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
左侍郎盧永慶是個五十多歲的胖老頭兒，此時錢有亮當眾指責，他一沒推委二沒抗議，隻是緩步走到殿中央，一頭跪倒在天子麵前。
“錢富生慘死獄中一事，的確是臣疏乎大意處理不當，所以臣願意擔下這個責任，聽憑皇上發落裁決。”
盧永慶當年之所以會被皇上提撥為刑部左侍郎，是因為他為人正直，辦事謹慎。
這次錢富生因為在奉陽犯下誘拐幼童一案，被押到帝都接受審理，他真是在暗中想了不少辦法去搜集對方的罪證。
可是奉陽那邊接二連三傳來的消息是，與錢富生接頭販賣幼童的聯絡人始終查無所蹤。沒有證據，便不能定案，這讓盧永慶很有些鬱卒焦急。
而他之所以對錢富生如此慢怠，一方麵是因為他的長子當年死於非命，另一方麵，他與錢有亮同朝為官多年，早已對錢家父子的所作所為心生不滿。
如果錯失了這次置錢富生於死地的良機，以後怕是很難再找到這樣的機會，給全城老百姓出一口心頭惡氣。
也怪錢富生平日裏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所以在牢裏才遭人毒打。
他知道這一切全都歸罪於他的處理不當，但隻要能讓錢富生得到應有的懲罰，他願意承下這份罪責，來解多年的心頭之恨。
坐在大殿上的顧承珞見此情形頗感糾結。
盧永慶也算得上是他的心腹愛臣，如果真的為了一個本來就該死的錢富生而讓他堂堂天子損失愛將，這樣的抉擇倒真是讓他倍感為難。
就在大殿上的氣氛陷入緊張中時，大太監東福的聲音突然從殿外傳來：“皇上，奉陽知府錢守萬派人送來急信，說有機密奏折，要越級直接呈到皇上麵前親啟。”
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在朝中很多大臣的眼中，都可以堪稱是具有曆史性轉折的一天。
因為奉陽知府錢守萬派人送來的機密奏折裏所闡述和表明的，全都是針對錢有亮多年受賄貪汙，包括草菅人命且與外敵勾通的確鑿證據。
那諸多指控加在一起，足夠朝廷判錢有亮死十幾二十個來回了。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轉折，整個朝廷為之嘩然。
因為出言指控錢有亮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位權勢滔天的錢太師的同宗弟弟。
奏折裏邏列的罪證十分詳細，從錢有亮二十幾年前坐上太師之位直到現在，那年那月那日，所發生過的每一個案子，都事無巨細的陳述得一清二楚。
如果今天指證錢有亮有罪的是其他人，可信度或許還有待商榷，但將罪證送到皇上麵前的可是太師的同宗弟弟錢守萬，如此一來，其中的真實性就不言而喻了。
顧承珞皺著眉頭將那份機密奏折從頭看到尾，在翻完最後一頁的時候，終於勃然大怒的罵了一句豈有此理。
雖然他早就知道錢有亮壞得流油，卻沒想到這些年來，這老不死的居然接二連三幹了這麽多讓人無法忍受的罪行。
怒極之時，他將那份密折一把丟下金鑾殿，直接扔到錢有亮的腦袋上，厲聲道：“真是好大的膽子，在朕看不到的地方，你居然敢做出這麽多大逆不道的事情。錢有亮！你是想要連朕這個皇位也一並奪去嗎？”
聞言，眾臣皆驚。
被密折重重砸了一下的錢有亮，不明所以的將那份折子拾到手裏，打開一看，那張阡陌縱橫的老臉上竟露出驚駭錯愕的表情。
“皇上，這……”
明真帝憤然起身，厲聲對錢有亮道：“你貪汙救災官銀整整八百六十五萬兩，朕可以忍你；你為擴大家族利益，在朕的背後搞小動作，私自將錢氏一族的嫡係旁係拉到朝中擔任要職，朕也可以忍你。可是錢有亮，做為我天龍兩朝元老，當年你也是倍受先帝寵愛的老臣，在世間享受了不少榮華富貴。但你居然昧著良心與月鷹國大叛臣蘇慕庭私通，更在女王帶使者出使我天龍朝的時候，暗中派人在她回程的時候意圖奪她性命。”
越說越氣的顧承珞若不是顧忌著自己是皇帝的身份，真想大步走到殿前，狠狠抽錢有亮這個老不死的一頓耳光。
兩旁臣子皆被嚇了一跳，原來當初女王陛下逢難一事，居然是錢有亮暗中指使安排的？
錢有亮臉色一驚，急忙解釋道：“皇上，這純屬無稽之談、子虛烏有，根本就是有人在故意陷害老臣，老臣對朝廷忠心耿耿，怎麽可難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還望皇上明察秋毫……”
“哼！是真是假，朕自會派人仔細查證。來人，把錢有亮押入天牢，等候判決審理！”
很快，駐守大殿的左右侍衛便衝上前來，一把將叫嚷個不停的錢有亮直接五花大綁，扯出了金鑾大殿。
事後，顧承珞在私底下問白麒楓，錢守萬突然在這個時候將錢有亮的罪證呈到朝廷，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他暗中派人一手操控的？
他並不傻，早就知道白麒楓一心想將錢家從政治舞台上連根撥除，隻是沒想到被他操控在手中的棋子，居然會是錢有亮的同宗兄弟錢守萬。
白麒楓也沒隱瞞，直接點頭承認了這一切，的確是他一手所為。
“錢守萬為何要幫你？”
“他若不幫我，這輩子，他就沒辦法再看到他這世上唯一的兒子了。”
顧承珞微微一愣，這才明白錢守萬之所以會受製於人，居然是被人給抓了把柄。
“皇上，當初途經奉陽的時候，我曾答應錢守萬，隻要他將錢有亮的罪證搜集全，無論錢氏一族將會遭遇怎樣的打壓，我都會保他一家上下安然無憂。”
“錢守萬一家安然無憂朕的確可以應允，但奉陽知府一職，他怕是沒有資格再繼續擔任下去了。”
雖然錢守萬這些年所犯的罪責沒有錢有亮多，但他做為錢氏一族的一份子，傷天害理的事情肯定也是沒少做。
念及他搜集罪證，極力打壓錢有亮這項功德，削去他的官位，貶為庶民算得上是當今天子最大的仁慈了。
讓白麒楓倍感奇怪的是，錢有亮怎麽會與蘇慕庭暗中有勾結？如果他真與月鷹國之間有扯不清的關係，那麽墨雲卿口中所說的那個身穿鬥篷的神秘人，錢有亮肯定知曉對方的真正身份。
就在他試圖從錢有亮那裏打探虛實的時候，刑部竟傳來錢有亮在大牢裏麵咬舌自盡的噩耗。
不但白麒楓恨得牙癢癢，就連皇上也被這個消息氣個夠嗆。
本以為這次可以在錢有亮身上尋找到線索，沒想到老家夥居然畏罪自殺了。
雖然這起案子發展到這裏並不算是真正的了結，但錢有亮過世之後，白麒楓還是跑到皇上麵前請纓，要親自帶人去錢府抄家盤點。
錢有亮為官數年，從民間各地搜刮來的民脂民膏數不勝數，當白麒楓帶著人打開錢有亮的私人寶庫時，的確在裏麵發現了不少世間失傳了的無價之寶。
此次陪白麒楓來錢府抄家的，除了戶部幾位大人之外，墨雲卿、段修寒以及顧堯辰還有那個小跟屁蟲龍龍也一起過來湊熱鬧。
原本墨雲卿對抄家盤點這種事並不感興趣，但白麒楓卻聽人說，當年墨氏家族遇難的時候，就是錢有亮帶著幾個心腹去墨家抄的家。
可想而知，墨瑾宣當年珍藏的不少稀世珍寶，定是被錢有亮這個老家夥給中飽私囊了。
果不其然，在眾人打開錢有亮的私人寶庫時，在一個設計精巧的暗閣裏，墨雲卿的確發現了不少她小時候在家裏曾見過的稀珍寶貝。
“啊？這串玉佛珠可是我爹當年從一個西域高僧那裏求來的聖物，這條翡翠項鏈是我娘活著的時候，最喜歡戴在脖子上的首飾。咦？沒想到我爹當年費盡千辛萬苦給我找來的這兩本詩集居然也在這裏？”
看著眼前這些似曾相識的東西，墨雲卿忍不住感慨道：“還以為這些東西全都被收進了國庫，沒想到卻讓錢有亮這個老家夥藏到了自己的腰包裏。”
白麒楓擔心舊時的回憶會影響她的好心情，便柔聲在她耳邊勸道：“這寶庫裏的東西還沒有全部入冊，你若瞧哪個順眼，我就著人把你瞧上眼的東西全都搬回我們自己家裏。”
她怔了一下，小聲道：“這於理不合。”
白麒楓自負的笑了一聲：“別忘了這裏現在是由誰說了算，該入冊上交國庫的，一樣也不會少，至於那些入不得冊的，可就全憑我一個人分配了。”
“你貪得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
對方將嘴唇壓到她的耳邊，小聲道：“為你做個貪官，是我心甘情願做的一件傻事。”
就在兩人調情打鬧之時，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嬌喊。
隻見跟在眾人屁股後麵湊熱鬧的龍龍，因為瞧見了一個巨大的藏寶箱，由於他個子太矮腿太短，在拚了小命爬到藏寶箱頂端的時候，不知觸動了什麽機關，竟大頭朝下摔了下去。
由於他摔倒的姿態實在是太有喜感，兩旁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捧腹大笑。
最喜歡落井下石的顧堯辰湊到那大寶箱麵前，伸出大手，在龍龍撅起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掌，笑著道：“沒想到你年紀不大，倒是個小貪財鬼，發現了什麽寶貝讓你興奮得連小命都不要了？”
掉到大寶箱裏的龍龍好不容易從箱子裏翻了起來，手裏緊緊抓著一個比破木頭沒美觀上多少的木頭牌子，一張小臉蛋上溢滿了興奮的光彩。
“沒想到這姓錢的老頭兒家裏居然還藏了這麽一塊寶貝，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