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兩人的真心（四）
無雙連忙咳嗽一聲，收了收喜色——盡管這也不過是徒勞而已。
無雙環顧四周，發現沒人偷聽，這才小聲地衝君故說道：“少主讓我去學駕車，估計以後就有我駕車的機會了。”
這話落到君故耳朵裏，卻是另一層意思。他已經認定榆火是受罰來到後院，而此刻無雙學會駕車無疑是要取代了過去他的地位。
這在君故看來，無疑是上官婉卿極為震怒，甚至不惜遷怒於他。
對於君故來說，他受罰自然是無所謂的，但是他所不忍的是，榆火當初這般拚命，竟然還落到了這個下場。
無雙因為正在興頭上，因此也沒發現君故臉色的不對勁，他隻是拍了拍君故的肩，輕笑道：“以後還要請你教我駕車了。”
君故勉強從嘴唇裏擠出一個微笑，等到無雙離開，他這才深吸了口氣，有些憤怒地走進了室內。
上官婉卿隻當是無雙又折了回來，因此她也沒有抬頭，隻是問道：“怎麽？你現在又有什麽問題嗎？”
“小的給少主請安。”雖然君故心中憤怒，但是他仍是恭恭敬敬地衝著上官婉卿行了一禮。
上官婉卿從聲音裏聽出來者是君故，因此她抬起頭看著君故，語氣裏有些疑惑：“你有什麽事嗎？”
“敢問少主為何將榆火姑娘放到後院？”君故也不客氣，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又為何讓無雙學會駕車？”
上官婉卿沒想到君故來這兒就是為了這事，因此她的語氣有些冷淡：“什麽時候我做什麽，還需要向你解釋了？”
上官婉卿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前來逼問她所做的事情，尤其是逼問她緣由。因此縱然這個人是和她關係尚可的君故，她的語氣也不可避免地冷了下來。
“少主若是覺得該罰，就請罰在小的頭上！榆火姑娘是無辜的！”君故看著上官婉卿，大喊道，“小的隻是為榆火姑娘不平，榆火姑娘對少主忠心耿耿，少主卻屢次責罰，如此下去，少主就不怕冷了榆火姑娘的一片赤誠心腸嗎！”
“你這是什麽話？”上官婉卿已經不可避免地皺起了眉頭，“難道你想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上官婉卿壓根就不知道君故為什麽會這麽說，因此在她看來，君故此刻倒顯得十分的不可理喻。
而君故卻認為上官婉卿仍在固執己見，因此他更加憤怒：“少主！還請您想一想，想一想榆火姑娘往日的功勞和苦勞！千殺閣那次，小的可以作證，榆火姑娘實在是事急從權，並沒有任何篡位的心思！”
“你在說什麽？”上官婉卿看到如此激動的君故，歎了口氣，“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如果不是責罰，少主為什麽會將榆火姑娘再次放到後院？”君故索性決意今日要和上官婉卿為榆火討個公道了，“少主如果真的覺得氣憤難耐，盡管責罰小的便是！當初是我駕車帶榆火姑娘去的千殺閣，要責罰，也該責罰我才對！”
上官婉卿總算是聽明白君故在說什麽了，她愕然地看著君故：“誰說我因為千殺閣的事情生氣，從而責罰榆火了？是誰在背後亂嚼舌根？”
君故原本正氣憤難平，隻是當他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整個人也愣了一下：“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這樣！”搞清楚君故為什麽生氣的上官婉卿此刻也有些哭笑不得起來，“難道在你眼裏，我就是這般多疑嗎？你也別多想了，讓你和榆火留在後院，是有我的私心，但是並不是為了懲罰你們。”
“榆火是我的貼身侍女，在之前慕容簡溪病倒的時候更是一力主持全局，我此刻感謝她都來不及，怎麽還去責罰她？”上官婉卿看著如此激動的君故，她又想起了之前為君故披衣的榆火，覺得今日正好是個說明一切的好時機。
因此她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君故：“隻不過，榆火是我的侍女，處罰賞賜都是我的事，你怎麽竟然如此上心？”
君故原本就是一時衝動跑過來想要為榆火討個公道，眼下誤會解除，他倒是再沒有了那麽咄咄逼人的氣勢，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小的……小的是為榆火姑娘不公而已……”
“是嗎？”上官婉卿玩味地看著君故，隻是語氣卻並沒有輕易放過他，“這府邸裏也有其他的不公，怎麽你就隻看見了榆火的不公？”
君故被上官婉卿這般逼問幾乎快沒了言語，他拚命地抓耳撓腮想要找出一些話來搪塞過去，隻不過他這些動作落到上官婉卿眼裏反而都變成了笑料。
上官婉卿看到君故這般舉動，心下了然，明白這兩人也不過是相互愛慕，隻是兩個人卻都不肯說破而已。
既然這兩人不說破，上官婉卿也樂得看戲，因此她拉長了音調催促道：“嗯？怎麽，無話可說了？”
“小的……小的愚笨，沒看見府邸裏那麽多的不公……”終於，君故想了半天，總算是扯出了一句話可以搪塞上官婉卿的問題。
上官婉卿慵懶一笑，還不等君故鬆口氣，她就直接問出了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既然如此，這府邸裏這麽多人，你最喜歡哪一個？”
君故怎麽也沒想到上官婉卿居然會這麽直白地問出這個問題，因此他立刻驚慌失措地結巴起來，雙頰上也布滿紅暈：“少主……少主幹嘛突然這麽問？”
“你也別想太多，隻是我見榆火也已經老大不小了，也該找個好人家婚配了。”上官婉卿見君故到這個份上還要死撐，因此忍不住繼續逗弄道，“隻是我還沒想好要給她配去哪戶人家。既然你對榆火這麽上心，我倒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小的……小的……”君故急得抓耳撓腮，猶猶豫豫都不知道是否該告訴上官婉卿他的真心。他既怕說出來惹上官婉卿的恥笑，又怕不說出來上官婉卿真的給榆火婚配給了其他人家，給他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在君故抓耳撓腮的時候，上官婉卿也在心中悄悄地記著數，她倒想看看，君故到底能死撐到什麽時候。
畢竟她也算是榆火的主子，榆火的終身大事在她看來如此重要，不好好試探一番君故，讓她怎麽放心直接將榆火交給君故。
終於，君故下定了決心。他抬起頭，目光裏不再有猶豫和迷茫，他硬著頭皮對上官婉卿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少主能將榆火姑娘許配給小的！”
“你就不怕榆火並不喜歡你？”上官婉卿雖然對於君故總算開口說出了真心話十分滿意，但是她卻仍要打擊一番君故，想看看君故會如何應對。
君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被上官婉卿這麽一說，也立刻消散了。他低下頭，眼睛裏的光芒頃刻間消失不見，聲音囁嚅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小的隻希望少主能成全榆火姑娘和她喜歡的人的幸福。”
上官婉卿也不打算再繼續逗弄君故了，她從椅子上站起身，親自攙扶起了君故：“行了，不必露出這種傷心的神色，這樣的人，我想我還沒有發現。”
“既然你已經說明了對於榆火的喜歡，那我也就不瞞你了。實際上，讓榆火去後院，讓無雙去駕車，就是為了能夠成全你們二人留在府邸上。”
君故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立刻吃驚地瞪大了雙眼。他雖然想過很多的理由，但是他從來沒想到，上官婉卿這般安排，竟然是想要成全他和榆火。
“之前榆火為我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裏。所以我有意要給她一個恩典，恩典就是允許你和她完婚。”上官婉卿笑得雲淡風輕，隻是這笑容落到君故的眼裏，竟然比冬日的暖陽還要溫暖。
君故激動地看著上官婉卿，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你放心，榆火對你也不是無意。”上官婉卿隻當君故還不肯定榆火對他的心意，因此隻好鬆了一些口風，“她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下了心思，你看不到，並不代表她沒做而已。”
“是，小的自然明白榆火姑娘的好處，她一向是不喜歡賣弄自己的心思，隻喜歡在暗處悄悄照顧的。”君故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就好。”上官婉卿看到君故這樣，明白也不必自己多說，君故自己就能慢慢品味出榆火平日裏藏在細處的關心了，“隻不過我答應是一回事，榆火若是不答應，我也不會強求她嫁給你，這你可要聽清楚了。”
“而且榆火說是我的侍女，我卻也並不敢小瞧了她去，也不敢委屈了她。她若是嫁給你，如果真是她的不對，我也不會管。但是若是你不尊了她，那就別怪我到時候翻臉。”
上官婉卿收起笑意，嚴肅認真地看著君故，衝著他叮囑道。
君故平日裏能和榆火多說一句話都會開心半天，怎麽可能會敢委屈了她？因此上官婉卿這麽說的時候，他也是立刻點頭，並且舉起手指發誓道：“倘若小的三生有幸能夠迎娶榆火姑娘，日後小的一定竭盡全力對榆火姑娘好，如果小的敢有二心，那就天打五雷轟！”
這次倒輪到上官婉卿來寬慰君故了：“好了，這忠心原本不在一日二日裏，我相信榆火的眼光，她如果選擇了你，一定是有她的理由和她的判斷，她不會走了眼的。”
“這事我還沒預備讓榆火知道，你也不要和榆火提我有賜婚的意思。什麽時候你和榆火說好了，讓她接受你了，肯主動過來問我要這個恩典，那個時候我就會讓你們二人完婚了。”
上官婉卿含笑看著君故，目光裏有鼓勵更有期許。她很期待，很期待榆火也能像她一般，找到自己的幸福。
隻是她更希望，榆火的幸福可以更加平淡，至少不要像她這般，命運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