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建立商會
上官婉卿聽到榆火這番話，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她隻是點點頭，負手而立，月光在她的身上灑下一片朦朧又柔和的光暈。
“這幾日我吩咐你所做的調查如何了？”
榆火從袖中掏出一張紙，紙上密密麻麻寫著什麽，她雙手捧著這張紙，恭恭敬敬地遞給上官婉卿：“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據奴婢和君故調查，現在楚國局勢有些動蕩，國內除了這種遊兵散勇組成的傭兵組織，還有一個人員精良的千殺閣。”
上官婉卿拿起榆火遞過來的紙，仔細地看著，唯恐漏看了一個字。越是看，她臉上的表情就越是不樂觀。
“奴婢也問了君故和無雙，他們都說千殺閣勢力不容小覷，壓根不是我們這種傭兵組織可以抗衡的……”榆火隻是如實地稟告著她所調查的東西，結果卻被上官婉卿打斷了。
“無妨，這個傭兵組織本來我也沒打算太過於指望，隻不過是一張牌而已。倒是我讓你調查的商會一事如何了？”
聽到上官婉卿的問話，榆火連忙止住了自己的話頭。她頓了頓，像是思索著該怎麽回答上官婉卿的話語一般：“現在楚國內沒什麽商會，大多各自為營。”
上官婉卿聽到榆火的回答，臉上總算露出了幾分笑意，隻是這笑意也如秋季的月亮，總是透著微微的寒意：“傭兵組織倒不甚重要，商會比那個重要多了。”
“是，據調查，現在楚國多以綢緞織物聞名，旁的東西還沒有，至於小姐您要我去調查的那樣東西，當地人更是聞所未聞。”榆火抿了抿唇，將結果告訴了上官婉卿。
上官婉卿臉上的寒意終於一掃而空，她爽朗地笑了出來：“既是如此，那我便安心了。”
次日，楚國內的街巷內便充斥著一股濃鬱的芳香，聞到者無不心曠神怡，閉目深嗅。這香氣甚至驚動了王公貴族，那些貴婦見麵無不互相問候香氣來源。
眾人尋香而至，隻見到一個僻靜的小巷中有一扇半掩的門，門上掛著一個小小的木製招牌，上麵寫著“百香閣”。
推門而至，門內的芳香幾乎可以媲美春日百花齊綻的濃烈芳香。
而在這濃香裏，有一名女子穿著白衣，頭戴鬥笠，鬥笠邊緣滾著一層朦朧的輕紗。那輕紗順著邊緣垂下，將女子的芳容掩於麵紗之下，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眾人驚異，不免麵麵相覷，將內心的疑惑問出聲來。女子也隻是輕笑一聲，那聲音清冷，如同玉佩輕撞，發出泠泠的脆響。
“歡迎各位光臨小女子的百香閣。”
“王國內的古怪香氣就是你弄的？”早有性急的貴婦急急地問出聲來，她不怒自威，言語間還有一分斥責之意。
上官婉卿冷冷一笑，隻是因為麵紗的遮擋，她的冷意看起來也柔和不少：“夫人此言差矣，小女子不過是開個店鋪製點香料，何以就成了古怪呢？”
有人伸出手撚了一把上官婉卿麵前的各色小桶內的五彩粉末，湊到鼻尖一聞，隻覺得渾身一片舒泰：“你說……這是香料？”
上官婉卿垂下眼淡淡一笑。之前她便吩咐榆火去幫忙查詢楚國有無香料，榆火告訴她這兒的人們並沒聽說過香料一詞，對他們來說，最為頂級的香料也便是花椒那溫暖辛辣的香氣。
現在一看，這些人果然如榆火所說，他們的眼中對於這些香氣露出的完全是震驚無知的模樣。
“正是，這些香料乃是小女子親手采摘曬製而成。”上官婉卿從跪坐改為站起，她緩緩起身，那白色的衣裙也隨著她的行為而如水波一樣流動。
貴族們麵麵相覷，幾乎人人都拿了一點香料放到鼻尖輕輕地嗅著，那臉上的謹慎表情就像是如果她們動作重一點，這些香料就會轉眼不見一樣。
這些楚國人從來沒有想到香料居然還會發出花一樣的芳香氣息，因此她們在深吸之後臉上都露出了陶醉的表情：“不知道這些香料價值幾何？”
“價值……百錢。”上官婉卿看著貴族臉上露出驚疑的神情，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出了下半句話，“但是若是諸位可以出手相助，這些香料將價值千金。”
上官婉卿很清楚，這些貴族想要將香料變成貴族專屬物，從此以後這些香料將隻有她們才能用，百姓連香料都碰不到。
既然她成全她們的虛榮心，她們也要相應地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那些貴婦們彼此對視一眼，終於還是有人問了出來：“你想要什麽？地位嗎？還是財富？”
上官婉卿搖了搖頭，她伸出玉指，輕輕抓了一把香料：“小女子不需要這些，隻希望諸位能夠寫一封推薦信，準許小女子創辦商會。”
這些名貴的香料便被上官婉卿輕輕一揚灑在地上，那些貴婦雖然嘴上沒說什麽，隻不過個個眼中都露出了心疼的情緒。
暴殄天物！這等稀世珍寶她們今日才聽聞，結果麵前的這個女人居然把這種寶物看成尋常之物，並且肆意糟蹋！
“創立商會幹什麽？”一位貴婦輕蔑一笑，“難道你以為，就憑你一個弱女子的身份能夠擔起會長一職？”
她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隻不過那笑聲聽起來像是粗啞的野雞叫聲，聽起來讓人心生厭煩。
上官婉卿卻也不生氣，隻是又拿起了一捧香料，往地上慢慢地撒去。小桶裏本就沒裝多少香料，眼見著這個桶裏的香料就見了底。
“小女子能不能當會長，就不勞各位夫人操心了。小女子隻是來問一句，諸位夫人是幫還是不幫？”
那些貴婦雖然麵上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心裏卻已經開始忍不住捶胸頓足了。她們個個都已經是年老色衰，仗著自己的正室身份還得夫君尊重。
不過她們已經自己明白，她們夫君到底還是更愛年輕的花兒草兒，她們已經枯萎了。可是……若是有這些香料的話，說不定還能夠喚回她們夫君的心。
千金易得，寵愛難求啊！更何況這些東西若是進貢到宮裏，少不得也是功勞一件，這等好事怎麽能錯過？
上官婉卿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她沒想到這些貴婦居然這麽沉得住氣。她本來以為在聽到價值千金的時候，她們就應該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色，結果到現在她們臉上的神色仍是十分端莊自重。
這等平靜倒是上官婉卿始料未及的，不過她自己明白這些香料的做法，就算全部糟蹋了她也不會痛心。
因此上官婉卿見眾人不說話，又拿起了一桶香料，如同潑水一般，直接將那鮮亮的黃色香料整桶潑到地上，頓時房間裏充斥著濃烈到讓人有些目眩的香氣。
“住手！為什麽要創立商會？”那些貴婦見到上官婉卿這般糟蹋，終於還是有些坐不住了。一個貴婦立刻出聲製止了上官婉卿的舉動，她以帕捂鼻，這些香料的味道太過濃鬱，她也有些受不住了。
上官婉卿放下手中的小桶，像是為了讓這些在場的貴婦安心一樣，將桶又輕輕地放回了原處：“小女子勢單力薄，因此想要創立個商會求得一席庇佑之地。”
上官婉卿心中也明白，這些話還不足以讓這些貴婦滿意，畢竟她們也已經活了這麽久，什麽小伎倆沒見過。
“而且，現在局勢有些動蕩，創立商會團結商戶所帶來的益處，諸位夫人也應該清楚才是。”上官婉卿麵對這些貴婦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怯意，她侃侃而談，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個殺伐果斷的殺手生活中。
貴婦們彼此都對視一眼，畢竟這個決定不可能由她們中的任何一人做出來。上官婉卿說完話後也便沒說什麽，整個屋子便陷入了令人尷尬的寂靜中。
這寂靜中隻有濃鬱的香氣在靜靜地擴散著，似乎在無聲地催促著這群貴婦下定決心。
“隻能保證寫推薦信準許建立商會，但是會長一職究竟是否是你，還要看你自己。”終於，在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的時候，貴婦開了口。
上官婉卿明白貴婦也不可能真的會指定她是會長，但是她肯鬆口建立商會這便夠了，這就是她所期望的。
因此她連忙跪倒在地，將手墊於頭下，行了一個楚國規矩的拜手禮：“小女子謝過諸位夫人，這些香料便當成見麵禮送與諸位夫人吧。”
這種結局便是最好的了，貴婦們各自選了稱心如意的香料帶回家去，而上官婉卿也得以建立商會。
在各位貴婦離去後，上官婉卿才摘下了頭上的麵紗，然後將窗戶打開深深地吸了一口窗外新鮮的空氣。
榆火從旁邊的偏門中走了出來，手中拿著幹淨的掃把，將這些香料掃到一邊，用廉價的布包裝了起來。
上官婉卿長出一口氣，伸出玉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些人真難伺候，這香氣真是熏得我頭疼。”
榆火隻是專注地將這些香料掃到自己的布包裏，笑著安撫著上官婉卿：“但是結局還是好的，她們仍然同意了小姐創立商會的請求。”
沾了灰塵的明黃色香料看起來已經不那麽灼眼，反而有種灰撲撲的色彩，就像是被利用完被丟棄到一旁的灰暗。
榆火將這些香料仔細地裝到布包裏，她明白這些香料以後說不定還有大用。雖然上官婉卿並沒有吩咐，但是她仍然精心地為了以後可能用到的機會準備著。
說到底，與其是為了以後可能用上的機會準備著，倒不如說她心下生出一抹惻隱之意，將這些已經利用完了的廢物又許了它們一個未來，還有可能出場的未來。
她隻希望，將來自己有一天被迫丟棄的時候，上官婉卿卻仍然惦記著她，給她一個可以再次出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