恥的行為,那麽隻要能救慕容簡溪,她都在所不辭。
柬弦也沒有搭理上官婉卿,她隻是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對於她來說,她不過是貫徹自己的信念而已,她不在乎長孫皇後到底做了什麽,她隻在乎的是,這個所謂的“慕容簡溪”是自己的兒時好友長孫皇後執意要弄死的人。
既然如此,那麽她就不能違逆好友的想法。她不會害人,但是她也不會救人。至於能不能挺過去,這就要看這個名叫“慕容簡溪”的人自身的造化了。
因此上官婉卿和柬弦兩個人可以說,一個是在折磨自己企圖喚醒另一個人的注意,而另一個人隻是在堅持自己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