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逃脫
再淒冷的月色也總會被人煙所驅散,直到彩玉和上官婉卿返回之前那個滿是侍衛的地方時,他們都沒注意到上官婉卿曾經消失過。
彩玉的手裏滿是冷汗,剛剛上官婉卿的廝殺和威脅自然是絲毫不差地落入她的耳朵中。她偏過頭,看著上官婉卿如水冷靜的側臉,恢複了一點的勇氣。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也沒想到上官婉卿的身手居然如此矯健,看起來之前她所說的上官宮靈的死法也肯定不是她的虛言了。
“彩玉。”
上官婉卿的話,將彩玉的思緒拉了回來,她下意識地看了上官婉卿一眼,看著她此刻正用如墨一般的黑瞳緊緊地盯著自己。
“奴婢在。”彩玉也不知道上官婉卿喊她何意,隻是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句。
上官婉卿看著彩玉,她的眼神裏明顯充斥著敬畏和驚愕。上官婉卿也並不後悔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隻是她還是擔心彩玉因為她的手段而不願追隨她。
“你也聽到了本公主的計劃,現在本公主最後問你一次,你還確定要追隨本公主嗎?即使我可能不是上官婉卿,不是瓦蘭國的嫡長公主?”
上官婉卿撥弄著腕上的貓眼石鑲銀金蓮手串,那貓眼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當真如同貓咪的眼睛一樣,總是閃著讓人難以捉摸情緒的光芒。
彩玉盯著那手串,不發一言。盯著久了,仿佛她自己也化成了一顆貓眼石,此刻被上官婉卿玩弄於掌心之中,無法逃脫。
終於,在火光逐漸微弱,大部分人已經陷入睡眠之中,彩玉才有些艱難地開了口。雖然上官婉卿此刻已經沒了聲息,但是彩玉知道,上官婉卿沒有睡著,她在等自己的回答。
“奴婢……奴婢誓死追隨!”
彩玉心裏也清楚,在自己已經知道了上官婉卿的計劃的現在,就算她不追隨,迎接她的下場也說不定是死亡。不……說不定幹脆利索的死去還是上官婉卿的仁慈,萬一給她也來一個剝皮折骨,讓她嚐嚐上官宮靈的滋味那也說不定。
上官婉卿自然也想過彩玉不追隨的下場,隻不過她不會殺了彩玉,最多是毒啞了她,讓她無法說出今天所看到所聽到的一切便是了。
但是在已經聽到彩玉確切的回答之後,上官婉卿還是滿意地點點頭。彩玉對她來說還是挺有用的,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想和彩玉鬧僵。
“放心,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彩玉聽到上官婉卿的話也隻不過抿唇無聲地笑了笑,此刻她的臉色正如月光一樣雪白,雪白到讓人以為是否是真的活物。
月色很快地便被日光所代替了,單調的馬車搖晃讓上官婉卿想到幼年時難得的休閑時光,那時候自己所睡的搖籃也正如馬車一樣搖晃。
上官婉卿懶散地打了個哈欠,看著日頭不過正午,搖了搖頭驅散了自己頭腦中的睡意。她將視線移到一旁,發現彩玉也在打著哈欠。
“現在已經到楚國了吧?”上官婉卿算了一下時間,覺得現在也應該離楚國不遠了,更何況她挑開簾子,發現窗外的景色已經由連綿起伏的山脈變成了有人煙的平坦地方了。
彩玉揉了揉眼睛,點點頭。因為睡意,她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夢中的囈語:“是啊,估計今天中午便可以進入楚國王宮了。”
上官婉卿對於彩玉這含糊不清的聲音有些不滿,她本來想拿出公主的架子好好斥責一番,隻是剛張口,自己卻也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公主……若是困了……不如……”彩玉已經困到目光迷離,說出的話也被睡意拆得粉碎。她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便軟倒在了一旁,閉上了雙眼。
上官婉卿歎了口氣,她眼前的世界也逐漸模糊不清,各種顏色都混合在了一起。睡意襲來,她甚至都沒有激烈的抵抗整個人也和彩玉一樣軟倒在地,睡了起來。
而在上官婉卿和彩玉睡著的時候,馬車的車夫卻被人從脖子處以手作刀劈了一下,整個人也失去了意識。
廂簾輕微拂動,就像是微風吹過一樣。隻是馬車車廂裏卻赫然多了兩個男子,他們以黑布蒙麵,彼此對視一眼,分別將上官婉卿和彩玉扛在背上。
廂簾又一次輕輕拂動,隻不過這次,車廂裏卻空無一人,隻餘下香爐的嫋嫋青煙。
當上官婉卿和彩玉恢複意識的時候,發現她們身處一個極為普通的房間內。這個房間並沒有太多的家具,隻有樸素的灰牆和一張整潔的床鋪,還有一張桌子和幾個凳子。
而在她們麵前站著的,是兩個蒙麵黑衣人。
上官婉卿卻並沒有露出驚慌的神色,她滿意地拍了兩下手:“動手時沒人發現吧?”
那兩個人摘下黑布,赫然是昨天的倒黴鬼和跪出來的那個人。此刻他們恭敬地衝著上官婉卿一抱拳:“沒人發現,現在楚國裏也沒有什麽太大的騷動。”
上官婉卿自然對這種結果很是滿意,她笑了起來,那眉目間的笑意也傳到了這兩個男子的身上,他們明白這笑容就是對他們的讚許和嘉獎。
“風頭兒,那下一步應該怎麽做?”跪出來的男子看著上官婉卿微笑著,因此也大著膽子問道。
上官婉卿被這男子的不倫不類的稱呼逗笑了,此刻她的笑容無比純粹,看起來就像是天上的繁星一樣閃著柔和的光芒:“這是什麽稱呼,喊我風少主吧。你和他都叫什麽?”
“我叫三子,這個人叫四狗。”三子指了指倒黴蛋,示意之前被上官婉卿拿來殺雞儆猴的男子叫四狗。
彩玉也被這兩個男人的名字逗笑了,雖然她也知道賤名好養活,所以一些人給孩子起名特意選擇賤名,但是倒沒想到名字居然會低賤到這種地步:“小姐,這兩人也算忠心,不如小姐賞他們一個新名吧?”
這個稱呼自然也是彩玉和上官婉卿商議過後才定下來的,畢竟上官婉卿既然打算拋棄了自己的公主身份,她再喊上官婉卿為公主也不太合適。
上官婉卿聽到彩玉這麽說,也存了賜名之意,她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你們意下如何?”
三子和四狗自然沒想到居然能有自己正兒八經的名字,早就高興得不知道手腳往哪裏放了,現在聽到上官婉卿這麽問,自然是欣喜得連連叩頭:“風少主願意賜名,小的們哪裏敢有怨言呢?”
上官婉卿見到這兩人如此欣喜,也噙了一抹淺淡笑意。她原本的名字也是前世那個主人賜予她的,這個名字讓她珍惜至今。
而如今,看到這兩個人就想起了前世剛入組織有著低賤名字的自己,也不由得心下生出一抹憐憫之意。
上官婉卿沉吟了片刻,從腦中搜刮出了幾句詩詞,決定拿來當名字賜予這二人:“既然如此,那你也別叫三子了,就叫君故。而你這個四狗,也改了吧,從今往後你便是無雙。”
君故和無雙自然是感激涕零,將自己的新名字在口中顛來倒去念了好幾遍,直念得眉開眼笑,合不攏嘴。
“那奴婢也向小姐求個恩典吧,求小姐賜個新名,討個彩頭。”彩玉也跪下請求上官婉卿可以賜予她一個新名。
她很清楚,“彩玉”這個名字總是能讓上官婉卿想起在王宮裏的那些日子,想起她曾經背叛過舊主的事情。
雖然上官婉卿口口聲聲說著並不在意,但是以後也難免她不會存著什麽猜疑之心。倒不如趁著此刻,改了新名,和過去一刀兩斷才是上策。
上官婉卿沒想到彩玉會突然向她說出這種話,她沉吟了片刻也算是明白了彩玉的苦心。因此她也點點頭,並沒有阻攔:“既是如此,你便叫榆火吧,‘梨花榆火催寒食’,這樣如何?”
彩玉雖然不懂詩句,但是這句淺顯易懂的話她顯然明白。寒食節後,百姓都要取用新火。隻有皇上的寵臣和重臣才能受賜榆火,在寒食節時仍生灶做飯。
上官婉卿賜予她這個名字,無非是告訴她,她從今往後便是她所重用的希望之火。
彩玉——現在已經改名為榆火的她,也忍不住激動地跪在地上連連叩首,感謝上官婉卿的賜名之情。
上官婉卿看著這三人,心下也生出欣慰之情。此刻夕陽從窗戶斜射入室,帶來溫暖的光亮,就像是在寬慰上官婉卿,日後的新生活也定會這般一帆風順。
“多的話倒不用多說了,君故、無雙,從此以後你二人就負責幫忙管理那些原本的弟兄,畢竟我和他們還不甚熟稔。”上官婉卿負手而立,此刻陽光灑在她的側臉上,暈開淺淡的光芒。她淡淡一笑,渾身散發著一抹上位者的傲氣。
君故和無雙早已看呆,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也連連應聲。
上官婉卿看著榆火,略微沉思了一下也便繼續說道:“而榆火,你仍是我的貼身侍女。之前我讓你準備的財物,你準備了嗎?”
聽到上官婉卿這麽問,榆火連忙從懷中掏出一遝銀票,臉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自從小姐吩咐後,奴婢便搜刮了一些,數字也和小姐預料的差不多。”
因為榆火還不確信君故和無雙這兩人究竟是否忠心,因此涉及到錢財一事,她也沒說具體數字。
不僅她有戒心,上官婉卿也有戒心,因此看到榆火這得體的應答,她也是點了點頭,並沒有當著這二人的麵去追問具體數字:“很好,今日先歇息吧,明日開始可就不輕鬆了。”
上官婉卿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她從這遝銀票中隨意抽了一張遞與君故:“這銀票便賞給你和那幫弟兄們拿去買酒喝,若是忠心,以後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
君故接過銀票,連忙和無雙一並笑著衝著上官婉卿拱手謝道:“多謝風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