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詩會(上)
“怎麽?你可別說你都忘了這回事。”慕容子蕭麵上擺出正經的神色,隻是眼裏捉弄的意味卻不言而喻。
平日自詡為馴獸人的慕容簡溪在他的麵前則變成了他口中的“小貓兒”,這強大的反差不禁讓上官婉卿愕然,卻又暗忍住笑意。
隻是同時她卻又暗暗的心驚,看來慕容子蕭果然不像麵上這樣簡單,不然也不至於能夠降服慕容簡溪這頭猛獸。
“這畢竟也是舉國盛事,若是忘了也不可能。”慕容簡溪卻避開了慕容子蕭設下的再明顯不過的陷阱,沉吟了一下緩緩道來,“隻是我卻沒什麽參加的興致。這個第一才子的虛名我也沒什麽興趣而已。”
慕容子蕭點點頭,轉而將目光投到了上官婉卿的身上:“不知道風家主有無興趣呢?和本皇子一起去看詩會。”
上官婉卿本就想和慕容子蕭結交,再加上她此刻傲氣也上來了,她也想見識見識慕容簡溪的未婚妻,所謂的楚國第一才女究竟是何尊容。
因此她幾乎是立刻便點頭同意了慕容子蕭的邀約:“那臣女就多謝二皇子的抬愛了。”
上官婉卿也不好詢問這詩會是不是誰人都可參加,畢竟從慕容簡溪的話中能聽出這件事算是楚國人都知道,問出來無疑是告訴慕容子蕭她並非楚國人。
“那七弟,你去不去?”慕容子蕭確定了上官婉卿已經會參加之後,又笑眯眯地看向慕容簡溪。
慕容簡溪此刻滿心鬱悶,隻是他也不好表露出來。隻是溫婉一笑,像是謙謙君子一樣:“這詩會沒意思,所以我還是不去。”
興許以為上官婉卿去了,慕容簡溪就會變了心意。隻是看他還是這般拒絕的態度,倒讓慕容子蕭有些意外。
隻是慕容簡溪態度堅決,慕容子蕭也不好強求,他也隻能點點頭:“那你便回府吧,等等我和風家主去看詩會。”
上官婉卿雖然為了慕容簡溪不能來有些遺憾,隻是她卻也在內心鬆了一口氣,畢竟若是因為她的原因而讓慕容簡溪改了態度,無疑是告訴慕容子蕭她和慕容簡溪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這對她來說,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君故,撐船回去吧。”上官婉卿衝著船外吩咐道,君故仍然沉默不語,隻是他卻已經從船頭站了起來,架起船篙,往岸邊撐去。
船很快便到了岸邊,輕輕撞了一下便停穩了。慕容子蕭待船停穩後,便一馬當先地往岸上走去,上官婉卿顧及到自己的身份,特等到慕容簡溪也上了岸後才起身從船中離開。
她的這一行為自然是被慕容子蕭看在眼裏,他內心對於麵前這個女子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慕容簡溪隨意和慕容子蕭打了個招呼,便往府邸的方向走去。慕容子蕭也不在意,隻是含笑看著上官婉卿,示意她跟在自己的身後。
慕容簡溪走過一條街後,卻突然扭轉身體,轉入一個小巷後。跟在他身後的一個男子毫無察覺地仍然往前走去,隻是當他發現自己已經跟丟了慕容簡溪後才有些慌張地回頭查看。
此刻的慕容簡溪自然已經走進小巷裏換上了另一副麵容,從容不迫地從小巷的另一頭走了出來。
他的眼中玩味與憤怒相互交織,編織成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小貓兒,你早晚要為你今天這大膽的行為付出代價!”
上官婉卿緊緊地跟在慕容子蕭的身後,人潮洶湧,她隻怕跟丟了慕容子蕭。隻是饒是如此,她卻仍被人潮擠得有些踉蹌,好幾次險些栽倒在地。
慕容子蕭也注意到了這一情況,他停下身,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覆在自己的手上。上官婉卿有些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他將手伸向她時,她才恍然大悟。
“握住,別走散了。”慕容子蕭原本溫柔的話卻如一道命令在上官婉卿的耳邊回響。
上官婉卿身體一僵,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隔著一方薄薄的錦帕握住了他的手。對於慕容子蕭,她無法真正的從內心升起任何反抗之心。
就像是她的骨子裏早已刻上了“慕容子蕭”這個名字,隨時提醒著她不得反抗,當然,上官婉卿明白,這不過是前世的首領給她留下的陰影太深,但是她沒想到,這影響竟然會存在於這一世。
她也同樣沒想到同樣的恐懼會在其他人身上喚醒。
慕容子蕭滿意地看著上官婉卿立刻伸出手,他下意識地以為上官婉卿對他有好感,所以才不會出聲拒絕。
隻是她的掌心卻有些冰冷,那錦帕傳過來的冷淡溫度讓他都嚇了一跳。眼下不過十月,還遠不到寒冷時節,怎麽她的手會如此冰冷?
慕容子蕭沒說什麽,隻是用溫暖的手握緊了上官婉卿的手,帶著她往詩會的地方走去。
上官婉卿原本還有些想要欣賞沿途風土人情的閑趣,隻是當她的手被慕容子蕭握住後,她便僵硬緊張得除了緊盯著身前的慕容子蕭的背影,什麽也關心不到了。
所幸很快便到了詩會的地方,而詩會是需要一定的身份才能進入內場,所以慕容子蕭就不需要再握住上官婉卿的手,防止被人群衝散了。
當上官婉卿從慕容子蕭那兒抽回手的時候,她隻覺得後背一片冰涼黏膩,就像是一塊蛇皮緊緊地貼附在自己的後背上。
她鬆了口氣,卻覺得自己的身後似乎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她立刻警覺地扭頭查看,隻是身後除了洶湧的人群什麽也沒有。上官婉卿隻是覺得自己因為慕容子蕭的原因太過多疑了,搖了搖頭又重新看向了掏出令牌給衛兵查看的慕容子蕭。
慕容簡溪自然是易容跟在了上官婉卿的身後,隻是當他看到上官婉卿毫不猶豫地將手放到慕容子蕭的手中時,差點沒忍住自己的怒火。
他的小貓兒,怎麽可以對著別人搖尾巴!
他一直沉著臉看這兩人進了內場才從人群中擠出來,邁步要往內場進。隻是侍衛看他眼生,卻立刻伸手攔下了他:“哎哎!這內場要出示令牌才能進!”
慕容簡溪正在氣頭上,就將氣撒在了這個侍衛頭上:“你也不看看爺是誰!我是千殺閣右護法!”
千殺閣的名號可以說是在楚國幾乎無人不曉,侍衛也嚇得一愣,隻是當他瞥了一眼,發現慕容簡溪並不像是長久浸潤在殺伐環境中的人,也隻是抬眼嗤笑了一聲:“今天報右護法的不下十個,你是第十一個。你要真是右護法,我還是千殺閣閣主呢!”
慕容簡溪也不囉嗦,直接踹了侍衛一個窩心腳,從懷中掏出右護法的令牌擺到他的眼前:“那這令牌你總歸認識吧?”
侍衛本來齜牙咧嘴正想咋呼,隻是當他看到貨真價實的千殺閣的令牌後,卻又嚇得張口結舌,連話也說不利索:“居……居然是真的……”
慕容簡溪也不想和他多費口舌,正打算邁步踏入內殿,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他轉過身,衝著圍觀的百姓陰惻惻一笑,語氣裏飽含殺意:“我千殺閣的人可不是那麽好冒充的,若是讓本護法查出來是誰,那你們就等著到千殺閣上做一回客吧!”
原本嘈雜擁擠的人群因為慕容簡溪的這句話仿佛瞬間如同北風過境一樣卷走了所有閑談和笑容。人人都噤聲不語,用恐懼的眼神看向慕容簡溪。
慕容簡溪平日也不喜歡做出這麽高調的舉動,隻是此刻他戴著麵具,又加上因為上官婉卿而一肚子火氣,所以才做此狂妄之舉。
慕容簡溪見眾人都已經聽清他的話語,他冷哼一聲,轉身踏入了內場。
詩會原本便是露天而設,在高台上舉行。詩會在這個圓形廣場的中心,上官婉卿進來才發現自己踏入的不過是更小的同心圓內。
隻是眼下人已經沒那麽多了,她也總算可以和慕容子蕭拉開距離,有閑餘去賞玩周圍的景色了。
此刻明月高懸,場內燈火輝煌,隻把這黑夜映得恍若白晝。內場除了達官貴族,身份顯赫的江湖人士,還有一眾不停巡邏的侍衛和占攤經營活躍氣氛的小販。
上官婉卿倒是第一次遇見這麽新奇的景象,雖然她明白,這種不過就是前世的所謂的集會的變體,隻是她前世整日刺殺臥底,也沒有時間去體驗這一平凡的樂趣。
隻是不曾想,前世的缺憾卻在今生得以彌補。
雖然上官婉卿一直保持著雲淡風輕的態度,隻是她的目光卻總是不經意地被那些攤位上的小東西給吸引了去。
當慕容子蕭又一次停步,發現身後的上官婉卿正饒有興趣地看著手藝人捏泥人的時候,他也不禁莞爾一笑。
這個女子雖然不像同齡女子那般見識短淺,反而胸有溝壑,但是畢竟也是個女子,也愛這些精巧的小玩意。
因此他也沒出聲,隻是走到攤位麵前丟下了幾個銅板:“喜歡哪個,拿走便是。”
上官婉卿抬起頭,發現慕容子蕭站在她身邊。她猛然一驚,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二皇子這是何意?”
“不過是不值錢的小玩意,難道風家主連這點小恩惠也不肯收嗎?”慕容子蕭捏著下巴,眼光掃過架子上擺著的各色精致的小人,又掃過上官婉卿的眼神。
他發現當他掃過一隻肥頭大耳的小豬時,上官婉卿的眼神閃爍一下。他立刻伸出手拿下了那隻小豬,硬塞到上官婉卿的手中:“本皇子猜你是想要這個,對嗎?”
上官婉卿低下頭,握住了手中的竹簽,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二皇子果然慧心明目,臣女不敢欺瞞。”
“尋常女子愛些花兒草兒,怎麽偏你喜歡這麽古怪的玩意?”慕容子蕭饒有趣味地看著上官婉卿,想要聽聽她有什麽高見。
上官婉卿看著手上用黃泥捏成的小豬,垂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