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不一樣的重逢
“啊。”少女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輕呼。
光是這樣的動作，就讓劉燁感到緊張得心髒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一般。
他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掌心裏的汗珠順著指尖滴落的瞬間，連忙有些慌張地把手裏的汗在衣服的下擺上擦幹，動作好像機器人一般僵硬。
少女躺在純白色的床上，慢慢地睜開了眼。
感覺到屋裏的空氣有些沉悶，劉燁慌忙打開了床邊的窗戶，米白色的窗簾隨風搖擺。
她還活著。
“請問……”
詩嵐的聲音是如此客氣而彬彬有禮，就像是對待一個素未謀麵的人一般友好而陌生，劉燁的心中驀地湧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禿頂醫生的話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但是當不幸真正降臨到我自己身上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即使個人對世界的影響微乎其微，但同樣的，由於個人對於世界過於渺小，所以哪怕隻是一縷微不足道的風，也足以毀滅我們自身。”
“難道……”
劉燁垂了垂眼瞼，用一種交織著憐愛和落寞的目光望著眼前神情有些迷茫的少女，慕詩嵐的眼睛純淨無暇，就像是一個剛剛出生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一般。
“你是誰？”
盡管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仍然宛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不，也許說是被冰雪魔法擊中更為恰當，因為冰水已經無法讓現在的劉燁感到如此心顫，呼吸在這一瞬間停止，他竟然無法立刻抬起頭迎上少女的目光，隻好沉默著望著地板。
——魔法是很方便的東西，一般情況下，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現象都會受到那條等價交換原理的限製。而魔法，卻能夠欺騙那條原理，雖然消耗了魔法師的生命力，但仍然是用一分代價收獲十分成果的手段。但實際上，真相卻並非如此，魔法師隻是通過儀式將那些代價轉移到了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而已。
“這就是，代價……嗎……”
“你早晚會想通的，區別隻在於，你究竟是在失去你所珍視的一切的之前就醒悟，還是在失去所有之後才明白罷了。”
自稱“魔神”的黑發少年，在他拒絕了邀約的那一刻，曾經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難道他早已預見到了這件事的發生？
這會是不幸的終點嗎？
還是說……隻是一個起點呢……
“你怎麽不說話呀？”少女的語氣輕靈而又充滿活力，劉燁知道詩嵐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健康，這明明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可他卻很難笑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劉燁抬起望向慕詩嵐的那一刻，仍然在臉上掛起了溫和的笑，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風吹動著米白色的窗簾在他的身後回旋，病房的空氣裏彌漫著幹淨而又清爽的舒適氣息。
“我們……認識嗎？”
“嗯……”
白發的青年孤零零地站在病床邊，動作看上去就像是因為忘記寫作業而被老師拎到走廊上罰站的學生，他發現自己努力構建起來的心理防線竟然是如此得脆弱不堪，詩嵐的問題讓他感到心酸，眼前這個恢複了健康的少女已經徹底不認識他了。
完完全全。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湧起的某種情緒全部壓了下去。
“我們認識，在很久很久以前。”
“除了這個女孩，其他幾位身上倒是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不得不說真是讓人感到意外啊。”
“你什麽意思？”
“從傷勢嚴重程度去判斷，不管是我們一開始接收的那兩個魔法師，還是你這次從南美洲帶回來的那幾位，他們的情況都要比這個女孩子要糟糕。但反而偏偏是這個女孩的大腦出現了失憶問題，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奇妙的意外嗎？”
“不覺得。”劉燁冷冷地回答道。
“魔法的情況我不是很了解，但如果從現代醫學的角度出發去考慮這個問題，我們一般會稱這種情況為記憶喪失。”康寧病院的醫生辦公室裏，程文秋用右手的食指輕輕地敲著桌麵說到，“不過，你竟然會主動來找我幫忙，這讓我感到很意外。”
程文秋轉頭望向身旁麵色冷漠的白發青年，露出了一個微笑。
“記憶喪失……”劉燁的眉頭微微一皺，這個名詞在他最近多出來的那些破碎的記憶中曾經出現過，不止一次。
“根據我們的研究，人腦的記憶是分區塊的，語言和知識、運動和習慣反射、以及日常生活的回憶，這些都屬於不同的分區。”程文秋慢悠悠地說到，“人腦是一個優秀的空間管理大師，放置每種記憶的容器都被嚴格地區分開來，絕對不會紊亂。”
“也就是說，詩嵐她，失去的是回憶分區的記憶……”
“不考慮我們未知的要素，僅僅從可知的現象來判斷的話，是這樣沒錯。畢竟她仍然能夠自主進行日常生活的活動，而沒有變成了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吃飯的嬰兒。”
“這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我是說……從科學的角度去考量。”
“造成記憶喪失的原因很多，最常見的原因有因為衰老而導致的老年癡呆，還有阿茲海默症以及TIA這樣的短暫性腦缺血等腦部疾病，都會造成失憶。除此之外，一些藥物的濫用也會導致類似情況的發生，例如巴比妥酸鹽類和苯重氮基鹽等，但很顯然，你的這位朋友不屬於上述任何情況的一種。”程文秋五指在空中一抓，麵前的全息屏上立刻出現了一幅腦部的全息圖，“這是她的大腦影像，你可以自己看看。”
“你們掃描了她的大腦！什麽時候的事？”劉燁麵色微微一厲。
“魔法師可是我們在正麵戰場需要應對的敵人，我們對他們以及那套神秘學的理論可是充滿了好奇心、送到手邊的研究材料我們沒有理由輕易放過。”程文秋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劉燁投來的冰冷目光，“不要著急，隻是用來搜集了一些數據而已，我們對這個可憐的女孩子沒有任何的惡意，她的失憶也不是我們造成的。”
“最好如此，希望你說的是實話。”
“當然，要知道我麵前可是站著一位擁有核武般恐怖破壞力的魔法師，即使是我，在麵對這樣的壓力時也是很難說謊的。”
“我可看不出來你有什麽壓力。”劉燁將目光投向屏幕上的腦部全息圖，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奇怪……”
“看來你也發現了。”程文秋同樣將視線移向詩嵐的腦部全息圖，“她的大腦在現代醫學的視角上可以說是絕對的正常，沒有任何的瑕疵，無論從哪個角度去評判都是完全的健康態，所有可能導致她失憶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所以，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如果不是醫學上的問題，那麽就是……魔法。”
劉燁沉默了，他現在在詩嵐的身上根本感覺不到魔法存在的痕跡，也就是說不論到底是不是魔法造成的影響，產生作用的術式也都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已經不存在用魔法消除影響的可能了。
難道詩嵐的記憶真的就無法恢複了嗎？
“是否存在魔法消除了她記憶的可能性，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程文秋接著說到，“目前我能夠提供的信息隻有這些，當然，如果你願意把你和你這些魔法師朋友的身體都提供給我進行研究的話，我就能調動更多的資源向這裏傾斜，也許能夠給你提供更多的幫助也說不定。”
“想都別想。”
“拒絕得真是幹脆啊——嗬嗬，不過，我也沒有對得到肯定的回答抱有太高的期望。”程文秋收起了攤在桌上的文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向辦公室的門口準備離開。
“等等。”劉燁叫住了他，“我還有話要說。”
“如果是醫學上的問題，大可以去找康寧病院的醫護人員，在人腦研究方麵，這裏的醫生都是頂級水平。”程文秋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手腕上的手環在燈光下閃爍著令人目眩的光暈，“我還很忙，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不，我想……再看一下K號文件。”
這句話讓程文秋如遭雷擊。手裏的文件滑落在地，文件夾的夾子在碰撞下彈了開來，白紙灑落了一地，但是現在他根本沒時間在意這些事。
他回過頭看著白發的青年，眼裏閃爍猩紅色的光暈，他的聲音一下子從溫文爾雅變得有些喑啞。
“你想起來了？”
“隻是一部分……應該是……很少的一部分。”劉燁看著地板，沒有抬頭。
“一部分……一部分？一部分……”
程文秋呢喃著，忽地咳嗽了一聲，口中的唾液混合著如同鐵鏽般的鮮血味道。
“……”
劉燁靜靜地望著情緒略微有些失控的程文秋，等候著他的回答。
“K號文件嗎……沒問題，我這就去申請調用權限……不，不用管權限了，那東西本來就是你的……一直都是。”程文秋說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快速地搖了搖頭，“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