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二)
“餓了吧。”方華打斷了，將手裏拎著的塑料袋塞到了她的手裏：“你最愛的蘭州拉麵，趁熱。”說完，不等郭子怡開口，他轉身離去，雙手插進褲兜，背影看來走的分外從容。
郭子怡低頭看著手裏的拉麵，廉價的紙碗裝的是她半小時前才吃過一頓的美食。一樣的味道，一樣分量，一個是自己開口討來的，一個卻是自己還沒開口他的細心送來的…….天底下最了解自己的是方華，興許最愛自己的也是他…….郭子怡緊咬著雙唇，白仕清留下的滋味尚未散去，而空氣又開始彌漫起了方華帶來的味了……此時，手機短信聲音響了，郭子怡從包裏拿了出來。
方華的短信：我的愛給了你負擔，對不起。看完短信，郭子怡抬起了頭，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此時，坐在車上的鄧巧巧同樣看著方華的背影，她拿起了手機撥打了鄧權國的電話。
會所的包間裏，鄧權國將食指放在了唇邊，周圍的女人立刻知趣的安靜下來。鄧權國接起了電話：“巧巧，是不是有什麽進展了？”
“沒有。小舅舅是扶不起的阿鬥。”鄧巧巧答。
“你的意思是沒戲了？”鄧權國眉頭一皺問。
“不，我的意思是，重病需要重藥醫。他溫吞的性格得來一貼猛藥才行，你幫我安排幾件事。”鄧巧巧跟父親的對話，旁人聽來從不像父女之間的對話。
“好。”鄧權國笑著點頭同意，雖然他不知為何剛剛還對自己邀請方華來家的事耿耿於懷的巧巧為何突然間改變了主意，但巧巧的改變是他願意見到的。大丈夫為求目的，不擇手段，這點上巧巧倒是越來越像他了。
第二天的中午，童學生看完病人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他來不及吃午飯，就衝忙趕到了段家。他推開門走進房間，林舒正躺在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一見童學生來，林舒一臉的著急的看著他。童學生剛坐在床邊，林舒就開了口：“童醫生，我今天有些褐色的分泌物，會不會…….”
“沒什麽。”童學生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正常的，別擔心。一會我再給你做個檢查。”
林舒聽了點了點頭。
“這件事，你有沒有告訴其他人？”童學生問。
“還沒有。”林舒答。
“那就暫時別說了。”童學生說。
“是不是有什麽問題？”童學生這麽一講，林舒又有些擔心了。
“沒問題，我隻是不想旁人幹擾到我的治療。”童學生露出了寵溺的微笑，如今再大的壓力他能做的也是自己偷偷的扛著：“你還不相信我嗎？有什麽問題我都會跟你講，所以你要信任我，明白嗎？”
林舒聽後認真的點了點頭。童學生開始低頭仔細把脈，林舒又開了口問：“郭子怡最近怎樣？她的病好了沒？”
“早好了。”童學生答：“她那身體你還不清楚的，身上的血流掉了三分之一一個多月時間就跟什麽事沒發生過能跑能跳的了。而且啊，她是因禍得福，跟我們那白董打的火熱……”說到這裏，童學生才注意到林舒的表情，她的眼神一暗，童學生停了聲，好幾秒後，他才又重新開了口：“她是個好女孩…….”
緊接著，又默了幾分鍾。林舒才開了口，緩緩的說：“你一定在瞧不起我吧。”
“沒有。”童學生答。
“我知道，她一直為我好，為我拚了命救下了段磊。但當知道她能嫁個比我老公更好的男人時，我就忍不住…….”
“也許這叫人性。”童學生答：“不是所有人都會坦然麵對自己的人性。我們可以比成就比功名比資產，但永遠別比愛，明白嗎？”林舒聽著點了點頭，而童學生卻側著頭，刻意隱藏了他已經發紅的眼眶。
童學生寫好了藥房，起身出門。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又沉了幾分，沒人比他更清楚林舒的身體狀態。孩子越來越大，對她的影響也越來越大。這本身就是一場以命博命的遊戲，想要母子平安，希望渺茫的比針尖要細。但童學生偏偏就不信他這十幾年的行醫經驗了，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會放手。
門輕輕的關上了，童學生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林舒躺回了床上，當一個叫童學生的浮木消失在她眼前時，她竟有了一種被人重新摁回水裏的感覺，伸長脖子，無論怎麽努力都呼吸不到一口新鮮空氣。
吱呀~一聲，門又被輕輕推了開。林舒難掩喜悅，笑著抬起了頭。這一眼，她看到了已將近兩個月未見的人——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段磊。林舒笑容有些僵硬，她不敢收了著笑容，隻得硬生生的繼續下去：“你來了啊…….身體好些了沒？”
“差不多了。”段磊說著坐到床邊。
“大病初愈，多休息才是。”這是林舒想來想去找到的安慰詞，可一出口，倒覺得夫妻間這麽講又生分了不少。
“孩子怎樣？”段磊靠在椅背上，輕輕的摸著林舒微微凸起的小腹。
“挺好。”林舒點了點頭：“前幾天開始已經能感覺到胎動了。”
“那好好休息。”段磊起了身，轉身要出門。林舒躺在床上，覺得有些隱隱不安，段磊的來意林舒猜不透，簡單的幾句問話他便起身要走。林舒一開口叫了住，段磊重新坐了下來，看著她。林舒深吸了一口氣問：“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沒有。”段磊搖了搖頭：“該說的媽都說了，你心裏比我心裏想的更多。況且這個家我能操心的事本來不多。看得出來，那個姓童的對你很上心，挺好。”
林舒聽出了段磊話裏的意思，因為他可以說的是你，而不是孩子。於是解釋道：“你誤會了。”
“是你誤會了。”段磊眯著眼，後一句卻是答非所問：“你也說，她救我是因為你，那你就該更好的保重自己了。”說完，段磊起身推門走了出去。人經曆一場生死就猶如經曆了一場蛇蛻，也許段磊是脫胎換骨，就正如郭子怡評論的都能說人話了。可在林舒眼裏，段磊卻變的越發讓她看不懂了，以前頑劣起碼清澈見底，如今傲氣沒了，劣根沒了，卻如一潭汙水看不到底了。段磊的這一句已經清楚的透露個信息，他聽到了剛才林舒跟童學生的對話，可在林舒麵前，他卻隻強調了一句無關痛癢的話，而絕口不提童學生可以隱瞞身體狀況的事。
他在想什麽？林舒迷茫。世間上的每個人都是一個齒輪，若幹齒輪咬合在一起才會朝著自己的目標運動，而對於段磊他是個脫線的齒輪，沒有其他齒輪的幫忙，他隻能站著原地彷徨無助。
第二天的一早，白仕清的日程上臨時多了一個會議安排。政府決定在L市召開一個經濟開發區的座談會。白仕清作為A市的代表，被力邀參加。因為會議來頭不小，政府幾個重要部門一把手都要參加，白仕清皺著眉頭接了下來。簽完手裏的文件，白仕清打通了郭子怡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