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舉目無親
在C市，雲之韻基本已經舉目無親了。即便有些爸爸那邊的親戚，也因為隨媽媽改嫁而斷了聯係。
雲之韻憑借多年的記憶，依稀記得自己原來住的地方應該叫清河新鎮。
雲之韻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了去清河新鎮的公車站的位置。雖然C市不如A市大，但對於一個陌生人來說，想找到一個地方，確實也足夠複雜。
好像有人說過，要真正了解一個城市，隻要你多坐幾遍公車，因為它會帶你經過這個城市所有蘊含生機的地方。雲之韻看著車窗外的行人車輛街道商店，細雨蒙蒙中這個小鎮模糊不清，一如她現在的心情。
“清河新鎮到了，到站的乘客請準備下車。”
跳下車，一片老房子出現在眼前。算起來清河新鎮也有十幾年曆史了，雲之韻的童年就在這裏懵懂卻快樂地度過。那時太小，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站在熟悉的樓下，自己的心裏竟滿是物是人非的淒涼。
這次回來，是來看爸爸。
不過父親去世的時候，雲之韻還太小，父親的墳墓在什麽地方，她完全不知道。這麽多年，母親也從來沒有說過。所以雲之韻先到清河新鎮來找表叔。
以前這棟樓裏麵住著雲之韻一家，後來雲之韻的父親生病後，欠下了許多外債，母親改嫁後，樓就給了表叔家。
隻是不知道已經有七年多沒聯係了，他們是否還在這裏。
外麵的雨下的很大，雲之韻濕淋淋地衝進樓道，敲門，一直沒人開門。就在她轉身打算走的時候，一對老夫婦拿著傘上樓，問道：“姑娘，你找誰啊？”
雲之韻回頭，裏麵的答道：“我找各戶人家的主人，隻是不知道還在不在這裏了。”
“不在了。”老人一邊找鑰匙一邊對雲之韻答道，“現在我們住在這裏。”
雲之韻其實已經料到這個結果了，畢竟已經二十多年了，現在有誰能保證二十多年不搬家呢？
老人打開門，將雨傘遞給妻子道：“放在外麵晾一晾。”
雲之韻想到，小時候下雨的時候，從外麵回來也會把雨傘放在樓道裏。一瞬間，時間好像一下子被拉近了，雲之韻體會到了那種熟悉的親切感。
“姑娘，要不要進來坐坐？”女主人看見雲之韻整身濕漉漉的，便開口問道。
雲之韻低頭看看自己濕淋淋的衣服以及泥濘的鞋，搖搖頭道：“不了。”
“別客氣，進來坐一會兒吧，順便擦一擦身上的雨水。這段時間天氣涼，當心感冒。”老先生也微笑的說道。
“那就……謝謝你們了。”雲之韻很感動，這讓她感受到了來自陌生人的久違的溫暖。
女主人給雲之韻倒了杯熱水，水杯是那種八十年代的搪瓷杯，白色的杯子上麵有紅色的“八一”字樣，有些掉漆了，但是有種古樸的溫暖。
雲之韻結果水杯，微笑的道了謝。將水杯捧在手心裏，一下子暖了整個身子。
輕輕的喝了一口，雲之韻打量了一下整個房間。
因為過去的時間太久了，雲之韻已經不記得當初自己家住在這裏是什麽樣子了，但是現在看起來，應該大體格局沒有什麽變化。
兩位老人將家裏整理的很幹淨，家具雖然是那種古老陳舊的木製家具，卻有一種歲月洗滌後的厚實感。
雲之韻發現客廳的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照片，照片中兩個來人中間站著一個穿學士服的女孩，三個人笑得都很開心。
女主人將一條幹毛巾遞給雲之韻，笑著說：“那是我女兒。”
“好漂亮啊！”雲之韻由衷地讚歎道。
照片中的女孩身材勻稱，皮膚白皙，笑起來很陽光。
老先生微笑著，“是嗎？她要還在的話，應該會比你大上許多呢。”
雲之韻一愣，馬上愧疚地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令愛已經不在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挺喜歡人提起小媛的。”女主人微笑著看著照片說道。
“有您們這樣的父母，她很幸福，相信她在另一個世界也會同樣快樂。”雲之韻道。
“但願如此吧！小媛生病的那段時間，她身體很痛苦，我們心理也很痛苦。也許她離開也是一種解脫吧。”
雲之韻無心提起別人痛苦的事情，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接話。隻能微笑著捧著杯子，有些尷尬。
“對了姑娘，你是來尋親的吧？”老先生想起了剛剛雲之韻貌似問過這間房子以前的主人。
雲之韻點點頭，“我叔叔家原來住在這裏，不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係過了，我猜他們也應該搬走了，不過還是來碰碰運氣。”
“這樣啊！”老先生點頭表示理解，然後轉身問自己的妻子道：“老婆子，你還記不記得買給咱們房子的那家主人長什麽樣子了？沒準啊，那個人就是這個姑娘的叔叔呢！”
雲之韻原本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突然聽到老先生的話，不由精神一振，趕緊說道：“我叔叔很高，大概一米九的樣子，右嘴角下麵有一顆痣，然後……”然後還有什麽特點，雲之韻實在想不起來了。
“你還別說，好像真的有這麽一個人，身材怎樣忘記了，不過我隱約記得有一顆痣。”女主人像突然想起什麽一樣，驚喜的說道。
“太好了！”雲之韻第一次體會到'絕處逢生'的喜悅感，沒想到自己運氣差了這麽多年，偶爾也會好一次。
然而，還沒等雲之韻來得及高興，就聽女主人繼續道：“不過時間太久了，算來這個房子我們已經買五年多了，小媛去世之後的第二年就搬過來了。當初的合同也不曉得放到哪裏去了，即便合同找到，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還在用這個聯係方式。”
雲之韻剛剛揚氣的眉眼一下子就落下去了，眼中的光彩也一瞬間暗淡了。
“先別著急，找一找找一找，或許沒有換聯係方式呢！”老先生急忙安慰雲之韻道。
雲之韻勉強笑了笑，道：“如果很麻煩就不用了，我可以想想別的辦法。”
“不麻煩不麻煩。”女主人趕緊擺手，“我們家所有的紙質文件啊合同啊都不會丟的，肯定可以找到。”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雲之韻起身，真摯地鞠了一躬。
然後，兩個老人一起找了起來。雲之韻想要幫忙，卻不知道該怎樣插手，隻好尷尬的站在一邊等著。
好在上天又一次眷顧了雲之韻，大概半個小時，老先生高興地招呼雲之韻：“姑娘，找到了。”
那張賣房合同已經泛黃了，雲之韻翻到最後一頁，上麵赫然簽著自己表叔的名字，下麵有一串電話號碼。
雲之韻按照紙上留得聯係方式打了過去，電話接通前，雲之韻的心裏狂跳。
自己一會兒要說什麽？要怎樣開口？他們搬到哪裏去了？會不會想見自己……
一個一個的問題接踵而來，雲之韻有些慌亂。
電話終於接通了，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
“喂？”
淡淡一個字，雲之韻完全聽不出來對方是誰，隻能試探著問：“您好，請問是唐城家嗎？”
雲之韻以前姓唐的，隻是後來隨母親改嫁到雲家之後，改了姓名。因為雲天翼說，他絕對不養異姓的孩子。那時候雲之韻小，母親讓改也就改了。
等了好久，電話那端的女人才有些不友好的開口：“是啊，你是哪位啊？”
“我是韻韻。”雲之韻以前叫唐言的。
“哪個韻韻？”女人更不友好了，“我不認識你，沒別的事情我掛了。”
雲之韻隱約聽見那邊有人在喊“我吃！砰！三條……”
“等等！”雲之韻趕緊叫住了想要掛電話的女人，使自己的聲音更加輕柔地道：“您是嬸嬸吧？我是唐言，唐吉的女兒。”
那邊靜默了幾秒，雲之韻聽見自己的嬸嬸對旁邊的人道：“你替我玩幾輪，我出去接個電話。”
雲之韻耐心地等著，那邊響起聲音的時候，大約是三分鍾以後。
“你說你是韻韻？大哥的女兒？”女人不確定地問道。
“是我，嬸嬸。”雲之韻肯定的回答道。
“真的是韻韻啊！你怎麽……最近怎麽樣啊？”其實女人是想問“你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但是意識到那樣問太生硬，於是中途改了口。
雲之韻又怎麽會聽不出來？隻不過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她都不太在乎了。
“我很好，謝謝嬸嬸關心。叔叔嬸嬸身體也都還好吧？”雲之韻也客氣的問道。
“還好還好。”女人答道。
雲之韻也不再兜圈子，索性直接道：“嬸嬸，我現在在C市，回來發現你們搬走了。我想回來看看我父親，卻不知道他安葬在哪裏……”雲之韻越說聲音越小，為人子女，居然不知道自己親生父親的墳墓在哪裏，實為不孝。
“我和你叔叔六年前就搬走了，因為你表弟上學的需要，就過來F市陪讀，之後也一直住在F市了。你爸爸的墳墓也被移到了F市，你叔叔說，在C市的話，逢年過節都沒人給你爸爸上個墳。”
嬸嬸的一番話說的雲之韻百感交集，眼淚險些掉下來。她帶著些哭腔道：“謝謝叔叔嬸嬸，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
“別這麽說，你也有你的難處。”
“嬸嬸，明天我想過去一趟F市，方便把地址給我嗎？”雲之韻說明了自己接下來的目的。
女人很快報了一串地址，雲之韻認真的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