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高圓圓總是卡著過年的時間才回到小城，等她到家的時候，王瑾早已經出發回了娘家，老李家、老謝家也都回了鄉下，徐老太也不在家，她於是這兩天都隻是找著何敏在聊天耍耍。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老高一家子在忙著把鋪子給收進去，蓋好了鎖好了，這時候老萬女人從外頭走了回來，老高第一個見著，喊道：


  “你家這時候不還在搞早飯，怎麽這個點回來了？”


  不等老萬女人回道，老高老婆看出些問題，說道：“老萬媳婦，你臉色怎麽真麽難看？！”


  老萬女人苦笑笑回道：“感覺有點累，沒睡好，我回家睡睡覺，哎，在店裏頭沒睡過一次好的……”


  “我覺得是不是要去醫院看看，”老高老婆說道：“我總覺得你這臉色，白得不太對頭！”


  “不去不去”老萬女人邊說著邊開了門鎖：“過年去什麽醫院，不去！”


  老萬一個人在店裏忙到黑，馬上就過年了，他把店裏全都打點妥當，開著進貨用的小貨車回到家，拎著幾瓶小酒進了家門，晚上老萬女人一口飯菜也沒吃下去，隻說覺得肚子鬧得慌，老萬也說要不要去醫院，這女人也是強得很，就是不肯去，說再躺躺就好了。


  第二天老萬帶著些東西給老李家拜年，敲門喊著就是沒人答應，何敏出門來見著了，說：“萬叔叔您別敲門了，今年哪我們這條巷子的人都不在，回的回了鄉下，徐老太去了北京，我自己現在去我媽的旅社過年，今年怕隻有你們一家在巷子裏過年了！”


  老萬這才想起來，先前是聽過老李家今年也是回鄉下過年的，自己忙得給忘了！想著說該早些把煙酒給送給老李才是！


  中午老萬女人在床上隨便吃了幾口便又躺下，到下午撐著起了床，說是怎麽也不能睡了，要起來出去走動走動，老萬在準備搞幾個酒菜，老萬女人裹了幾層衣服，手扶著牆壁在巷子裏來回走著。


  不到一刻鍾，老萬聽得他老婆在外頭大喊：“老萬！出事了！老萬！”


  老萬聽了，丟了菜刀就往外衝，隻見他女人扶在牆邊站著不敢動，兩條腿上血一直流到了地上！


  老萬嚇得扶著她女人，一路痛一路喊著上了貨車，心急如焚地到了醫院，大年三十，又已經是下午四五點，醫院裏頭沒幾個人在，急診科掛了號就推去了婦產科，隻一個年輕醫生，還有兩個護士，老萬急著大喊：


  “蔣主任呢，我老婆上次住院，是蔣主任看的！”


  “蔣主任調去廣州了！”


  “那還有，還有張醫生呢，張醫生也行啊！”


  “張醫生調去深圳了！”


  老萬聽得，一時沒了主義，那年輕醫生被老萬女人的情況嚇得開始冒冷汗，一個老道些的護士看了看老萬女人的情況，喊著說：“宮口都已經開了四五指指了怎麽才來？！”


  老萬女人痛得大喊大叫，根本顧不上回答。


  老萬喊道：“不是說預產期在下個月嘛！”，說完急得哭了起來。


  三個人推著老萬老婆進了產房，老外在產房外像等了十年之久，兩三個小時候，醫生走了出來，告訴老萬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就！讓他看了一眼孩子，便推去了育嬰房。


  這邊老萬女人被推了出來，醫生囑咐了一句‘要下床活動，過兩天再看要不要刮宮’便下班走了。


  老萬看著他女人，麵色蒼白得可怕，她拉著老萬的手，虛弱地說著：“孩子呢？”


  老萬說：“在育嬰房裏，是兩個女兒！明天可以叫護士抱過來給你看！”


  過了一陣，老萬女人繼續說道：“一直說找廚子，來到這醫院我想起來了……，這醫院就有個好廚子，姓顧，大家都叫他顧師傅……你出事那次，那人住在醫院……”


  老萬流著淚，對她說：“先別說這些了，你先好生睡著，我去給你煮些吃的補補！”


  回到家忙活了一兩個鍾頭，老萬又是熬粥，又是煮魚湯，興衝衝地裝好了，臨時用老棉布衣服包著，以防被吹冷了，等到了醫院，走進病房，老萬看著眼前的一幕，頓時是傻了眼！


  老萬女人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房裏，病床上一大片殷紅的血，那血流得太多，竟然滲了出來，滴到了病床下的地板上！


  老萬扔了手上的東西，跑過去抱著他女人，怎麽喊都沒個反應，他手摸摸她的臉，冰涼得像外頭的天氣，老萬嚇得大哭起來，咆哮著喊著他女人的名字：“林玉茹！林玉茹！”


  護士也嚇壞了，跑過來瞧瞧發生了什麽情況，交班的醫生看見了，試著做了幾個壓胸，也是徒勞了。


  老萬老婆死了……


  此刻無關的人們正看著春節聯歡晚會，一個個笑嗬嗬的，鞭炮聲一年響似一年，炸裂聲轟隆隆的，蓋過了電視機的聲音，更蓋過了老萬的嚎啕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