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險境（三）
她推開侍女手中的盤子，那尖利的剪刀便落在了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杜若伊因為太過害怕而又一次哭了出來，她連連衝著長孫皇後叩頭求饒，臉上的嬌豔神色已經再難尋覓：“皇後娘娘，兒臣知錯了，還望皇後娘娘能夠饒恕兒臣一次！兒臣不會再做出這種事情了！”
榆火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心頭竟然有些隱隱的快意。很好，就是這樣，這樣求饒的醜陋的麵容，和她心底深處那湧動著的欲望可謂是相得映彰。
“皇後娘娘，您若是真的打算包庇太子妃，讓所有人寒心，奴婢便親眼看著您將用怎樣的理由饒恕她。”在長孫皇後還有些猶豫的時候，榆火立刻往這裏麵加了一把火，燒斷了長孫皇後的所有退路。
長孫皇後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如果有可能，她當然不會處罰杜若伊，畢竟杜若伊險些就除掉了上官婉卿。隻是杜若伊太蠢了，而且還害得她的兒子落到這種境地！
因此長孫皇後聽完榆火的話之後，臉上不再有遲疑，她冷冷地剮了杜若伊一眼，玉手一揮：“動手！”
那些侍女得了旨意，便一窩蜂地湧上來，按住了杜若伊的手腳。杜若伊雖然明知道求饒無用，但是她仍是苦苦地哀求著，甚至哭啞了嗓子：“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
隻是在她哭喊的時候，那剪刀已經毫不猶豫地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地在杜若伊的臉上劃出了一條大口子。
這個傷痕比起榆火臉上的傷痕來說，就顯得又深又長，若是細看，還能看到那晶瑩如雪的肌膚下的血肉正微微外翻著。
“啊——！”
杜若伊吃痛，這個疼痛讓她終於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從她的眼中滾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她拚命地扭動著身體，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大。
隻是那毫不留情的第二剪便劃了下來，這兩個剪子一劃，杜若伊臉上姣好的麵容可算是毀於一旦。在她的臉部的中心，有一個刺眼的“X”，仿佛她就是應該被抹消的存在。
杜若伊心頭滿溢著絕望之情，隻是她卻仍然不死心地掙紮著。她在安慰自己，也許還有補救措施，隻要她精心嗬護，過去那嬌豔的臉龐還會重回她的臉上。
隻是那尖利的剪刀卻像是要將她的所有幻想劃得支離破碎一樣，一剪子又一剪子的下去，她的心已經被這剪刀劃得血流不止。
從一開始的拚死掙紮，到後來麻木於剪刀的痛感，杜若伊眼中的光芒也在不停地消失著，就像是真的將自己變成了一個木偶泥胎一樣，一個不配得到人類臉龐的木偶。
侍女眼看著將杜若伊的臉劃得血肉模糊，這才停下了手中的剪刀。她恭恭敬敬地衝著長孫皇後行了一禮：“皇後娘娘，還需要繼續嗎？”
長孫皇後看著那血肉模糊的臉龐，竟然覺得十分的快意。是啊，她的慕容子澈受到的傷痛比這還要嚴重，就應該讓她們也要嚐嚐這份傷痛。
因此長孫皇後非但沒有覺得惡心，反而哼著小曲微微一笑：“如此極好。”
杜若伊已經一句話都不會說了，她癡癡呆呆地看著什麽，但是她的眼中分明又是一片虛無。也許這個皮囊才是她的全部，當她的臉龐被損毀之後，原本的杜若伊便不複存在了。
榆火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竟然覺得有些惡心。雖然她曾經做過比這更加惡劣的事情，比如折磨陸王後，但是她畢竟沒有親自動手。
榆火將自己眼中的鄙夷藏了起來，她沒想到，這皇後發起瘋來，竟然如此可怕。
她又感到臉上的傷痕開始癢了起來，那滾過她臉龐的血珠就像是一隻隻小蟲子在她的臉上爬行。隻是她卻忍住了自己伸手去抓撓的衝動。
榆火隻怕自己伸手抓撓的時候，那傷口也會被她逐漸撕裂開來，讓她變成杜若伊的模樣。
杜若伊被人拖出去刺字，地麵上隻留下了一行從她臉上不停滾下來的蜿蜒血跡。其他人早就已經因為剛剛的變故而嚇得噤聲不語。
“聽著，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今天也自然沒有發生任何事。”長孫皇後看著杜若伊的身體消失在門後，才溫婉一笑。
隻是這笑容在經曆過剛剛那一幕的人看來，竟然像是地獄裏的修羅一樣可怖。
“本宮不想找你們麻煩，所以你們應該知道要怎麽做。”長孫皇後一邊說著，一邊用目光掃過眾人，但凡被長孫皇後目光掃過的人無一不跪下叩首，身體瑟瑟發抖，唯恐自己跪得慢了惹怒了長孫皇後，從而讓自己也落到和那個杜若伊的一個下場。
長孫皇後掃視完一圈之後，她又將目光放在了榆火的身上。還不等長孫皇後開口，榆火就清清冷冷地開了口：“自然，奴婢也是什麽都不知道，這臉上的傷痕，也是奴婢被公主打的。”
雖然榆火剛剛和長孫皇後之間算是有一個小小的衝突，但是榆火明白，長孫皇後不敢動她到底是因為上官婉卿的原因，倘若上官婉卿真的成了亡國公主，那麽她的顯赫的侍女身份也就蕩然無存了。
所以與其現在給長孫皇後找難堪，倒不如給她一個台階，等到過幾日上官婉卿真的成了亡國公主之後，也省得長孫皇後因為今日的事情而找她們的麻煩。
隻不過幾個呼吸間榆火就將此事想了個明白，因此她才會這麽開了口。
長孫皇後看到榆火在這種情況下都能如此冷靜地開了口，隻覺得心頭更加煩悶起來。她固然討厭上官婉卿，可是上官婉卿身邊的侍女卻都比她這邊的一個太子妃要更有深遠目光，這種對比無疑讓她更加討厭起上官婉卿來。
“還算你明白點事理。”長孫皇後很快滴瞥了榆火一眼，她便將目光落在了慕容子澈的臉上，“行了，這兒有本宮守著就行，你們都退下吧。”
其他的侍女都聽話地退了下去，但是榆火卻並沒有退下。當長孫皇後看護著慕容子澈的時候，榆火則是眼也不眨地看著上官婉卿。
她當然明白自己不能離開這裏，誰知道她如果真的走了，這發狂的長孫皇後會對上官婉卿做出什麽事情來？
榆火看了一眼窗外，心中想著君故應該站在門外。雖然她明白君故的武功也隻能算是一般，但是對於此刻來說，哪怕君故武功再一般，倘若長孫皇後想對上官婉卿有什麽不利，他也能夠製止長孫皇後的行為。
長夜漫漫，隻是長孫皇後和榆火卻都守護著對於彼此來說算是重要的人而一宿未眠。當第一縷晨光灑入室內的時候，上官婉卿也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當她看到榆火的時候，扯動嘴角笑了笑。而榆火也含著笑意亦是點頭回應了上官婉卿的微笑。她和上官婉卿之間很久培養的默契，讓她能夠在上官婉卿就算不開口的情況下也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麽。
“這一晚我到底還是挺過去了。”
“是啊，公主，您已經挺過最艱難的部分了。”
而在另一邊，長孫皇後則是帶著渴慕的心情希望慕容子澈也能睜開眼睛，隻是她努力暖了一夜的慕容子澈的手摸起來卻仍舊如冰塊一樣的寒冷。
上官婉卿轉動眼眸，望周圍看了一眼，她看到躺在領一張床上的慕容子澈，用目光向榆火詢問著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榆火俯下身子，在上官婉卿的耳邊小聲地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又說了一遍。當上官婉卿聽到“寒毒爆發”這一節的時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用感染了風寒極為沙啞的嗓子困難地說道：“所以，他是為了我？”
“若不是為了你，難道還是為了誰！”長孫皇後縱然沒有轉過身子，她的語氣卻也淩厲地像是直直瞪著上官婉卿的臉，不住地苛責著。
榆火搖了搖頭，對於長孫皇後的這種態度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上官婉卿又想起昨晚上那奮不顧身跳入水中將她摟到懷中的身影，她一直以為是慕容簡溪，結果沒想到卻是已經看穿了她的本相並且無比失望的慕容子澈。
可是，為什麽？
上官婉卿看著昏迷不醒的慕容子澈，內心有千言萬語，隻是她卻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做到這種地步？明明他已經知道，她並不是良善之輩啊。
無法理解慕容子澈這麽做的動機，上官婉卿歎了一口氣，又閉上了眼睛。
“公主，這幾日您恐怕都要留在宮中，這宮中長孫皇後似乎因為太子寒毒爆發一事跟您過不去，您多加小心。”榆火輕輕地在上官婉卿的耳邊說著，隻怕她一句話沒說到，上官婉卿掉以輕心，讓長孫皇後得了手。
而事實卻是，縱然榆火不告訴上官婉卿，上官婉卿也能從長孫皇後的語氣裏感覺到她的敵意。因為慕容子澈的事情，長孫皇後和她不合也不是一兩天了，因此上官婉卿也隻是哼了一聲，算是聽到了榆火的話。
正在這時，禦醫走了進來，他的手上分別有兩幅湯藥，榆火和長孫皇後分別接過禦醫遞與的一碗湯藥，分別服侍著上官婉卿和慕容子澈喝下。
上官婉卿喝完了這碗湯藥之後，隻覺得體力恢複了不少，她從床上坐起，搖了搖頭，衝著榆火啞著嗓子說道：“不必了，你備車帶我回去吧。”
“走？”長孫皇後重重地將喂完藥汁的碗一擱，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長孫皇後看著眼前這個無情無義的上官婉卿，雙目幾乎都可以噴出火來。
她的兒子為了這個女人不惜寒毒爆發，生命危在旦夕。可是這個女人竟然說要回去養病？
長孫皇後站起身，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俯視著坐在床上的上官婉卿：“不許走，若是慕容子澈死了，本宮要你給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