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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不是毒藥,而是良藥

  “看你還是不情願,幹脆由我來吧。”


  林文東看出宋澈依舊有芥蒂,忽然提議道。


  接著,不等眾人反應,他伸出了左手。


  在他的左手中指上,佩戴者一枚金戒指,戒麵是一朵梅花造型。


  林文東掐住這朵梅花,輕輕一拽,居然把梅花從戒指上拽了出來!

  宋澈等人皆是側目,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其實並不是戒指,而是一根金針纏繞在中指上,構成戒指的形態罷了。


  金針纖細如毛,整根拉直了,竟然有一尺長,而那朵金梅花,則是針尾巴。


  “金針?”何正泰詫異道。


  “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林文東解釋道:“他老人家以前是舊金山唐人街的老中醫,不過我就小時候學了些皮毛,後來改行去學醫藥,針灸手藝早就荒廢了。”


  聞言,俞紅鯉不由看了眼宋澈。


  隻覺得這個林文東的履曆,和宋澈竟有些相似。


  爺爺同樣都是老中醫,後來改學西醫。


  宋澈則徑直道:“用這針,得有點技術的,你還行麽?”


  “試試吧,如果不行,再用你的銀針。”


  林文東說著,就一手手持著這枚金針,一手抓起裴茂祥的右手,在幾個指頭尖上陸續紮針。


  針太細了,如果給普通人使用,稍微厚一點的皮膚都紮不進去。


  而林文東正如說的那樣,會針灸,但手藝很一般。


  隻能用手指捏著金針較為頂端的位置,縮短杠距,加大針頭的穿透性。


  如此這般,林文東把裴茂祥的每個手指頭都紮了個小血孔,接著還脫下裴茂祥的鞋子襪子,要繼續往腳指頭上紮針。


  但腳指頭的肌膚,可比手的皮膚厚糙了許多,針頭紮下去,居然彎了……


  宋澈大概是受不了這家夥“暴殄天物”的行徑,道:“讓我來吧。”


  林文東看了他一眼,就將祖傳金針遞了過去。


  宋澈掂起金針,信手一捋,剛紮彎的金針立時恢複筆直。


  再持著梅花針尾一甩,整根針在空氣中微微顫抖!

  眾人再次看得目瞪口呆。


  好像這金針,更像是被宋澈把玩習慣了。


  更讓他們驚駭的是,宋澈直接持著針尾,就很迅疾的往裴茂祥的腳指頭紮了下去!

  一尺長的細長金針,別說肌肉男糙漢子的皮肉了,怕是普通人的皮膚都難紮進去。


  而在宋澈手中的金針,這一次,卻勢如破竹般的紮進了繃緊的腳指頭!


  一撚一旋,再撥出來,一縷血色從腳指頭滲出!

  “好手藝!”


  林文東眼神一亮,驚歎的大讚。


  宋澈則一邊繼續紮腳指頭,一邊道:“你爺爺給你留下這麽一個寶貝,你不勤加練習,未免太可惜了。”


  林文東苦笑道:“你也該懂,這手藝需要長期的勤學苦練,我爺爺當年傳這梅花針給我,就讓我練到能紮穿野豬皮,但我實在不感興趣又沒恒心,隻能糟蹋了寶貝。”


  他又看著宋澈行雲流水的技藝,道:“你能操控得這麽好,想必也是下過不少苦工的吧?”


  宋澈卻輕描淡寫的道:“我爺爺當年也讓我學這招,我學了幾天,就把類似這麽細的針,紮進了木桌,然後我爺爺就沒催過我了。”


  “……”


  觸不及防的裝逼最致命。


  但是,兄dei,你這麽裝逼會沒有朋友的!

  饒是林文東的涵養再好,得知宋澈隻花了幾天時間就大功告成,也不由的黯然神傷。


  天賦這東西,真的是人比人得氣死人!


  等把腳指頭都紮出血後,宋澈將梅花針還給林文東,又看了眼臉頰緊繃且灰敗的裴茂祥,道:“這隻能避免他的休克和死亡,沒有專業設備,接下來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過我可以確認,下半輩子,保底是偏癱以上。”


  林文東、何正泰乃至俞紅鯉,這些醫者,基本都默默認同了這個預判。


  這麽激烈的中風,沒有腦出血或腦缺血,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但偏癱,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裴茂祥的眼睛睜得跟死魚一樣,充斥了絕望和不甘,蠕動嘴唇,似乎在試圖懇求宋澈再施救,但最終隻發出混沌不清的咕隆聲。


  他的輝煌人生,到這一刻,已經半個身子埋進了黃土。


  這種結果,如宋澈剛剛說的,可謂是生不如死,還不如死了痛快,也好過遭受身心的恥辱和痛苦!


  “裴先生,如果康複得好,應該還能有一些改觀和起色的。”


  林文東讀懂了裴茂祥的悲慟,好心安撫了一句。


  但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還能有多少改觀起色。


  俞紅鯉的眼眶早已腥紅,忍著潸然的情緒,走過去幫忙攙扶起裴茂祥,將他安置在椅子上。


  眼看母親或許有機會能蘇醒,而她的生父,卻在這個關頭罹患重疾,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


  但畢竟是她將裴茂祥給罵成這樣的,無論內心還殘存多少怨念,她都無法無動於衷。


  “我會負責到底的。”


  俞紅鯉輕喃道,接著扭頭看著宋澈:“你先繼續分析我媽的病吧。”


  既然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趁著救護車還沒到,宋澈便繼續論證。


  不過,林文東也插手了進來,“宋醫生,你是已經看出問題所在了?”


  宋澈懶得重複,俞紅鯉就幫忙大概複述了一下宋澈的論斷。


  “生前就患有抑鬱啊。”


  林文東的目光閃爍,推敲道:“而宋醫生是主張中醫的觀點,認為俞女士的昏迷前就得了情誌病?”


  宋澈點點頭。


  林文東沉吟道:“情誌病,我也聽說過,應該是全世界對抑鬱症最超前的研究,但是這跟俞女士的昏迷有什麽關聯?”


  “情況有點複雜,先論證,先論因果吧。”


  宋澈吊了一下大家的胃口,緩緩道:“情誌病,就是情誌刺激、七情內傷導致的,人若是長期遭受強烈的精神刺激,比如憂愁、焦慮、悲哀、恐懼等,一旦超過了人體正常的調節範圍,那就造成氣機逆亂、氣血失調。”


  “這種狀態之下,人的髒腑功能就會失調,其中以肺、腎和脾最典型,情誌抑鬱、暴怒氣逆,影響到新陳代謝,就會導致津液滯留在器官中,最終形成痰液。”


  小喬這回學機靈了,試探道:“是不是中醫所說的痰液,跟我們日常所說的痰液也不太一樣?”


  “聰明!”


  宋澈誇讚了一句,繼續道:“沒錯,中醫學定義的痰液,和日常所說的痰,有些不太一樣。中醫認為,凡是體內任何組織在病理發展過程中所產生的非正常體液,都稱為痰,是生化之本。至於淤血、氣鬱,也是血液和氣機沒能正常新陳代謝所致的結果。因此,治療情誌病,古時候中醫大多會從痰瘀鬱論治。”


  “至於常說的抑鬱症,原理也是如此,從最初的心理問題,影響到身體器官機能的運轉,衍生出一種伴隨著心理病變的亞健康狀態,身心身心,身體和心理息息相通,心情不好會影響到身體,反之也一樣。所以,現代醫學對抑鬱症的觀點,這是一種心理和身體相互惡化的病變!”


  林文東沉吟道:“你的意思,就是說,隻要罹患了這個情誌病,就會有痰液。”


  宋澈頷首道:“沒錯,有痰液,未必是情誌病。但有情誌病,就肯定會有痰液。”


  林文東像是想通了某種關節,當即走到床前,用手很謹慎的扒開俞媽媽的嘴巴,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微型電筒,用光照射了一下口腔,詫異道:“果然有痰!”


  何正泰這位精神病專家,仍然聽得雲裏霧裏的,道:“昏迷病人,有大量的痰液分泌很正常,你自己也說了,有痰液未必是情誌病。因此,你東拉西扯說什麽情誌病、痰液,和俞女士的長期昏迷到底有什麽關聯,難道還是俞女士極度抑鬱,不想麵對事實,所以故意裝睡不願意醒過來嘛。”


  宋澈莞爾道:“何教授,您終於開竅了。”


  “呃……”何正泰語塞懵比了。


  俞紅鯉倒是率先醒悟,道:“你剛剛說我媽是叫不醒的裝睡人,是不是和這個有關係?”


  宋澈點頭:“先不說這個情誌病,哪怕是普通精神失常或痛苦的人,他們本能的往往更想逃避現實,許多病人還必須借助鎮定劑、安眠藥壓製不良情緒。”


  “睡眠是世上最實用的免費醫療,睡著了,什麽都不去想,人就會進入放鬆的狀態,這是精神病患者最鍾意的狀態。”


  俞紅鯉隱約抓到了脈絡,順著話茬說道:“而我媽在昏迷前,長期飽受起抑鬱症也就是情誌病的困擾,因此,她現在一直沉睡,對她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


  林文東也漸漸洞悉到了真相:“我曾看過一份關於抑鬱症患者的調查報告,如果說有辦法讓他們長眠不醒,那麽幾乎所有抑鬱症患者都不會選擇自殺輕生。”


  “正是如此了。”


  宋澈望著俞媽媽,歎息道:“如果你母親有意識,那麽她應該還會選擇繼續維持現狀,不願意醒過來。”


  “而那顆古怪的毒藥,某種意義上,更像是精神病患者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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