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改日拜訪的約定
進入冬季最冷的十一月，H市便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雪，晾在陽台上的衣服仿佛總是濡濕的，手摸上去也分不清到底是幹了還是沒幹。
馬敬川望著窗外被雪覆蓋的光禿禿的楊柳樹，笑說，“想到一句詩，便吟誦了下來。”
梁老師喝著胖大海，笑嗬嗬道，“馬老師怎麽這麽多愁善感，這不是搶小慕老師的飯碗嗎？”
慕田甜抬眼笑說，“下回要是請假，馬老師幫我代班。”
“那不行，今後要是哪個學生沒考好，不得被人說語文是數學老師教的？”
說笑歸說笑，他們卻覺得發愁。連日的大雪天氣，學生、老師都跟著情緒低迷，更何況學生的遲到率也提升了。
好在今天是周五，下班後就能休息兩天。
學校剛剛經曆了期中考試，慕田甜上完第一節課便回到辦公室批改試卷。她心情悶的慌，連著批改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批改完所有試卷。
午休之前，她登記了分數之後，讓語文課代表分發下去。
語文課代表是個戴眼鏡的斯斯文文的女生，作文寫的極好。雖說做老師的要力求公平待人，但私心裏，總有那麽一兩個學生是自己的心頭所好。語文課代表便是慕田甜最喜歡的學生之一。
慕田甜將改好的試卷遞給課代表，笑說，“你這次語文又是第一名，不過聽馬老師說，數學考得不太好？”
課代表咬了咬唇，抬頭朝著剛好進門的馬敬川的方向看了一眼。馬敬川正拿著試卷要找梁老師研究卷子，聞言笑說，“比起上學期期末還是有進步的。”
“偏科總是不好的，我就吃過偏科的苦。”
課代表看著慕田甜，小心翼翼地問，“小慕老師，您數學也不好嗎？”
慕田甜笑說，“是啊，高中的時候最怕被喊去黑板上做題。”
課代表笑起來，似有同病相憐之意。
“把卷子拿回去吧。”
課代表點了點頭，拿起試卷轉身正要走，又轉過身來問，“小慕老師，聽說您兩個月後就要結婚了？”
慕田甜愣了一下，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課代表見慕田甜看似像是毫無知情的樣子，緊接著解釋道，“網上的報道視頻都傳瘋了，小慕老師您不會不知道吧？”
慕田甜這幾天心情一直處於鬱悶狀態，自從上次和薑晨羽不慍不火地分開之後，就很少見麵，他們也算是在冷戰，她哪裏還有什麽心情和時間去上網。
“什麽視頻啊？”
“就是H市最大的公司薑氏集團在上星期開了一個新品牌發布會，然後薑董事長就這個機會直接宣布了他與您的婚約啊。”語文課代表雖然看起來安靜，但是一般作文寫的好的女生，都是比較八卦的，喜歡看一些娛樂周刊關注一些新聞時事。
慕田甜頓了下，若有所思的說了聲“哦！”
課代表看她魂不守舍的也沒再多問什麽，說了聲，“老師，那我先回去了。”然後抱著試卷走了。
慕田甜怎麽都沒有想到，薑晨羽會在這個情況下宣布他們的婚約，上次因為筆記本的事，她還沒同他說清楚，但她看的出來他很在乎。
而且他知道她有心事，她卻沒有告訴他，他情緒不怎麽好，她能感覺得出來他對她的冷淡，但她始終沒有勇氣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慕田甜扔在看著桌子上她積累學生做的錯題筆記發呆，身後忽然傳來馬敬川帶笑的聲音，“小慕老師，那就提前祝福你了。”
慕田甜驚了一瞬，笑了笑說，“馬老師，謝謝你。”
馬敬川撓了撓頭，輕聲一笑，沒再說什麽，低著頭接著看試卷。
放下手中的工作，打開電腦，慕田甜竟然真的在百度熱搜裏看到了薑氏集團的董事長宣布與慕氏集團慕田甜小姐的婚約，點開被網友點擊量過億的僅僅幾分鍾的短視頻，視頻隻截了一半，隻有薑晨羽在台上宣布婚約的一段，她看到了薑晨羽英俊的臉龐上洋溢著笑容，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向外界宣布了婚約。
她突然心生愧疚，她感覺有點對不起他，她明明沒有對他吐露自己的秘密，而瞞著他，他竟然還在這種情況下宣布他們之間的婚約，她有些欣慰，但最多的還是愧疚。
她問自己，她是不是真的該向他道歉，然後說明事實的真相呢？
下午一打下課鈴，慕田甜便收拾好東西離開辦公室。她把自己捂的很厚，厚重的羽絨服，脖子上還裹著圍巾，她撐著雨傘朝外走去，外麵的路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有些滑，她邊走邊掏出手機打算給司機劉叔打電話。
正在這時，她看見道旁的公示欄前站了一個人。
那人撐著一把湖藍色的雨傘，黑色風衣，長褲，無框的眼鏡，隔著稀疏的雨幕，靜靜地看著她。
慕田甜下意識想逃，明月铖燁已出聲叫住她，“慕田甜！”
慕田甜定下腳步，看著他朝自己跑來。明月铖燁將沾了雪花的眼鏡取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低頭笑看著她，“等你很久了！”
慕田甜咬了咬嘴唇，“你怎麽來了？”
“我不是給你留了字條嗎？‘改日過來拜訪’——今天正好有空，所以就過來了。”
慕田甜皺眉，疑惑地問道，“什麽字條？”
明月铖燁卻是笑了笑並未答話，似乎以為她是在故意裝傻。兩人都撐著傘，隔開了一段距離。明月铖燁看著她說，“我請你吃晚飯吧。”
依然是有些不容商量的語氣，高中的時候他似乎並不是這樣的，性格更溫和些，顧慮的事情也更多一些，雖然平時也沒心沒肺的，但對於她，他還是很上心的。
慕田甜忽然想起來，當時班裏有人說，明月铖燁是典型的天瓶座，較為趨內的星座。但經過了這幾年，他好像有些變了。
“我還要回家做飯。”雪花飄落在傘上，然後再化成雨珠，再啪地一下落在地上，慕田甜低頭緊盯著水珠濺開的那個瞬間。
“偶爾一次在外麵吃不要緊吧？還是……”明月铖燁頓了一下，“家人在等你做飯？”
慕田甜抬起頭來，將傘柄輕輕地旋了旋，有雨水四射出去，她有立即捏緊了，看著明月铖燁，聲音十分的平靜，“我的未婚夫，他工作忙，我做完飯還要給他送到公司。”
明月铖燁極為明顯的愣了一下，片刻方笑了笑，“這下雪天的，他怎麽讓你一個女人家再親自把到送過去呢？”
慕田甜將目光投向校門口，腳步飛快的學生，一閃而逝的車影，被雨水浸透的車燈，她說，“他不知道，是我自己想去的，他工作忙根本顧不上吃飯，所以我怕他又餓肚子，隻吃變涼的外賣。”
站了一會兒，明月铖燁說，“雪天不好打車的，我送你回去吧。”
慕田甜搖頭，“不用，地鐵很方便。”
“那我送你去地鐵站——別再拒絕了，我們好歹是同學，走一段路說幾句話總不算過分的要求吧？”
話說到這份上，慕田甜隻好點頭。
兩人並排走著，隔著傘的距離，說起話來感覺十分的遠，聲音稍微遠一點，便聽不見對方在講什麽。
但慕田甜知道，兩人之間，又豈止是隔著兩把傘的距離。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過後，慕田甜知道明月铖燁在他父親國內的外資企業做總經理，她並不太了解這類金融公司。
到了地鐵入口，要避著來往的人群，兩人不得不錯開，一前一後。慕田甜在前，明月铖燁在後。
她突然想起來，在以往過馬路的時候，都是他在前麵，而她跟在他的身後，他說他要在前麵保護她，替她擋著一切障礙，用身體護著她。
進了地鐵口，兩人收了傘。慕田甜轉身看他，“送到這裏好了，你回去吧。”
明月铖燁沒有動。
慕田甜等了片刻，收起目光，“那再見了。”
她拿著傘，走出數米，正要刷卡進站的時候，手臂被人捉住了。慕田甜來不及反應，已被明月铖燁拉到一旁。
來往人群之中有視線向他們投過來，慕田甜覺得尷尬，扭動手臂掙紮。
明月铖燁卻捏的緊，低頭看著她，“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喜歡過我沒有？”
慕田甜有些懊惱，“能不能先鬆開我。”
明月铖燁放開手，“那你回答我的問題。”
慕田甜沒吭聲，低了頭，看著雨水順著傘尖流下，匯成小小的一攤。頭頂是蒼白的人造燈源，前方刷卡時“嘀嘀”的聲音不時響起。
良久，她開口道，“那些都是年少時的事，我們都不懂事，哪裏懂得什麽是愛，況且我馬上就要結婚了，現在提這些還有必要嗎？”
“有必要，”他搶聲說道，他看著她，目光裏含著極為柔和的微光，“最起碼讓我知道你曾經是愛過我的，讓我心裏也有個安慰，你知道嗎，這麽多年，我都沒有忘記過你，我也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就算你現在要結婚了，如果你告訴我你曾愛過我，我也會死心的。”
慕田甜遲疑了一下，說道，“對不起，並沒有。”她之所以這樣說也是不想他對她再抱有任何幻想，畢竟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他是個好男孩，她也不想他為了她耽誤自己的未來。
明月铖燁的臉色頓時變得失落不已，他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輕聲說道，“那做朋友總是可以的吧？”
慕田甜看著他，“很抱歉，現在我還不能回應你，我怕晨羽會不高興。”
她見他沒說話，然後接著說道，“那我先走了。”
明月铖燁仍篤在原地，深深地看她一眼，說，“注意安全，”頓了頓又道，“再見。”
慕田甜擺了擺手，刷卡進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