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中書省吏
朱元璋坐在馬車內,一路上,他享受著百姓的敬辭,與後頭那三位被丟爛菜葉和臭雞蛋的形成了高下立判的對比,在途徑醉仙樓,朱元璋拉開了車簾,讓不少的百姓見識到朱元璋皇帝的真容,若是尋常時候,他們可沒那麽容易見皇帝一麵,哪怕朱元璋微服私訪他們也不曾認出當今聖上,畢竟大明朝沒有手機,也沒有發達的媒體資訊,百姓們能夠了解到朱元璋的麵容隻能靠猜和宮廷畫師流露出來的畫像,在畫像中,朱元璋像是一隻猴子,哪裏有這般風度翩翩的模樣。
醉仙樓內,狂熱的百姓宛若朱元璋的粉絲,紛紛對陛下磕頭鞠躬,“吾皇萬歲萬萬歲”的恭迎響徹整個醉仙樓,百姓們對朱元璋那是敬若神明,就連馬三保都感受到了百姓們對朱元璋的熱情。
突然,一聲驚疑聲響起,馬三保循聲看去,也不知是誰將手中的美酒潑向了囚車,引起了醉仙樓數十名酒客紛紛效仿,他們放下了手中的美酒,紛紛地潑向了不遠處的囚車,囚車上散發著濃鬱的酒香,胡惟庸陳寧塗節三人被酒潑濕了身體,宛若落湯雞一般狼狽,賓客們沒有一個心疼自己手中酒液被如此浪費的,全都將自己的不滿和憤懣灑在了胡惟庸等逆黨三人的身上。
眼看著美酒被灑,賓客不心疼,馬三保心疼啊,他上輩子就是個酒蟲,這輩子更是被醉仙樓的美酒吸引,眼看著美酒灑在胡惟庸的身上,他恨不得丟出一把火將胡惟庸點燃,至少不會浪費那些被拋灑出去的美酒。
眼下,囚車沾滿了酒水,惹得官兵們不得不拉開了百姓和囚車之間的距離,官兵們也擔心會不會有馬三保這樣沒事丟火把的人出現,眼看著遊行就隻剩下最後一段路程了,可不能出任何的差錯,胡惟庸是刑部要犯,不能死在遊行的路上,官兵們也在提防,防止胡惟庸被別有用心之人劫走。
囚車緩緩地行至刑部,刑部的大牢正在刑部所處地,當囚車停下,遊行也戛然而止,朱元璋自是啟程回宮,留下看管胡惟庸的官兵們。
“胡兄啊,一日不見,竟甚是狼狽,老弟給您準備好了衣物和熱水,沐浴更衣後將給您送去未來的住所了。”來人正是魏澤,和先前不待見胡惟庸的模樣比起來,如今的魏澤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他盯著胡惟庸打量了許久,笑著將胡惟庸從囚車上給“請”了下來。
胡惟庸並未睜眼看魏澤,魏澤身邊,官兵打開束縛胡惟庸手腳的鐐銬,將胡惟庸請入了一間空無一人的屋子內,在屋中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木桶和一盆子的熱水,桶外擺放著囚衣,身為囚犯,身上的衣物是胡惟庸進入牢獄前最後的官服了。
“哎,沒想到鵬舉竟然沒有離開南京城。”熱水浸泡胡惟庸的身體,他在木桶中歎了口氣,一想到此前在茶樓看到那張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臉,他有些無奈,本以為胡鵬舉應當遠走高飛,沒想到胡鵬舉竟還在南京城這是非之地之中,惹得胡惟庸不由有些擔心自己的兒子。
“希望他不要做傻事,三殿下啊三殿下,您怎麽就放心鵬舉在南京城內呢?他生性頑劣,可別不怕他胡鬧!鵬舉啊,你一定不能給他們抓住。”胡惟庸閉上眼睛,整個人沉入木桶之中,熱水順著他的鼻腔進入他的身體,若非對死亡的恐懼讓他產生了對生的向往,他就差點將自己溺死在魏澤給他準備好的熱水盆內。
……
禦史中丞商暠的府邸,丞相府的牌匾被商暠取下,根據朱元璋所言,他現在的身份不過是中書省吏,沒有資格再使用禦史中丞的名號。
看著熟悉的丞相府牌匾被拆,商暠的內心有萬般的不舍,禦史中丞的管轄範圍和胡惟庸不同,在權力上也比不過胡惟庸的丞相職位,但好歹也是一個正一品的官職,眼下,失去了那些特權,哪怕是表麵上清正廉潔的商暠也有些懷念自己曾經的官職給他帶來的地位和財產,官降一等,就連朝廷給他的俸祿都少了不少,他再也不是那個一品丞相官職的丞相了。
府邸外,看著被拆下的丞相府牌匾,馬三保思索再三,不知是否應該進入商暠的府邸之中,朱元璋給他布置的任務讓他監督調查商暠,可是他一想到商暠之前看自己的眼神便覺得渾身不自在,別看商暠和他之間的年紀差了不少,指不定有的人就喜歡玩那種花樣。
最終,馬三保還是踏入了商暠的府邸,沒有朱棣的陪同,看著陌生的府邸,不由感歎商暠和別的王侯不同,商暠的府邸雖在以往被稱作丞相府,但是卻顯得異常的樸素,除了簡單的幾棟建築外,並未如同其他王侯那般喜歡在自己的院落中擺放假山和挖一小池塘,就連花壇都找不到幾壇,僅僅隻有幾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樹在院落中點綴出僅有的幾分綠意。
“大人,馬文和求見。”還在緬懷自己的丞相府牌匾被撤下,商暠的身邊侍從傳話。
馬三保的求見引起了商暠的一絲好奇,他並沒有接到有關馬三保的通知,沒想到這個他覺得不可小覷的八歲孩童竟然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了自家的門口,但還是妥協讓馬三白入內,畢竟馬三保是朱棣身邊的紅人,更是深得朱元璋的青睞,惹誰都不能惹皇帝青睞的人,這個道理混跡了多年官場圈的商暠自是了如指掌。
商暠和胡惟庸不同,胡惟庸在背地裏似乎和三皇子朱棡有聯絡,他商暠完全是一孤家寡人,能夠走到他這個位置並不容易,眼看著馬三保上門,商暠便盯上了馬三保背後四皇子朱棣的勢力,四皇子朱棣是自從馬三保橫空出世以來最得朱元璋心的皇子,雖比不過太子朱標,但朱元璋對朱棣也有了更多的關注。
馬三保小心翼翼地踏入商暠的府邸,眼下,商暠正坐在府內品茶,在大明朝,不少的高官都有一個愛好,那便是品茶,不過從茶香的濃鬱程度和茶色上觀察,商暠的茶水顯然比不過朱元璋甚至是朱棣準備的茶水,看著幹淨的院落,馬三保有些驚訝,就這樣的清官竟然也需要自己來監督調查嗎?
商暠的樸素讓馬三保覺得朱元璋定是對商暠產生了些什麽誤會,從表麵上看,商暠與汪廣洋胡惟庸之流格格不入,汪廣洋仗著胡惟庸的勢也是斂財無數,妻妾都是胡惟庸給他安排好的,而商暠不同了,商暠的侍從都少得可憐,曾經丞相就連服侍自己的侍從數量都比不過自己的同僚。
“會不會覺得虧待你了?比不上四殿下的茶水,我這裏啊,也沒有能夠比擬醉仙樓的美酒,我聽聞你和四殿下的生意做得挺大的,我這小地方,可能會對你招待不周吧?我猜猜,你能夠來此地,定是陛下的意思,是來監督我商暠的吧?我有所耳聞,你是那監察禦史,沒事,我和胡惟庸不同,你隨便監督調查,我不會有任何的幹涉。”商暠品著茶水眯著眼睛,仔細觀察馬三保的反應。
聽聞商暠的話,馬三保內心不得不佩服這位中書省吏,他可沒有告訴商暠自己的來意,對方竟然猜出來了。
“不愧是商大人,這便得知我的來意,沒錯,我正是受到陛下的旨意方才監督調查,我尋思著陛下是不是懷疑錯了?”馬三保疑惑,就目前來看,商暠沒有一點的破綻,就連商暠屋內擺放的家具都不如朱棣府邸的豪華,就連茶壺都是最普通的瓷製茶壺,和朱棣的紫砂壺比起來,價值就差了不少,就連茶壺內都因為茶漬顯得有些發黃,就麵前這個過著樸素生活的老人竟然會成為朱元璋的懷疑對象,令馬三保有些不解。
“陛下讓你來監督我,自然有陛下的意思,我們不用猜測,或許是我有哪些做得不夠好,放心好了,我也不會為難你,你哪怕調查我的人際網和子嗣後輩我也不會插手,記得和四殿下替我美言幾句,我這裏也沒有什麽好東西,送給四殿下也拿不出手,我能夠買的,你們也都買得起,這樣吧,將我的祝福送給四殿下,以後啊,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商暠幫忙,我商暠定不會拒絕。”商暠開口說道,他身為官場的老狐狸,一直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靠山,眼下,馬三保送上門來,就意味著有機會攀上四殿下朱棣的大腿,別看商暠已經人老,他也是有子嗣後代的,他的後代子嗣們都還小,隻要能夠受到四殿下的庇護,未來定不會過上什麽苦日子。
馬三保聽聞商暠的話,忍不住有些同情麵前的這位前丞相,他也倒沒有聽聞商暠有什麽反心,倒是被胡惟庸連累,丟了飯碗,就連俸祿都少了一大筆,也難怪如今的商暠會主動攀上自己,也是看上了四殿下這座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