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隨他去吧
山頂的風呼呼吹過,四周空曠而開闊,隻有兩個人相對而立,很容易就營造出一種全世界隻有我和你的錯覺,如果此時站在這裏的是一對情侶,不知該是多麽浪漫而唯美,可惜站在這裏的,是雲之韻和薛天墨。
越是這樣兩人獨處的氣氛,越讓人覺得尷尬。雲之韻此時甚至開始後悔,這樣輕率就拽了薛天墨同行,來時兩人一心擔憂花花的安慰,還不覺得,此時冷靜下來,氣氛凝重的簡直要滴出水來。
“要下雨了,我們快點下山吧。”
薛天墨說著,手自然而然的牽住雲之韻,修長有力的手帶著溫溫的熱度,無端讓人安心。雲之韻突然被握住手,下意識朝薛天墨看去,卻發現薛天墨根本不和她對視,他半側著身體,隻留給她一個修長勻稱的側影。
“走吧。”
雲之韻不動聲色的掙了兩下,沒想到薛天墨攥得死緊,怎麽用力都無法把手抽出來,她又不能直說你放開我,最後心一橫,索性隨他去了。
薛天墨的嘴角悄悄展開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此時大約也就三四點鍾,天色卻黑的嚇人,陰沉沉的天穹似乎下一刻就要傾塌而下,呼呼鼓動的風裏夾著飽滿的水滴,樹木隨風搖擺的動作像是在下腰,一樹的葉子甩的嘩嘩作響,整個山裏風聲雷聲樹葉聲混在一起,形成了一支節奏獨特的曲子,可惜這曲子一點也不柔和,反倒是嚇人的很。
薛天墨走在前麵,雲之韻的手被他緊緊牽在手裏,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這裏顯而易見馬上就會有一場大暴雨,山雨欲來的野外,無論是頭頂的天還是身邊的風,都將人力顯得格外渺小,雲之韻忽然想,如果山有神靈的話,看他們或許就如兩隻螞蟻一樣渺小也說不定,此刻天蒼蒼地茫茫,道路遠且艱難,唯有手心的一點溫度格外清晰。
雷聲陣陣,山風為伴,暴雨攜衝天氣勢衝刷而下,將這一片天地都卷入翻滾的狂潮中。能欣賞到這樣壯觀的自然景象,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山裏的雨來的又大又急,兩人來的匆忙,根本沒有拿傘,此時連躲避都來不及,瞬間就被淋成了落湯雞。薛天墨匆忙間將西裝外套脫下來,遮在頭頂給雲之韻擋雨,不過作用不大,雲之韻的白色裙子已經濕透了,此時正黏黏的貼在身上,一舉一動,玲瓏的曲線畢露無疑。
薛天墨眼神一瞬間變深,他剛想把西裝外套給她披上,雲之韻腳下卻突然一滑,這次薛天墨沒有能及時拉住她,因為雲之韻的腳下根本不是苔蘚,而是一個巨大的深坑,她一腳踩空,身體失去平衡不受控製的往下倒去,同時由於慣性將薛天墨也往前拽了幾步,薛天墨當下什麽也來不及做,能在百忙之中將雲之韻往上托了一把,讓自己做肉墊就已經花光了他所有力氣。
“唔……”
這底下是一個深坑,薛天墨不清楚裏麵的情況,生生拿自己當肉墊,裏麵破壞性巨大的東西倒是沒有,不過石頭樹枝之類的不少,石頭尖銳起來,一樣可以要人命,薛天墨以背部朝下,結結實實的跟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中間連個緩衝的東西都沒有,摔得著實不輕。
雲之韻聽見嘭的一聲沉悶的撞擊,心裏一驚。她本來被薛天墨緊緊護在懷裏,此時連忙從他胳膊中掙出來,撥開黏在眼前的頭發,就看到齜牙咧嘴的薛天墨,薛天墨失憶之後表情一向很少,此時反應如此鮮明,就說明了情況,起碼應該很疼很痛。
“你怎麽樣?摔到哪裏了?讓我看看。”雲之韻著急的爬起來,去扒薛天墨的衣服,此時也顧不上尷尬不尷尬了,薛天墨是因為保護她才受傷的,她再因為那些別的原因扭扭捏捏,實在就太沒良心了。
“沒什麽事,你別擔心。”薛天墨鬆開糾成一團的眉頭,對她安慰的笑了笑。此時他隻能慶幸,幸好這坑裏麵都是鬆軟的土,要不然他現在還能不能動都是個問題。
他越是這樣,雲之韻越是不安心,堅持道:“你把衣服脫下來我看看,要不然我不放心,你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我很愧疚。”
雲之韻的一雙眼睛水洗過一樣,格外清亮,這樣目光灼灼的盯著人看,實在叫人無法拒絕。
薛天墨拗不過她,於是慢吞吞的爬起來解開自己的襯衫,多虧這個洞上麵有些遮擋,兩人雖然摔的很慘,可到底有了個遮蔽風雨的地方,不用再挨澆受凍。
西裝外套在兩人掉進來的時候就被薛天墨隨手扔地上了,此時白襯衫也滾了一身的泥,堂堂薛總裁此時就是個狼狽的泥人,渾身上下能看的隻有一張臉。他解開襯衫,露出後背,雲之韻就著手機的光看清楚,頓時倒吸了口涼氣,一時間眉頭皺的死緊。
薛天墨掉下來的時候撞得不輕,後背上立時出現了一片淤青,估計過幾天就要變成青紫一片,還有好幾道長長的石頭和樹枝劃出來的血痕,嚴重的還往外滲著血,看起來十分恐怖。怕是沒個十天半個月,這個傷口都不會消腫的。
察覺了雲之韻的沉默,薛天墨故作輕鬆的笑了笑,“真的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你別擔心,”說著做了一個擴胸運動,他本想逗雲之韻笑笑,可背後的劇痛讓他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微笑,雲之韻安靜的望了他一眼,一把阻止了他的自虐。
薛天墨的傷說不嚴重也不嚴重,起碼沒上升到生死的地步,真治起來也不過一瓶碘伏幾條繃帶的事,可那疼痛確是實打實,一點都不作假的。雲之韻覺得胸口像是塞了團棉花,一呼一吸都堵得慌,這樣算什麽呢,明明她和薛天墨都沒有關係了,薛天墨又憑什麽要處處保護她,三番五次地為她受傷呢?雖然這傷並不嚴重,疼痛占了大部分,可薛天墨又憑什麽為她受這些疼呢?
雲之韻不說話,薛天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氣氛又進入令人窒息的凝滯,薛天墨默默的把襯衫穿好,他的襯衫已經濕透了,又滾了一身泥,幾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白色,可是在氣溫越來越低的山裏,有一件衣服總比沒有好。
雲之韻歎了口氣,她抬起眼睛,直視著薛天墨。薛天墨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他直覺雲之韻要說什麽他不想聽的話。
“薛總,你何必這樣犧牲自己來救我呢?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你並沒有這麽做的義務,而且你這樣讓我很困擾,”也很心疼。
最後四個字雲之韻沒有說出口,是的,她已經確定,無論什麽時候,看見薛天墨受傷,她還是會心疼。因為心疼,所以更加生氣。
雲之韻表情很平靜,甚至語氣中還帶著一點疑惑。這樣的神情看在薛天墨眼裏,卻格外傷人。疑惑什麽呢?為什麽這樣藕斷絲連?明明已經沒有關係了,卻還是不想放手?又或者是為了救她而受傷,故意讓她愧疚?
薛天墨苦笑,“那你想怎麽樣呢?難道要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受傷而什麽都不做嗎?”他低聲歎了口氣,聲音溫柔的悲傷,“雲之韻,你怎麽那麽狠心呢?”
雲之韻僵住,她狠心嗎?也許吧,畢竟現在想要斷的一幹二淨的人是她,咄咄逼人的也是她。
薛天墨剛才還低垂著眼,此刻卻突然抬起頭,直直望進了雲之韻眼睛裏,“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寧可自己受傷,也舍不得你有一點閃失,不過,這是我的事,你沒有必要感到愧疚。”
雲之韻心裏更氣,薛天墨這樣說分明是在逼她,她又不是沒有心的怪物,怎麽可能沒有感覺。
“你讓我在危險麵前不救你,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受傷。”
薛天墨聲音不複剛才的示弱沮喪,變得極為堅定冷硬,剛才那個苦笑的悲傷的薛天墨仿佛都隻是錯覺,而眼前這個冷冷宣誓自己主權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雲之韻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她隻覺得自己心裏七上八下的,怎麽都不能平複下來,難道是因為薛天墨說喜歡她嗎?從前她不知道有多希望薛天墨能重新喜歡上她,甚至為此付出什麽代價都願意,可是現在,這竟然成了她的苦惱。
為什麽還要喜歡她呢?他們明明已經沒有關係了,不是夫妻,甚至不是情人,關係比熟人不如,比陌生人尷尬。為什麽還要保護她呢?為什麽還要為她受傷?這一切在雲之韻看來都是不值得的,雲之韻和薛天墨已經沒有任何瓜葛,那薛天墨也理所當然的不應該繼續喜歡雲之韻。他應該遇到更好的人,然後重新開始一場毫無陰霾的幹幹淨淨的愛情,結婚生子,幸福的生活。而他們,最好不要再見麵,得知彼此安好的消息就已經足夠,或許有一天,她也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而不是這樣,薛天墨在她身上繼續浪費時間,這讓雲之韻覺得不值,也讓她覺得心疼。
薛天墨冷冷的說完,見雲之韻沒有生氣,心下稍稍安慰。雲之韻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自顧自的在那出神。其實薛天墨多多少少也了解雲之韻想要撇清關係的想法,可是他怎麽能如她的意呢?要是真的那樣,他們豈不是越走越遠,又有什麽機會,重新糾葛在一起。薛天墨從來沒有想過真正的放手,以後的情況他不知道,可是現在,他是絕對不願意徹底放手的。
薛天墨將雲之韻往身邊帶了帶,半個身子攏住了她,突如其來的溫度讓雲之韻猛然回神。她看清楚眼下的情況,頗有些無語,可顧忌著薛天墨的傷,又不敢大力推開他。
無論心中怎麽想,眼下都不是好時機,他們當下要做的是趕緊出去。薛天墨的傷雖不嚴重,可萬一感染了也麻煩,再說還不好說有沒有傷到髒腑。
“你放開我,”雲之韻掙出一隻手,拿起手機,她想給外麵打個電話,好讓人來接應他們。可是沒想到,手機一格信號都沒有,雲之韻反反複複拿上拿下各種姿勢擺弄著手機,可惜毫無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