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你與我，最後的戰場（三）
“靈魂的秘密和死亡有關。”
“死亡？”
“年輕人是幸福的，因為他們無懼死亡，然而這種無懼不過是建立在對死亡的一無所知之上的，所謂無知者無畏。對死亡的真相越了解的人就越對它感到恐懼，在既定的死亡麵前，人生僅僅是一場痛苦的向死而生的掙紮，無論做什麽都無法挽救生命存在的消亡，因而生命的追求從最初起就被渲染上了一層悲劇的色彩。無論生命的曆程多麽奇絕、傳奇、絢麗都無法免俗，再偉大的聖者也無法擺脫一死。”
克勞倫慢慢的把那團火放回了壁爐裏。
“我曾經為這無可避免的悲劇感到痛苦和哀傷，我的存在仿佛是一種不必要的荒誕，死亡的虛無無時無刻不在對我火熱的激情釜底抽薪。”
“卡爾穆諾不是擺脫了死亡嗎？她可是足足活了超過八百年。”劉燁道，“你們之間的合作究竟到了什麽程度。”
“靈魂拓印術式的確是非常精妙的魔法，但稱不上是擺脫了死亡的陰影，最多隻是無限延緩了它的到來。縱觀過往漫長的歲月，一共也隻有四個人真正避免了那本該是必然的悲劇，你應該知道他們的名字吧。”
“至上四柱，那四位魔神？”
“就是他們，隻不過真正的魔神隻有巴爾一個人，其他三個人都是經由他的幫助才得到了部分相位之力的偽魔神，在是他培養出來的傀儡而已。但即便如此，他們的強大也是毋庸置疑的。”克勞倫的語氣裏似乎蘊含著一絲不屑，“我從卡爾穆諾那裏得知了他們的存在，這深深地吸引了我。”
“吸引？卡爾穆諾不是把他們當做必須要消滅的最大敵人嗎？既然是敵人，還擁有著人類無法匹敵的強大力量，難道不應該感到畏懼嗎？”
“魔神一直以來都存在於各個魔法教派最古老的神話之中，但是幾乎沒有人相信他們的存在。在我的假設中，是神明創造了可以無限轉生的靈魂，生命輪回不止，而靈魂永遠不滅。因此，當卡爾穆諾告訴我，他們真的存在的時候，我感到無比興奮，因為這意味著我終於有方法能夠驗證我的理論了。”
“為了找到他們，以巫毒教派留存下來的降神儀式為模板，我修複還原了上古召喚術，逆轉了整個陣列之後，就構建出了前往‘神域’的術式。我先用mirror的人做了一次實驗，在那次實驗中，我發現人類的軀殼根本無法承載跨相位空間傳送的恐怖壓力，幾乎所有人的靈魂都被永久地困在了相位夾縫之中，有幾個幸運的家夥從時空亂流中掉了出來，落在了亞洲魔法協會總部。”
“那次襲擊……所以，那根本不是什麽襲擊，是你殺了mirror的所有人？你這家夥，他們可全是你的學生啊！”
“你們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的，科學，總是要有犧牲的，對於魔法來說也是一樣，他們隻不過是為探究魔法終極理論獻身了而已。而你，又有什麽資格在這件事指責我，親身參與了血色十月計劃人體試驗的研究員？”
“我……”
“表現得如此義憤填膺，那麽你是否應該首先以死謝罪呢？”克勞倫如是說道，“你知道你那時候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嗎？因為你和我，擁有著一樣的靈魂啊。”
“什麽？！
感覺就像是身體一滑，劉燁整個人被拋到了半空中。四周的景色都融化了，墜落感再一次將他引導至下一個幻象……
“你已經違背了太多的禁忌。”
響起了一道不悅的聲音。
眼下已經不是之前的公寓，看起來是個昏暗的地下室，雖然空間很大，但四周的石牆以及飄忽不定的燭光，還是給人一種壓迫感。
有一個閉著眼的男人站在牆邊，背對著劉燁所在的方向，一名白發的年輕人坐在他身後的桌子旁，手裏握著一根木棍，正在攪拌著一個裝有某種綠色溶液的陶瓷壺，裏麵的東西散發著惡心的氣味。
而那道不悅聲音的主人是閉著眼的男人，他身穿著華麗的西服，他好像是要準備出席上流社會的社交聚會，但在這個發黴的地下空間裏，那個形象卻完全不搭調。男人身上有一種常人沒有的氣息，他應該曾經擁有著很高的社會地位，他是……
全神貫注於攪拌奇怪液體的年輕人並沒有抬起頭來，他似乎完全沒有回應的打算，
男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轉過身來，睜開眼，用那雙金黃色的眼眸看向了專注於自己事務的年輕人。
“克勞倫，你應該明白上古召喚術為什麽會被魔法師所摒棄，我告訴過你，魔法是有代價的。能夠獲取強大力量的魔法必然會帶來極為惡劣的後果，即使我們在短時間內無法察覺。我知道我無法阻止你，但我相信，在你的心裏，一定還有著良知。你希望把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而不是更糟。”
“沙魯曼，我親愛的、尊敬的老師，你知道我為了讓你能夠活下來廢了多少口舌和精力嗎？直到現在魔法協會的那群家夥還一直咬著我不放呢。”
沙魯曼？他是那個在博雲城救了自己很多次的禿頂醫生？！
“克勞倫……我知道你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但是……我已經犯了很多錯，我不能讓你走上我走過的路。”
“沙魯曼，我救你不是因為出於過去的情誼，單憑你對我父母的作為，就足以讓我殺你一千遍都不夠。”盡管說著很嚴厲的話語，但克勞倫的語氣卻意外的平靜，“曾經是你告訴我，所謂魔法的禁忌，不過是將一切都隱藏在神秘麵紗下的回避態度，堅持認為金色就代表神聖和正義，黑色就代表邪惡與黑暗，這些東西正不停地扼殺著革新的萌芽，沙魯曼？我是因為你擁有這樣的理想才把你留下來的。”
“克勞倫……”
“魔法的代價被你誇大了，如果你能夠像我一樣對世界理解的更加深刻也許就能明白我說的話了。威力再大的魔法也是百分百安全的，隻要用合理的方式將代價轉移掉就可以了。而轉移的方式，就在這裏。”
白發的年輕人在桌上鋪開了一個精致的儀器，有點像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桌遊，刻有神秘圖案的石片拚合在一起成為了一個圓盤，一台樣式古怪的天平，以及好幾把一樣的金屬短劍。
劉燁發現了一件事，那東西，由石片組成的圓盤，和卡爾穆諾的那個祭壇很相似，不，就是一模一樣的縮略版。
“這是什麽？”
“根據薔薇魔法的理論，世間萬物都是由二十五個功能不同的陣列組成的，其中時間為起點，空間為終點。因此，通過這樣的裝置，每個人隻需要調整陣列的順序和位置，就能夠達到釋放魔法的效果，不需要依賴神也不需要依賴惡魔，單單憑借圖案的排列組合就能夠引發所需要的奇跡。這就是我想要創造的東西，目前還是個青澀的理想。”
“薔薇魔法？你是怎麽和他們……”
“克勞倫是一個極為優秀的魔法師，他對魔法的貢獻比你們這樣的蠢蛋幾十個幾百個加起來還要大。”
一個穿著酒紅色裙褲的少女伴隨著灑落的薔薇花花瓣浮現在克勞倫的身旁。
“沙魯曼，好久不見呐。克勞倫，再多告訴他一點吧，讓他開開眼界。”
“卡爾穆諾！你……”
“我們的世界，不需要神明。”與誇張的鼓勵相反，名叫克勞倫的年輕人並沒有做出什麽華麗的動作，實際上他都沒有在地上畫魔法陣，隻是輕輕地撥動了一下麵前的輪盤，魔法的光輝就這麽輕易地在地下室裏閃耀了起來。
“你們！你們這是歪門邪道！”
“你說什麽呢，沙魯曼，你怎麽變成了自己過去最討厭的樣子？實際上這樣才合理，正如克勞倫剛才所說，我們的目的從來不是一本追尋著‘偉大存在’足跡的聖典，而是一個包含著無盡可能性的工具箱，這個世界不需要一個淩駕於一切之上的存在。”
“克勞倫，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親愛的老師，我當然明白。”
“一個包含無盡可能的工具箱，其中蘊藏著無數通往無論善惡的可能性。而將這麽多的創造力分發到每個人的手中，會瘋狂地刺激他們心中的欲望膨脹，你知道會發生什麽。”
“是的，他很清楚。”卡爾穆諾將手搭在了克勞倫的肩上。
“那正是我們的目的，我親愛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