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寧缺毋濫的落日穀
因為今天老大不在,吳從義就跟沒了主心骨似的,渾身上下都透著不自信。
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在一眾考生裏麵第二個登場,草徽書舍的先生是出了大力氣的。
家裏麵應該也拿出了不少銀子。
畢竟像落日穀、班門堡這樣的大宗門,收徒名額都是有限的,越早出場,機會自然也就越大。
當然,像王臨風這樣的天之驕子,則另當別論。
相信不管他多晚進場,落日穀和班門堡都會預先給他留一個名額。
吳從義慢步來到骨齡測試點,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父親。
吳老掌櫃這會兒已經緊張得雙腿都在打擺子了,若不是酒樓夥計攙扶著,恐怕早就一屁股跌坐在地。
吳從義努力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整理好了心緒,轉過頭來,將右手放到了身前的石台上。
石台的正中間,映刻著一輪宛如日冕一般的虛影,當吳從義的掌心貼近的瞬間,便綻放出了燦爛的銀白色光輝,隨即灼亮了日冕右上角的某個刻度。
旁邊有守備軍的府兵高聲道:“飲馬鎮草徽書舍學生,吳從義,15歲。”
骨齡測試沒有合格與不合格一說,隻是給各家門派一個收徒參考,但吳從義還是攥緊了拳頭,在空中輕輕揮了揮。
邁步向前,吳從義來到第二方石台前,將目光對準了桌上的那麵銅鏡。
根本不用吳從義自己激活靈氣,便有一片溫熱的氣息從銅鏡中心散落下來,輕輕拂過吳從義的小腹。
那便是修行者最重要的氣海之所在。
伴隨著一片淺紅色的光暈自鏡麵如水紋般緩緩蕩開,一道聲音適時響起:“飲馬鎮草徽書舍學生,吳從義,一氣初境!”
對於這樣的結果,沒有人會覺得意外。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關於如何在鍛雕上打出一個較好的成績出來,書舍先生黃明德當然是有過針對性的教導的,除此之外,梁辰也教過他一些比較特別的發力技巧。
可真正當吳從義走到鍛雕麵前站定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沒底。
草徽書舍不像萬鬆私塾那樣財大氣粗,當然是置辦不起鍛雕這種名貴的煉器材料的,所以吳從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打出青色水霧出來。
理論畢竟隻是理論。
跟實際操作之間還是有差距的。
“哈!”
吳從義大喝一聲,給自己提了提氣,隨後擺出了一個怪異的姿勢。
隻見他腰部半沉,右腳一個後撤步加轉身,將拳頭用力收攏在了腰眼旁,下巴微收,體內的赤紅色靈氣瘋狂朝手臂匯聚。
隨即右腿向前狠戾一跨,從大腿到腰部,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共振,最後連帶著那如同火炬般熊熊燃燒的右臂,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淒厲的弧線。
“嘭!”
吳從義的拳頭精準地轟擊在了鍛雕的中上部位置,劇烈的靈氣震蕩將他朝後掀退數步,然後在那鍛雕的頂部立刻閃爍起了一道短暫且璀璨的青色霧光。
霧光一閃而逝,卻令春雪亭中響起了一陣陣輕咦聲。
“這個吳從義明明隻有一氣初境的修為,卻可以讓鍛雕生出反應,很難得啊。”
來自叩劍門的許長老連連點頭道。
旁邊那位來自七星院的方執事也表達了肯定的態度:“雖然鍛雕的靈光閃爍隻有短短的一瞬間,說明此子對力量的掌控力稍顯不足,但也屬於可造之材了。”
說著,方執事還不忘下意識地朝那位絡腮胡大漢看了一眼。
心想總不能每個有力量潛質的修行者,你們班門堡都要了去吧。
但令人意外的是,這一次,那位絡腮胡壯漢卻輕輕皺起了粗重的眉毛,疑聲道:“這小子的拳力明顯不足以激起鍛雕的反應,可怎麽……”
話音未落,藍衣少年便搖搖頭道:“他取巧了,應該是與他那古怪的發力方式有關。”
“哦?”絡腮胡大漢饒有興趣地看向坐在亭邊的黃明德,問道:“這難道是草徽書舍特有的戰法?”
黃明德苦笑著應道:“不是的,這應該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發力方法,為了彌補修為不足的短板。”
絡腮胡大漢點點頭,又轉頭對藍衣少年問道:“周師弟怎麽看?”
“才剛剛入道,不想著腳踏實地提升實力,卻指望用這種投機取巧的方式蒙混過關,難成大才。”
藍衣少年的這番評論可以說是絲毫不留情麵,更讓在座眾人紛紛目色微凜。
尤其是黃明德,更是顯得無比尷尬。
此時的吳從義並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表現,非但沒能讓落日穀的人刮目相看,反而在心裏對他判了“死刑”。
他看著鍛雕頂端迅速散開的青色霧光,臉上的激動之色難以自禁。
成了!
老大專門教授給自己的出拳技巧竟然真的有用!
要是老大在的話……
想到這裏,吳從義的眼中再次閃過一絲憂色,就這麽步履沉重地走到了最後一位主考人的身前。
望嶽的臉色一如既往的愁苦,雙眉有氣無力地耷拉著,對著吳從義的行禮微微頷首。
然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吳從義的身上瞬息漫上了淺紅色的靈氣光輝,然後他的身體驟然下傾,就如一頭饑渴難耐的瘦虎,竟徑直朝望嶽衝了上去。
“唰!”
吳從義的拳頭如鬼魅探出,發出一聲明媚的虎嘯聲,強盛的幽光刺得人眼睛發酸。
這不是黃明德教授的伏虎拳。
而是梁辰的伏虎拳!
看到這一幕,春雪亭內立刻響起了一陣陣輕呼。
而藍衣少年則冷哼一聲道:“蠢貨。”
是的,不管在誰看來,吳從義此舉都與自殺無異。
落敗幾乎近在眼前。
除了站在吳從義拳峰前的望嶽。
這位來自落日穀的內門弟子輕輕挑了挑眉,眼中似有喜色起。
然後他伸出一隻手掌,朝吳從義的手腕處拍落。
“啪。”
伴隨著一聲輕響,吳從義的拳頭就此偏落了三寸,眼看就將無功而返,卻在此時,異變再生!
隻見吳從義的身形向下再沉,隨即在拳勁未竭之時,手臂轟然上揚,竟以下克上,對望嶽使出了一記勾拳!
虎獸下撲則猛,躍擊則狠!
望嶽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一些,他抽手回身,雙掌下壓,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吳從義的拳頭上。
“轟!”
強烈的靈氣震蕩掀起塵土亂揚,望嶽的掌心傳來一陣刺痛,他腳尖一點,整個人掠空而起,朝後飄了約莫丈許的距離,這次緩緩落地。
可惜的是,一擊建功的吳從義並沒有再次搶攻而上,而是麵色一黯,赫然自口中噴吐出了一片鮮豔的血花。
見狀,場外的圍觀群眾們紛紛發出了一陣陣驚呼。
“吳小子威武!落日穀也不過如此!”
“讓他們宗門的人也瞧瞧,咱們飲馬鎮的修道天才有多厲害!”
“再來一拳!再來一拳!”
東升酒樓的吳老掌櫃更是險些激動得雙眼一黑暈死過去。
亭內的藍衣少年聽著四周的聒噪之音,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緊接著,便聽吳從義喃喃開口道:“我認輸。”
此言一出,舉眾嘩然。
剛才那震天鑠地的狂歡聲也戛然而止。
這是什麽情況?
這吳家小子不是剛剛一拳把考官給打退了嗎?
這可是連一氣中境的李浩都不曾辦到的事情啊!
現在不過是吐了一口血而已,這就認輸了?
人家李浩都不知道吐了多少血了,還不是撐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你現在認輸是不是太早了啊!
就算打不過,跑一跑拖一拖時間也是好的啊!
不止是圍觀的那些吃瓜群眾們,聽著吳從義這話,就連與他對戰的望嶽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絲遺憾之意。
“不打了?”
“不打了。”吳從義搖搖頭,再次咳出一絲血沫,苦笑道:“我不擅身法,跑是肯定跑不過師兄您的,而像剛才的那一拳,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就算再使個兩三次,也沒有意義,終究是撐不過半柱香時間的。”
之前在與李浩的對戰中,望嶽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但此時麵對吳從義,卻難得還想再勸一勸。
“不管結果如何,總該再試試才是。”
然而吳從義的態度卻顯得很堅決。
“老大跟我說過,各大門派的考核,主要應該是要看我們每個人的潛力和對武學的理解,該拿出手的,我都已經拿出來了,與其再強撐片刻,不如直接認輸來得幹脆。”
吳從義當然沒有全說實話。
更不會告訴望嶽,自己之所以會終止對戰,真正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他怕死……
眼看自己一拳將對方給打退了,吳從義很擔心要是待會兒把人家真火給打出來了,萬一人家一個不小心,沒收住力,一掌把自己拍死可怎麽辦!
到時候找誰說理去?
他可沒有信心能像李浩那樣,單純靠逃跑和閃躲,就能在吳從義的手裏撐過半柱香的時間。
關於一氣初境與一氣中境之間的差距,吳從義心裏還是很有逼數的。
眼看吳從義態度堅決,望嶽也不再相勸。
至於那些坐在春雪亭裏的大人物們,則顯得神色各異。
來自七星院的那位方執事率先輕咳了一聲,隨之道:“吳從義,雖然你實戰考核未能通過,不過我七星院還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不知你是否願意成為我院弟子?”
此言一出,涼棚中的一眾備考學生,都紛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們沒想到,這吳從義在實戰考核中居然隻出了一拳就幹脆認輸了。
他們更沒想到,即便如此,七星院也願意將其收入門內!
隻能說……這吳從義的命也太好了吧!
然而,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代表雙雲樓的錢執事也開口道:“吳從義,我觀你在拳術上的造詣非凡,我雙雲樓最擅拳功,要不要考慮來我雙雲樓為徒?”
隨著錢執事的這番話,整個現場的氣氛頓時沸騰了。
吳家小子這下可真是出息了啊!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麵對兩家宗門的競相招攬,吳從義卻沒有立刻應下,而是撓了撓頭道:“感謝兩位師兄的垂青,並非學生不知好歹,隻是學生還是想問一問,落日穀……”
話音落下,方執事和錢執事二人倒是沒什麽反應,大概是理解這種人之常情。
倒是坐於上首的那位藍衣少年,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