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醫治寒毒(四)
對於長孫皇後的這個疑問,孫姑姑也無法回答,因此她也隻能沉默不語,任憑長孫皇後在那宛如咆哮一樣衝著虛空不停地質問著:“憑什麽她上官婉卿就能一帆風順,而隻有我因為當初的一時作孽而不可活到現在?”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是我出身不夠高貴,還是她的出身太過幸運!”
隻不過回應長孫皇後的這些質問的,隻有死一般的沉寂。
長孫皇後問得累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孫姑姑見狀,便立刻將參湯遞到長孫皇後的嘴邊:“皇後娘娘,您既然已經累了,那就喝些參湯補補精神吧?”
長孫皇後正在氣頭上,她接過參湯一口飲盡,皺了皺眉:“這參湯還不如茶水好喝,倒是苦的讓人心驚。”
“苦味平肝火,現在皇後娘娘肝火太旺,吃些苦倒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孫姑姑意味深長地衝長孫皇後說道,“現在,皇後娘娘您是否能夠冷靜下來了呢?”
長孫皇後長歎了一口氣,情緒算是平靜了下來:“本宮自然明白你的意思,隻是本宮心頭卻總有一口氣下不來。本宮的兒子慕容子澈為了上官婉卿變成了這副樣子,可是你說那個上官婉卿卻毫無愧疚地四處遊玩,這讓本宮如何不生氣?”
“皇後娘娘。”孫姑姑看著長孫皇後,目光澄澈如水,“眼下您的兒子太子也已經長大成人了,既然他自己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您又何必不學著放手呢?”
“學著……放手?”長孫皇後就像是第一次遇見孫姑姑那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孫姑姑,“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恕奴婢直言。”孫姑姑垂下眼眸,將手中的空碗放到了一邊,“您現在不應該再想著這些事了,給了您現在榮耀的是皇上,不是您的兒子。眼下您的兒子既然已經長大成人了,您又何必再如此操勞呢?”
縱然孫姑姑沒有明說,長孫皇後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有些愕然地看著這個陪了自己十幾年的侍女,語氣裏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本宮管得太寬了?時至如今,一切都是本宮的咎由自取?”
“皇後娘娘,您這麽說就當奴婢什麽都沒有說過吧。”孫姑姑見長孫皇後又要鑽牛角尖,立刻搖了搖頭,“奴婢的意思是,您原本不需要去管太子爺究竟喜歡誰的。”
“本宮不過是不想慕容子澈受到傷害,本宮到底有什麽錯!”長孫皇後聽到孫姑姑的話,情緒立刻激動了起來,“若不是本宮說出來,那上官婉卿怎麽會知道慕容子澈那個傻孩子對她的一片癡心!”
孫姑姑取過篦子,沾了桂花油給長孫皇後細細地梳理著頭發。在桂花油的香氣下,長孫皇後的情緒總算又漸漸穩定了下來。
孫姑姑見長孫皇後的呼吸又恢複到了往日的平靜,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奴婢自然明白您的苦心,隻是到底這些事已經是他們年輕人的事情了,您又何必再插手呢?看看戲拍拍掌,看著太子爺被喜歡的人在手中耍的團團轉不也是很有趣的事情嗎?”
長孫皇後出聲想要反駁,隻是孫姑姑卻又立刻說道:“說到底,誰成長的時候沒摔跤跌倒呢?有些事情,隻有親自體驗過了,這才是價值所在啊。”
長孫皇後聽到孫姑姑這麽說,原先的反駁也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她垂下眸,眼睛裏是滿溢而出的悲傷:“所以,一切都是本宮的錯,是本宮太過理想當然了,是不是?”
“是。”孫姑姑倒是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當長孫皇後這般問的時候,她十分坦然地回道。
“也就隻有你才敢在本宮麵前說這種話。”長孫皇後輕輕一笑,麵上的笑意也帶著幾分慘淡,“不過也多虧了你,才讓本宮明白了過來。本宮明白了,隻要慕容子澈能夠挺過這次,本宮日後便不會再找上官婉卿的麻煩了。”
“皇後娘娘,恕奴婢直言,您這不僅是放過了上官公主,也是放過了您自己。”孫姑姑將長孫皇後的青絲輕輕挽起,“您一直生活在對上官公主的恨意之中,可是您又明明知道,太子是喜歡她的,一定不會允許您這般傷害她。說到底,您還是氣不過太子喜歡她而已。”
孫姑姑的話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長孫皇後內心的恨意,長孫皇後的麵上竟然有幾分赫然起來。她也明白,這樣下來,上官婉卿確實沒什麽錯處,唯一的錯處隻怪她太過小心眼了些。
“知道了,本宮發誓,隻要慕容子澈能夠活過來,本宮絕對不和上官婉卿再有什麽見識。”長孫皇後的聲音又低了起來,“隻是……本宮的慕容子澈可千萬要挺過去啊。”
長孫皇後這麽說著,一位侍女卻慌裏慌張地衝了進來,口中仍喊著:“皇後娘娘,大事不好了!”
孫姑姑正給長孫皇後挽著發髻,聽到侍女這麽說,她立刻橫眉豎眼地拿著篦子打了侍女一個耳光,這個耳光又狠又快,讓侍女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孫姑姑滿目威嚴地看著侍女,語氣裏十分沉穩:“出什麽事了,這般慌裏慌張的,也不怕讓別人看了笑話去!”
“奴婢知錯,隻是……隻是……”那侍女捂著臉,語氣裏也有些委屈,“隻是那上官公主的馬車卻一路直闖宮闈,竟是衝著太子所在的偏殿直直而去。”
長孫皇後聽到這話臉色也變了幾變,還不等她回過神來,她就已經拍案而起:“此事為真?那上官婉卿到底又想要幹什麽!”
孫姑姑一邊安慰著長孫皇後,一邊又瞪了侍女一眼:“你確定看清了?那上官公主這個時候突然入宮,是幾個意思?”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侍女被孫姑姑這一瞪,身體也顫抖起來,“隻是奴婢音樂聽說,上官公主這次回來,是為了救太子的。”
“什麽?”這話一出,孫姑姑的臉色都大變了起來,“上官公主這番火急火燎的入宮,是為了救人?”
“難道……難道……”雖然長孫皇後跟上官婉卿之間還有幾分芥蒂,但是眼下事關慕容子澈的生命,因此她也沒時間再去管這些芥蒂,她立刻轉身往殿外走去,“快,帶本宮去偏殿!”
偏殿離長孫皇後的寢宮並不算多遠,隻是長孫皇後卻仍是不停地催促著抬轎的宮人,讓他們走得再快些。
宮人們風風火火地帶著長孫皇後來到禦花園的偏殿,剛剛落了轎,長孫皇後就立刻從轎子中走出,衝著屋子裏開口問道:“聽說上官公主來了,敢問上官公主此刻身居何處?”
“倘若皇後娘娘是想讓我家公主給您行禮,那恐怕皇後娘娘要失望了。”榆火淡淡地衝著長孫皇後行了一禮,而在她的身後,則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高燒未退的上官婉卿。
“你家公主,這是怎麽回事?”長孫皇後原本以為上官婉卿是有什麽靈丹妙藥,因此決定就算是求也要讓她救治慕容子澈。但是她沒想到的是,上官婉卿卻也病倒在此處,並且看起來也十分嚴重。
“我家公主為了救身中寒毒的太子,因此特意跑去炎泉身中火毒,又兼一路顛簸,隻求能夠來到此處救太子一命。”榆火此刻的氣勢竟然絲毫不肯退讓,“不知道皇後娘娘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家公主的火毒不要白費?”
榆火的話讓長孫皇後也不禁有些愕然。慕容子澈的寒毒乃是胎毒,因此自從他生下來之後,長孫皇後就一直在尋求各地的靈丹妙藥可以彌補慕容子澈的先天不足。隻是無奈她踏破了四處,卻隻得到了一個方子。
而那個方子上寫的便是讓一個泡過炎泉感染過火毒的正常人擁抱著慕容子澈睡上一覺,用自己心脈中的火焰去消融慕容子澈骨子裏的寒毒。
隻不過自從得了這方子之後,長孫皇後卻一直不知道炎泉的下落,更兼也找不到得了火毒的人,因此才會一拖再拖。
誰知道,這個方子竟然會讓上官婉卿以身為引,不惜讓她背棄了自身的清白名譽也要救慕容子澈一命。
對於長孫皇後來說,上官婉卿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她不感動也是假的。因此這個時候她反而完全不介意上官婉卿的過去行徑了,反而她比榆火還要熱心:“你放心,你家公主的火毒本宮定然不會白費。”
隨即,長孫皇後就立刻吩咐了下人,將上官婉卿和慕容子澈抬到了一張床上,並且命令除去了兩人之間多餘的衣物,隻留下中衣中褲。
原本長孫皇後是想要幹脆讓兩人赤裸以對,索性來個生米煮成熟飯。隻是無奈於榆火在此,倘若她這般吩咐下去,可能榆火就會立刻帶走上官婉卿,因此長孫皇後才十分不情願地給兩人還留下一層貼身的衣物。
榆火看著被抬走的上官婉卿,在內心輕輕地獻上自己的祝願。
但願上官婉卿能夠挺過這一次的火毒,不會在身體裏留下任何的不適。要不然,這讓她以後該如何交代呢?
“過去本宮向你說了一些無禮的話,還望你別往心裏去。”長孫皇後看著有了希望的慕容子澈,聲音也柔和了起來,她微笑著伸出手想要摸摸榆火,卻被榆火不動聲色避開了去。
長孫皇後有些尷尬,她收回了手,麵上有些訕訕:“若是太子這次真的因為你家公主而重新恢複了健康,本宮一定親自登門道謝。”
“登門道謝就免了吧。”榆火臉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皇後娘娘的好意,奴婢暫時先代替公主謝過,隻是太子好了之後,也少不了香料上的往來,皇後又何必要親自跑一趟呢?”
榆火拒絕的算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據,擺明是對於長孫皇後的討好油鹽不進。長孫皇後看到榆火這般態度,也知道是自己過去的態度讓榆火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