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兩個女人在外頭忙活到了傍晚，看到王瑾騎著單車進了巷子，老謝老婆便大聲喊道：“王瑾，王老師！你家來客了，說是找你的哪！”


  王瑾聽了，心下納悶，她把單車放好，王佑安聽著喊聲已經開了門，隻說了句：“嫂子，快進來！”


  晚飯吃好後，謝飛拿好本子要去老王家上課，此時王佑安過來了，與老李家兩口子打過招呼後說道：“謝飛，我嫂子要我帶個話……”王佑安說著，話有些說不下去，情緒不受控製，不自覺眼淚兒趟了出來：“李叔叔，我哥哥死了，剛下午他們單位的領導來了，現在我爸跟我嫂子已經去了火車站……”


  老李仍下碗筷，跳起來喊道：“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聽來的他單位領導說，我哥在外省做這個項目的這段時間，用單位工程隊的機器給當地農民建房子，因為誤操作，他被一塊預製板給砸死了。”


  “怎麽幫當地農民建起房子來了？他不是在忙單位上的項目嘛！”老李老婆握著王佑安的手說道。


  “他單位來的領導說，是我哥用單位的機器去幹私活。”


  李八一這時候也站了起來，他見王佑安要往外走了，邊挪動拐杖邊說道：“你嫂子現在情緒怎麽樣？”


  “她沒有表情！也沒哭！”王佑安回道：“她剛回來，跟她說完，拿上兩件東西就一起去車站了。”


  “這麽說，她已經上車了？”


  “應該是的，說是可以趕上一趟車過去。”


  這時候老李忙拉著王佑安說道：“你還沒吃飯，在我家吃了吧，我知道你是要通知何敏他們不來上課了，我和你李阿姨一起去。”


  “我去通知吧，我已經吃好了！”謝飛說完，正要奔了出去。


  “別！謝飛！不是這樣！”王佑安叫住了謝飛：“課要上！我來就是想跟你說一聲，我嫂子把要講的東西，還有練習題的答案和教案都給我了，要我這幾天來替她給大家講講。”


  王佑安說完自己走了出去，老李一家子沉默了半響。


  李八一自己對著自己說了句：“我要不是這腿，可能還追得上她的火車……”


  年二十九晚上，老李兩口子剛把電視關上，並其他幾個左右巷子的鄰居也看好了，出了老李家的門，老萬正好過了來，他走進屋裏，把門給關上，說道：


  “李大哥，今年五一、國慶都沒回來過年嗎？”


  “哪能年年回來，都這麽遠，回來一趟不容易。”老李回道。


  李八一見老萬突然造訪，很是驚訝，又見他似乎有些窘迫神色，於是心領神會，走進裏屋看謝飛做習題去了。


  老萬從口袋裏拿出一疊共三百塊錢鈔票遞給老李，說道：“李大哥，不知道怎麽謝您，這錢，連本帶利，您都收著！”


  老李接了過來，說道：“你生意做了不太久，幹麽這麽急著還錢，我們兩個老家夥，這錢放著也沒地方用。”


  老李老婆把錢從老李手上接了過來，數了數一共三百塊，她馬上問道老李：“你當初借了老萬多少？”


  “兩百塊，怎麽啦！”老李反問道。


  “老萬，這怎麽行！半年時間，你還我們三百塊！”老李老婆馬上把錢分出來，往老萬手裏塞：“這多出來的，你拿走！”


  老李也驚著了，沒想到老萬說的‘連本帶利’是這個數，也馬上拽住老萬的手，非要他把錢收了。


  老萬反過來把老李兩口子按在椅子上坐下，說道：“李大哥！大姐！你們聽我說。”


  一五一十地，老萬將之前的那段經曆慢慢說了一遍。從派出所出來後，老萬其實僅有的一點兒積蓄全部賠了歐陽陸家的家具錢，工作也沒了，生計也斷了，他把能找的親戚都找個遍，沒人借錢給他，又或是他要借的數目太大，幾個人能拿出這麽多錢來！

  他甚至叫他老婆去鄉下借錢試試看。原來這個女人跟老萬是打了結婚證的，也是個外省人，老萬開火車每次經過一個小站都能見到她在那裏賣茶葉蛋，每次老萬都會買上好幾個她煮的茶葉蛋，味道特別香，正巧在那個站停的時間特別久，兩個人就這樣一來二去的好上了，接著自己個兒把婚結了，那女人邊不再賣茶葉蛋，搬了過來與老萬同住。


  老萬老婆自然是百般不樂意，城裏人跑到鄉下去借錢，這實在是太丟人，但事已至此她也沒別的辦法，否則老萬又是跟她吵跟她打，可是結果也是一樣的，沒有人願意借錢，也沒有人有這麽多錢。


  來到老李家是老萬的無奈之舉，他已經走投無路了。他想來想去，或許老李家拿得出這麽多錢來……


  其實這個米粉攤兒生意做起來最終隻花了他八十多塊錢的成本，餘下的百來塊，他自然是放著未敢動。


  老萬把故事說完，對老李說了句：“李大哥！你對我雪中送炭，沒有你，我怕是已經在火車站要飯了！”，說完，老萬把手中的煙熄了，走了出去。


  老李老婆忽的來了一句：“這賣碗米粉，也能賺得這麽多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