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小霞，你和劉師傅是怎麽認得的？”老萬想不出怎麽樣繼續話題，便說了這麽一句。


  光頭聽了，散了跟煙遞給老萬，又看著小霞，說了句：“萬老板問你話，你怎麽不回答人家！”


  “我在別處做服務員的時候，他是那裏的大廚，就這樣認識的！”小霞答道。


  “劉師傅是香港人，怎麽會想到來廣州做大廚的？”老萬問道。


  光頭聽了，支支吾吾想把話給圓過去，小霞這時候來了句：“他算什麽香港人！以前年輕的時候逃港過去的，在那邊一開始做些打雜的活計，然後開始學燒菜，這麽一點一點做起來的！跟著我一起從小城過來的同學，現在就在香港當黑戶，打工賺錢，喏，就是他給帶過去的。他原本也問我要不要過去，我不想去，就留在這裏跟著他一起了。”


  老萬邊聽著，邊打量這光頭劉德凱，怎麽看都是個四五十上下的人了，他想問問光頭的一些事情，覺得不妥，又給忍了回去。倒是小霞，抓著老萬問道：“萬叔叔，我爸到底是怎麽死的？怎麽突然就死了？！”


  老萬抽著煙，把老謝自殺的事情跟小霞說了遍，小霞聽了，又是一陣哭。光頭坐過去，抱著小霞拍著她安慰了一陣，也不理那裏多，直接開始問起老萬在小城店裏的情況，規模等等。


  有了小霞這層關係，光頭的態度和緩了許多，老萬也看得出，直接分出店裏的股份給到他，這的確是非常有誘惑力的，這光頭約好了第二天去到他廣州的家裏，他將做一桌子試菜給老萬與老謝老婆嚐嚐。


  來來回回聊到了中午，光頭自己先回了去，小霞跟著老萬去到自己老娘那裏。老謝老婆根本沒睡，一個人坐在房間裏，胸口氣得發悶發緊，見到小霞走進來，張嘴就是一句：“你不跟著你那相好的私奔了去，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哎！你別總那麽刺頭！和女兒終於是見到了，也該好好談一談！”老萬勸和道。


  老謝老婆哪裏還有心情聽這些話，繼續吼道：“他看著年紀不會比我小多少，他什麽底細，你個憨貨！你可是清楚啊你？！”


  老萬覺得老謝老婆說得也是有些道理，於是了句：“他還沒有結婚嗎？”，哪知小霞聽了，隻是低頭不言語。


  老謝老婆看著，覺得苗頭不對，急得追問道：“他是個還沒結婚的？！”


  小霞更低了頭。


  老謝老婆衝過去抓著小霞，吼道：“你說話呀！那你現在在這裏做這個死相給誰看！”


  “結了！”小霞輕聲回了句。


  “什麽‘結了’！你給我把話說清楚！”老謝老婆急了。


  “他已經結了婚的。”


  “那你還跟著他！？”


  “哎！媽！他是為了香港人身份才跟那個香港女人結婚的，那女的我還見過，胖得像豬一樣……”


  啪！一記又重又響亮的耳光！老謝老婆聽得火冒三丈，一巴掌把小霞打得倒在了床上：“你給我滾！滾！”，老謝老婆喊得歇斯底裏，小霞又氣又慌，爬起來就往外跑去。


  老萬見著，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剛想去留著小霞，這邊老謝老婆又開始一邊哭一邊喊一邊扯著個哭腔唱了起來，無非不是說自己這命哦，怎麽這麽苦哦！又喊著老謝的名字，說著他死得怎麽慘，兒女們如何不聽她的話……！

  待她哭喊夠了，老萬方才寬慰過幾句，又下樓去買了幾樣吃的，老謝老婆哪裏吃得下，又不好駁了老萬的好意，硬塞了幾口，可偏偏就是咽不下口去，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突然‘哇’地一聲，剛吃下去的東西，全給吐了出來。


  第二天兩個人在餐廳一起吃了早餐，老謝老婆也就喝了幾口粥，老萬勸她不必去了，他自己去看看那劉師傅做得菜就好，如果不是特別好，也就不用他了。


  老謝老婆聽了，知道這是老萬在客氣，待聽完了老萬的嘮叨，她回道：

  “行了，老萬！你囉嗦這麽多做什麽，我發現自從你有了兩個女兒後，人變得越來越囉嗦！你說我這來都來了，哪有天天躺在賓館裏的道理！”


  一句話說得老萬沒想到！他猛然發現好像老謝老婆說得的確是，有一次在老李家逗女兒，老李老婆也說他：“你這現在有了女兒，人也不一樣了，變得比以前愛說話了！”


  老萬當時隻當老李老婆說笑，現在回想，似乎這變化確實是有的！


  “哎！”老謝老婆深深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生出這樣的兒女來，不光丟了自己的臉，還拖累了你這生意上的正經事情！這百年以後我去見了老謝，怕是會被他在地底下也給罵出聲響來！”


  “沒那麽嚴重！會好的！會好的！”老萬回道。


  老謝老婆聽著，沉默了半晌，說道：“是啊！日子到的確是越來越好！你看，我竟然住上了這樣高級的賓館——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哦……！隻是……，隻是！隻是我也說不上來！怎麽這日子越來越好了，可著日子卻過得越來越不對勁了！怎麽覺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老萬聽了，也愣住了，默默地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又滅掉，再說了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