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謠言四起(一)
慕容子蕭思索了一下,才緩緩開了口:“其實倒也不是什麽必須不可的事情,隻不過兒臣見大哥似乎真的不太好了,因此特意過來問問父皇有沒有見過大哥,順便考慮給大哥衝衝喜?”
“你大哥……”提到慕容子澈,楚皇停頓了一下,但是也僅僅隻是一下而已,他又立刻埋頭於奏章當中,“若是真的不好了,禦醫沒有法子,朕也就沒有法子了。”
“兒臣明白,兒臣自然是希望大哥可以挺過此次危機,隻是若是大哥真的一時沒有挺過去,後續交接也挺麻煩的吧?”慕容子蕭又一次用極為婉轉的說法詢問著楚皇有沒有易儲的想法。
隻不過對於楚皇來說,眼下他還是希望慕容子澈能夠活過來,因此一口回絕了慕容子蕭的提議:“眼下一切都還早,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朕會有決斷的。你可以退下了,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的話。”
慕容子蕭此番前來便是為了這一事,眼看著得到了楚皇和長孫皇後的答複,他也就行了一禮又重新退回了室外。一名跟著慕容子蕭的心腹看見慕容子蕭走了出來,忍不住有些抱怨:“爺,現在提起這事太早了,您既然已經在長孫皇後那碰了壁,又何苦又跑到你父皇這兒呢?反而最終結果都一樣。”
慕容子蕭拍了一下跟班的腦袋:“這就說明你不懂了。人人都愛喝粥,隻是若是粥太燙了,那就需要冷冷再喝。眼下這碗粥就是太燙了,所以我需要幫這碗粥趕緊涼下來。”
慕容子蕭的意思其實很簡單,那就是隻要他堅持去詢問易儲一事,那麽哪怕楚皇原本沒有這個念頭,都會因為他的設想而有些猜疑起來。
隻要這樣,這就能夠達成他的目的了,所以他壓根就不在乎楚皇第一次到底會對他怎麽看。
“原來如此,爺不愧是爺。”慕容子蕭的跟班聽了慕容子蕭的解釋後,心服口服地跟在了慕容子蕭的身後,往宮外走去。
楚國這邊因為慕容子澈的命懸一線,許多皇子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而瓦蘭國那邊正打得熱火朝天,瓦蘭國節節敗退,眼看著就要打到瓦蘭國的王宮處了。
而此刻,上官婉卿正在瓦蘭國的王宮麵前站著。
因為戰爭的原因,宮殿的大門被關得緊緊的,隻怕有什麽宵小之徒破門而入。上官婉卿看著這張太過熟悉以至於有些厭煩的大門,隻覺得心潮起伏,竟然一時伸出手放在了這扇門上。
宮門傳來的古樸厚重的感覺讓上官婉卿微微一愣,這種感情讓她無比的熟悉,仿佛在過去她也曾經推開過這種門,但是具體是推開了哪一扇門,上官婉卿也已經幾乎都悉數忘卻。
上官婉卿搖了搖頭,眼看著開門已經毫無希望,上官婉卿索性離開了這兒,在城中隨意漫步了起來。
城中的人雖然明白戰火隨時都會蔓延到這兒,因此臉上都有惴惴不安的神色,隻是生活卻還是需要一樣的過。上官婉卿環顧四周時,卻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琴聲,而其他人也騷動起來,都紛紛衝著琴聲的地方移動而去。
上官婉卿不解其意,也跟隨著人群往琴聲處而去。琴聲是從一棟高樓裏傳來的,上官婉卿抬眸望去,正好撞見一個極為驚豔的女子。
白若霜雪的發就那樣靜謐地從她的頭頂垂瀉下來,似一彎明亮淒清的月光。她的眼眸是濕潤且慈悲的,像是溫和的鹿的目光。她看著你,可是你卻覺得她透過你看向了更加遙遠的地方。每個人都能從她的眸子裏找到自己,但是每個人又不能停留在她的眸中。
此刻這個女子正在臨窗撫琴,琴聲悠揚。上官婉卿看向四周,發現人們都露出了恍惚快樂的神色,因為戰爭而惴惴不安的心,總能被她溫柔的目光所撫平。
每個人都在靜靜的聽著她的琴聲想著自己的事情,因為她的曲子,這兒雖然有些恐慌,但是不至於讓人感到隨時要被壓垮了一樣。
一曲終了,上官婉卿也忍不住有些動容。她下意識地推開了高樓的門,往樓內走去。
在高樓之上,那個女子便臨窗坐著,三千青絲無心挽起,任由在地上蜿蜒成一條條相思的痕跡。
時間就在琴弦上撥動著過去了,在焚出的嫋嫋青煙裏悄無聲息燃盡了。
在她的不遠處有一張書桌,周圍滾落了不少揉皺的紙團,上官婉卿掃了一眼,便明白那些宣紙上寫的東西都一樣,都是“信隱”。
信隱。信隱。信隱。
女子聽到動靜,轉過身看著闖入樓內的上官婉卿,麵上無悲無喜:“你是為了什麽而來,我的琴聲嗎?亦或是,我的故事?”
上官婉卿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女子,因此她也被勾起了興趣,她點點頭:“如果不介意的話,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嗎?”
“我每日臨窗撫琴,他們便給我取了一個諢號叫‘瓊音仙子’,若是不嫌棄的話,你便這麽喊我吧。”女子淡漠地點了點頭,“所以你是來為了什麽,我的琴聲,還是我的故事?”
上官婉卿雖然對於女子的經曆並不算感興趣,但是既然女子這麽說了,上官婉卿索性選了一個最為貪心的。
“那我能一邊聽你撫琴,一邊聽你說你的故事嗎?”
瓊音仙子沒說什麽,她隻是玉指在琴上撥過,調了調弦後便開始演奏一首極為舒緩的古箏曲子,而在她彈奏的時候,她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我在等一個人,等不到他來,我哪兒也不去。可是,我卻曾經負了他,”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說一個故事,一個關於‘繁櫻’的故事。”
上官婉卿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琴音,聽到這個瓊音仙子說著自己的故事。
“繁櫻和一個名為信隱的男子定下了約定,約定隻要戰爭結束之後,兩人就會成親。為了這個約定,繁櫻一直在等著信隱,在這幾年裏,她無心梳妝,除了彈曲以外什麽也不會。”
“隻是終有一日,戰火還是燒到了繁櫻所在的這個小鎮。人們四散奔跑,遙遠的天邊是一抹緋紅的霞光。那霞光順著雲彩,一路蔓延到了城關上。水天一色,如今卻是城天一色,並不算遙遠的城關那裏都是這種溫和卻殘酷的紅光。紅光過處,寸草不生。
在霞光濃稠如血時,城破了。喊殺聲,哭鬧聲,聲聲入耳。天光是妖冶的紅,地上則是血流成河。像是天上的紅擰成汁子,一滴滴浸入大地。
而繁櫻隻是波瀾不驚地彈著琴,任由樓下狼煙四起。”
”她終於還是沒有繼續等著信隱,她渾渾噩噩地將自己嫁給了一位將士為妻。她以死抗爭過,但是換來的是更加嚴密的監視。
雖然將士反複強調她絕對不是作為戰俘的身份與他成親,但是她明白,在她當初選擇跟他走的時候,在那些士兵的眼裏,她便作為了破城的附屬品被將軍帶了回去。為了逃避這段痛苦的回憶,她一直試圖去麻痹自己,將這段記憶深深地、深深地埋在心底的最深處。 ”
“但是這也不過是過去了。因為將士的極力嗬護,她已經可以逐漸接受自己已為人妻的事實。將士自是待她極好的,對於一個戰俘的她來說,她明白自己不能再希求更多了。
隻不過。縱然婚後一年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在她還對將士充滿抵觸的時候,將士就已經戰死了沙場。”
“她埋了將士,孤苦無依,又回到了這個地方,日複一日地彈著琴,等著也許永遠不會回來的一個人。”
上官婉卿靜靜地聽著這個所謂的瓊音仙子說完了自己的故事:“這個地方,過去應該沒有發生過戰爭才是。”
瓊音仙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確實沒有,可是倘若真的戰火蔓延到了這裏,那麽以後的發展也正如我這麽說的。”
“以後的……”上官婉卿這才明白,原來剛剛那個說到底不過是這個瓊音仙子的故事而已,“我還以為是個真事。”
上官婉卿覺得無聊,轉身欲走,卻被瓊音仙子抓住了手:“但是,如果你真的發動戰爭,一定會這樣的。公主,不該如此自私。”
上官婉卿這才明白,為什麽這個所謂的“瓊音仙子”會花這麽大的心思給她說了一個故事,原來是她認出來了上官婉卿的公主身份,想要借由上官婉卿去阻止這場戰爭。
上官婉卿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這個所謂的“瓊音仙子”:“所以,你覺得本公主應該怎麽做?主動和親去求得楚國和瓦蘭國和平嗎?”
瓊音仙子搖了搖手:“這倒不需要,隻是希望公主能夠在楚皇麵前多說幾句,讓他不再侵略這兒便是。”
上官婉卿聽到瓊音仙子的話差點沒有笑出聲,她很奇怪地看了瓊音仙子一眼:“你覺得,我說話楚皇會聽嗎?我又不是楚國的公主,更何況原本這種事情就不應該公主摻和。”
“不,現在隻有你了,陵蘭王說了,眼下能夠拯救瓦蘭國的,隻有上官婉卿公主了!”瓊音仙子的話讓上官婉卿立刻皺起了眉頭。
那個不要臉的老狐狸,到底在她離開瓦蘭國的這段時間裏,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陵蘭王說,他早就把你遠嫁到了楚國,隻是因為您一直太過倔強,才會引得楚國的皇上大怒,因此降罪於這兒。求求您,公主,隻要您能夠向楚國皇上服軟,我們就不必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啊!公主!”
上官婉卿聽見這話,原本心頭無比憤怒,但是當她看到瓊音仙子這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卻又有些哭笑不得起來:“本公主不過是個弱女子,你求錯人了。你若是真想求,你應該問問陵蘭王他自己究竟幹了什麽事情才會讓楚國如此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