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夜晚,令楊素意外的是白仕清居然回家了。就如那門開時候,被他帶進門的冷風一般,從他的臉色,楊素同樣感受到了那股涼意。她在心疼她的寶貝兒子,為此她不停的在心裏對自己說:‘我都是為了他好,他以後一定會明白的,一定會。’


  “吃飯了沒?”楊素熱情的迎了上去。


  白仕清沒有回答,雖然他一整天肚子裝滿的都是各色的酒,但他還是點了點。一邊脫著自己的外套,一邊默默的與楊素擦肩而過,一冷一熱,沒有任何交流。楊素的笑容還凝結在臉上,心中的寒意已經擴散到了全身。


  白仕清走了幾步,突然間回過頭,低聲的說了一句,卻不是對楊素,而是對著李媽說:“在花房裏準備兩杯咖啡,我換好衣服就下樓。我要跟我媽聊聊。”


  “聊什麽?”素來做事幹淨利落心思縝密的楊素居然說了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她腦海裏突然空白一片,什麽也沒有想話便出了口。


  “媽不是讓我結婚嗎?”白仕清一聲苦笑:“我就結給你看吧。”說我白仕清轉身上了樓。


  看著白仕清的背影,楊素的嗓子疼的厲害,眼睛也酸澀厲害。但倔強她有著強大控製力,她深信自己為兒子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哪怕事情再極端,再讓兒子不痛快,但是隻要有了這一條理由,就足夠支持她做出一切瘋狂的事情。


  “夫人,白董事長心裏真的不好受!”李媽眼睛紅了一圈,忍不住又多嘴了。


  “閉嘴,衝你的咖啡去!”楊素心中的鬱結找到了一個釋放點,全部的火都發在了李媽身上。李媽也深知楊素的性格,在她第二句話還沒有出口時候,她已經捂著嘴衝進了廚房避難。


  幾分鍾後,白仕清下了樓,脫掉外套的他越發顯得清瘦了。本身就有棱角的臉龐顴骨更加的突出,眼睛也深凹下去,因此多了幾分的滄桑。他緩緩的走入了花房,雖然室外依舊有著寒冬尾巴的清冷,但在這恒溫的花房中,春意盎然,花朵盛開。花叢中,放著兩把躺椅,楊素正安靜坐在其中一把上,優雅的姿勢慢慢的品著咖啡。


  白仕清慢慢的坐在他的對麵,沒端咖啡,也沒有點煙,而是直接開口問:“婚禮安排在幾時?”


  楊素知道兒子的性格,說話幹淨利落,不喜拖泥帶水,於是便直接答:“先訂婚吧。也許你怪媽不同情理,媽也知道兒子你的想法。訂婚也給你一個機會。”


  白仕清一笑,答:“是給她肚子裏孩子一個機會吧!”


  “我們母子倆說話非得這樣嗎?”楊素把手中的咖啡杯用力的往桌上一放,杯子裏的咖啡四濺。


  “那就十天後吧。”白仕清沒有理會楊素的話,而是做了決定。


  “這麽快?”答案讓楊素自己都驚訝,關於結婚這事她本以為白仕清會反對,搞不好還的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才能逼白仕清,卻沒想竟然是這個結局。


  “長痛不如短痛。”白仕清用力站了起來,明明簡單的動作卻像是用了全身的力量。


  “時間太緊了,而且賓客怎麽邀請?”此時楊素心像是被千把刀劃成了數百瓣,失了方寸,問了一個其實是她最不在意的問題。


  “媽,你看著吧。”白仕清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還坐在躺椅上發呆的楊素說:“我想不用我說,你也會邀請她吧。其他的,就隨你了。”


  說完,白仕清走出了花房,上了二樓,一夜便再也沒有下樓。


  第二天,一場世紀婚禮的準備驚動了半個A市。白家十天後要辦婚禮的事一傳出,做婚紗的,辦酒席的,當司儀都匆忙結束了春節的假期,紛紛踏進了白家的大門。這個春節,女人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白仕清要結婚了,我不想活了。”


  春節假期結束的第一天,醫院異常的熱鬧。過年的風俗中有一種說法時候春節不能進醫院,所以有點病痛人們都非得熬到了春節結束才到醫院。林舒雖然來得早,卻排在隊伍的最後,看著前麵人山人海,林舒頭越發的昏沉,耳鳴的症狀越來越嚴重,讓她完全聽不見四周的聲音。


  隱約之間,似乎有個陌生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但說什麽她很用心很努力都聽不清楚。下一刻,她腳一軟,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已經躺在醫院的床上,四周終於安靜下來,白花花的牆麵,熟悉的地方,就像回了自己家一般。


  “美女,你終於醒了啊?這麽虛弱的身體來看病,怎麽也不帶個家屬啊?”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一手拿著記錄本,一手拿著筆記錄著。


  “小毛病。”林舒答。


  “美女好心態啊。”小夥子笑著說:“身體都這樣了,還能說是小毛病?真的當自己年輕,不當回事啊?”


  “我隻是有點發燒,打算來醫院拿點退燒藥。”林舒掙紮著要坐起身來。剛一用力便被小夥子按了下去。


  “姑奶奶你還是安心的躺下吧。我剛查了你的病例,最近一年可是我們醫院的常客。剛你昏迷的時候,我們已經替你檢查了身體,你的情況很複雜需要多部門會診,我已經通知了婦產科醫生過來,你先打個電話通知下家屬。”小夥子說。


  “家屬?”林舒一笑,繼續說:“我自己便是家屬了,我心裏夠堅強的,有什麽直接跟我說吧。”


  小夥子一聽,放下了手裏的記錄本,瞪大了眼看著林舒問:“這麽漂亮的美女,孤家寡人,我可不信了。美女,日子好著呢,你這相貌擱哪都是眾星捧月,為了廣大單身的男同胞,你還是好好活著!”


  林舒一聽笑了。


  “就是嘛,笑一笑就更美了。”小夥子重新拿起了記錄本答:“會診時間是下午的兩點,美女你記得打電話。你的情況現在得住院,所以手續我已經簽了,就放在床頭,家屬來了記得去辦理下。”說完,小夥子拿起記錄本,走出了門。


  林舒側身,拿起了桌上的住院單,細小跟螞蟻一般的字跡寫的什麽她一個字都未看清楚。思量許久,她拿起了手機,努力的翻了翻聯係人,卻一個電話沒有撥打出去。她的人生居然混成這般境界,連她自己也絕對該回爐了。


  上班的第一天童學生便遲到了,他托著如罐了鉛一般的雙腳總算埋進了辦公室,剛進門候了半個多小時的病人就想跟著童學生進門,被小李攔了住。她關上門,歎了一聲對童學生說:“童醫生總算是來了,病人都快要把這裏給拆了,我記得童醫生可從來不遲到的?我看過個年,你啊是又輕減不少了,真的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童學生一邊默默的換衣服一邊慢慢的答:“喊號吧。”


  小李一聽,一愣,竟有些不習慣了,那喜歡跟她調侃,幽默的童學生去哪裏了,好像整個人都變了一個模樣,小李猜到了童學生的心境,於是忙收了那份心,恭敬的說:“哦,對了,童醫生,腫瘤科打來電話,說下午兩點半有一個會診,涉及到您以前的一個病人,所以安排了您參加。”


  “腫瘤科?”童學生聽了無力的擺了擺手:“那能有什麽好事?我一個中醫又能做什麽?幫我回了吧。”


  “童醫生,你在大家眼裏可是……”


  小李沒有說完,童學生便打斷了她:“喊號吧。”小李聽了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看了童學生一眼,他真的很累,倦意全寫在了臉上。她有些不忍,卻不又不知如何的開口勸,隻能默默的走了出門。


  白家的別墅,很久沒有的熱鬧,穿梭的人群,帶著各種東西排著隊候著楊素。所有人都明白,這場訂婚禮是楊素一個人的婚禮,所有的東西都得征得她同意了。今天要量婚紗,王雪嬌得到了楊素的首肯,終於來到了她夢寐以求的白家。


  三樓的臥室,自己曾經在這裏看望過姐姐。據楊素說,姐姐去世後,白仕清便搬出了三樓臥室,而一直住在二樓的小臥室裏。如今那裏的陳設依舊保持著當初的模樣。厚重的實木門被推開,沒有那種久未居住黴味而是她最討厭的味道同樣也是她姐姐最愛的味道——茉莉花清香。


  眼前的一切,跟當初她見到姐姐時候沒有任何變化。六年了,時光在這裏好似凝固了一般。她與白仕清的結婚照依舊擺在床頭,姐姐臉上幸福的笑容在她看來,分外的刺眼。


  “今年,今年,我一定要把這裏的東西統統都換掉。”王雪嬌雙唇緊咬。


  “新娘子,總算找到你了!”一個抱著一堆婚紗的女人從門頭探頭進來。


  “試婚紗對吧?”王雪嬌優雅的往躺椅上以靠答:“我已經準備好了。”


  “可夫人說讓您到樓下房間試。”女人弱弱的答。


  “我就喜歡這裏了。”


  “這……”女人猶豫不決。


  “就讓她在這裏好了。”一個冷漠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抱著婚紗的女人趕緊退到了一邊,楊素走了進來。


  王雪嬌站了起身順從的低下了頭。


  “我跟你的想法也一樣,這裏的裝修早就過時了,能不能改改得看你本事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想你比我明白。”楊素慢慢的說。


  “媽教訓的是。”王雪嬌乖巧的點點頭。


  “別先急著叫媽,時間還長,真金不怕火煉,好東西還的多燉一燉。”楊素答。


  王雪嬌豈有不明白楊素話外的意思,她在懷疑自己的肚子裏到底是不是白仕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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