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國宴(一)
“宮裏”這兩個字對於上官婉卿可以說是既熟悉又陌生,她的眼眸略微有了一絲的起伏,但是在那淺淺的波紋漾開之後,她又再度恢複了平靜:“難道輕羽的意思便是,和我有關嗎?”
“我想既然風姐姐是皇商,想必也會去參與這場宴會。”寒輕羽臉上的微笑看起來十分真摯,“往年也有邀請了皇商前去參加宴會的,今年說不定就是風姐姐。”
上官婉卿的心因為寒輕羽的這一席話而略有顫動。如果……如果她真的能夠前去國宴的話,她肯定會接觸到楚國的貴族。
而且她還會更加知道慕容簡溪和慕容子蕭在宮裏的地位,從此可以掌握更多關於這兩人的情報。而這些情報就可以幫助她選出最為恰當的選擇。
上官婉卿,你還有一個更好的選擇,那便是慕容子澈。
幾乎在她剛剛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她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了慕容子澈那溫暖的笑容。上官婉卿猶豫了一會,還是將慕容子澈也推上了這衡量的天平之上。
縱然慕容子澈看起來真摯無害,隻是她需要他的力量,所以他便被她當成了一顆棋子,就是這麽一回事。
雖然上官婉卿的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既然她已經將慕容子澈推上了天平,她也就不再猶豫了。
“風姐姐?風姐姐?”上官婉卿想得太入神了,寒輕羽喊了幾聲都沒有喚回上官婉卿,因此也隻能歎了一口氣,體貼地說道,“也罷,風姐姐肯定是神思枯竭,還是別吵你了。”
雖然上官婉卿此刻已經回過神來,但是她一腔心思也已經不在寒輕羽的身上了,等到寒輕羽有些失望地走了之後,她也邁步走下了高台。
“恭喜風家主了。”在上官婉卿走下高台之後,慕容子蕭也毫不掩飾地衝著她賀喜道,隻是眼眸裏卻仿佛篤定她會奪下第一一樣。
上官婉卿在慕容子蕭麵前並不敢放肆,縱然她內心已經對於這些賀喜感到有些厭倦了,但是她也同樣認真地回應著慕容子蕭:“不敢,都是借了二皇子的吉言。”
“此番回來,能夠偶遇風家主,並且和你相交,真是幸事一件。”
後麵的事情上官婉卿已經有些記不太清了,隻記得她回到自己的府邸時,腳步仍有些虛浮,似乎感覺這一切都在夢裏一樣。
自此後,天氣漸漸轉涼,每日上官婉卿晨起時總能聽到侍女掃走落葉的“唰唰”聲,這一聲聲卻也有讓人寧神靜氣的功效。
讓上官婉卿原本有些躁動的心也便隨著這日子一點點地沉了下去,隻是窩在府上,時不時去後院看看君故無雙他們的習文練武的進度。
不過讓她頗感欣慰的是,雖然他們有的仍是握筆姿勢不對,寫出來的字歪歪斜斜,但是卻沒有一人敷衍對待她的命令。
上官婉卿需要的,不僅是敢於賣命的傭兵組織,更是需要能夠絕對服從的軍隊。眼下她調教的這些人雖然前者後者都不太能夠沾上邊,但是這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在她潛心調教的這幾天裏,慕容子澈來得明顯更加頻繁了一些,要的香料也多了起來,甚至可以說是用“大量”兩字來形容。
要知道她的香料要價千金,這“大量”香料,耗費幾何!上官婉卿心中雖然猜到了大概,隻是既然慕容子澈從來沒對她提起這香料的用途,她也便默契地閉口不談。
“風姑娘,你就不問問我每日來采購這麽多香料做什麽用途嗎?”反而還是某一日慕容子澈有些按捺不住,主動向上官婉卿提了起來。
上官婉卿正翻曬著各色香草,當她聽到身後的慕容子澈的話,忍不住轉過身一笑:“我是生意人,所以不操這份心。”
和慕容子澈相處久了,上官婉卿也明白慕容子澈是個極為隨和溫和的男子,這點從他改了自稱就能看出來。隻是他卻又怕唐突了上官婉卿,因此仍然執意稱呼上官婉卿為“風姑娘”,這點體貼他竟然也顧及到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上官婉卿在他的麵前,有時候也當他不存在,忙著自己手頭的事情,她隻是享受這份隨和安寧的氣氛。而慕容子澈也不惱,似乎他也很享受這種氛圍。
“風姑娘這話倒是爽利。”聽到上官婉卿的話,慕容子澈微微一愣,然後更為爽快地輕笑一聲,“罷了,那風姑娘就隻當聽我說的好了。”
上官婉卿拍了拍手中的香草枯葉,看著慕容子澈點點頭,示意自己會認真地聽他的話。看到上官婉卿露出認真傾聽的神色,慕容子澈也便開口接著往下說去。
“這麽多香料,自然耗費了不少銀兩,隻不過這次耗費再多銀兩也無妨,因為有魏國使者前來。”
“魏國……”上官婉卿喃喃了這兩個字,隻覺得既熟悉又陌生,這種感覺就像是原本身體主人記得,而她卻渾然不知一樣。
慕容子澈隻當上官婉卿是不知道魏國,因此解釋道:“眼下天下三國鼎立,楚國燕國和魏國。魏國善醫,那兒長了不少藥草,風家主說不定生錯了地方,應該生在魏國才是。”
他的最後一句話自然是打趣了,上官婉卿院中晾曬的香草他幾乎聞所未聞,也不知道上官婉卿是從何處弄來,因此才將醫術高超的魏國比作了上官婉卿的家鄉。
隻是這一句話卻突然點明了上官婉卿心頭的所有疑惑,她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魏國抱著這種情感了,原因無他,隻是因為她出身的瓦蘭國就是魏國的附屬國。
“原來如此……”上官婉卿若有所思地抱臂細思,也不經意地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所以這次是來巴結魏國嗎?”
聽到上官婉卿說出這句話,慕容子澈有些失笑,他連忙擺手:“風姑娘此話可就大錯特錯了,雖然這話從我嘴中說出難免有自誇之意,但是楚國國力強盛,還沒淪落到去巴結一個最弱的魏國去。”
天光依舊明亮,高空依舊澄澈,隻是上官婉卿的心緒卻如大海的波濤一樣起伏不定,麵上也露出了一絲不解之意:“那這是……”
“自然是為了揚我國威。”慕容子澈平日給人的印象都十分溫和,隻是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卻也流露出幾分獨屬於太子的孤傲之意,“告訴魏國,這價值千金的香料,我們就算是鋪張奢靡到這種地步也用得起。”
上官婉卿前世從來沒有參與過政治這一塊,因此對於這些彎彎繞她心中倒沒有細想過。慕容子澈的話猶如醍醐灌頂,給她上了一課。
“原來如此。那這幾日的國宴,想來也是為了給魏國使者接風洗塵了?”上官婉卿話剛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妥,隻是她此刻既然已經說了出來,也就不能再改口了。
慕容子澈聽到她的話,麵上露出了疑惑之意:“宮中確實是要在這幾日舉辦國宴,隻是風姑娘是從何處知道的?”
和風婉卿打交道的隻有他而已,如果國宴真的邀請了風婉卿,他不可能不知道的。隻是眼下風婉卿卻已經知道了國宴一事,這不能不讓他有些疑惑。
“前幾日參加詩會時,那寒小姐和我說過這事。”上官婉卿心下思量了一下,覺得把這件事和盤托出也沒什麽壞事,因此就老老實實地說出了實話。
慕容子澈臉上也隻是單純的意外而已,並沒有因為上官婉卿的話而產生任何的不悅。當他聽到上官婉卿的解釋後恍然大悟,他抬眸再望向上官婉卿時眼睛裏已經有了一抹欽佩:“風姑娘也真是厲害,先是靠著一味小小的香料在皇宮裏立足,後又突然殺出奪得了楚國第一才女的名號,現在更是和寒輕羽成為了朋友。”
上官婉卿並沒有放過慕容子澈稱呼的親昵,她有些好奇地看著慕容子澈:“怎麽?聽太子的話,您似乎和寒小姐認識?”
上官婉卿不問還好,一問慕容子澈臉上的微笑都轉成了苦笑,隻是這苦笑裏也有包含了一抹濃濃的寵溺:“風姑娘快別提了,我何止是認識她?你去問問滿宮裏,哪個人不認識那個混世魔王。”
慕容子澈的這種態度倒更讓上官婉卿好奇起來,她想起初見寒輕羽的時候她也自稱為“混世魔王”,那個時候她也沒往心裏去,隻是眼下慕容子澈又一次提起,她也知道這事一定非同尋常。
慕容子澈的為人她還是信得過的,至少不會做出誇大的舉動。隻是就連謙謙君子的他都受不了寒輕羽,都會說出“混世魔王”這四個字,想來寒輕羽一定不是個尋常人物。
“怎麽?如果我沒記錯,寒小姐不過是國相爺的獨女,怎麽會鬧得滿宮裏都認識她?”上官婉卿此刻已經被慕容子澈的話撩起了滿腹好奇,她看了看天色,離平時慕容子澈離去的時間還早,因此連忙催促道。
看到上官婉卿這麽好奇的模樣,慕容子澈也隻能苦笑著緩緩道來:“國相爺和父皇交情不淺,早在國相爺夫人懷胎之時父皇就曾經下了旨,說要結娃娃親。”
“等到寒輕羽生下來之後,父皇也十分喜歡,因此隔三差五就會讓國相爺帶她來宮中玩耍,並且不許國相爺拘了她的禮節。父皇的各色妃嬪裏也無人誕下公主,因此父皇幾乎是把寒輕羽當成自己的女兒來看待的。”
“國相爺看父皇這麽喜歡寒輕羽,又得了不能拘束寒輕羽的聖旨,因此在她胡作非為的時候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時候我算是兄長,當寒輕羽入宮時父皇也曾經告誡過我,不能和寒輕羽發生爭執。”
說著說著,慕容子澈的神色也有了一抹懷念之意,他的瞳孔焦距開始飄忽不定,似乎已經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