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心尚不如妖物
冷驚風與他所率領的聖騎士已將施了咒語的硫磺粉灑遍方圓一百裏地，此刻尚未修行或道行不深的小蛇正遭受煉獄般的痛苦，地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小蛇屍體，遠遠望去，煞是可怖。
正當冷驚風以為自己完成任務時，卻發現了急急趕來的林歡。做賊心虛使他躲到了濃密的灌木叢中。但不一會兒，當巨蟒幻化為人形時，他又驚訝地發現，桑諾這次的目標——那所謂的千年蛇妖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南灣山腳下為他解毒的男子。冷驚風又驚又愧。低了頭，悄悄號召聖騎士跟隨自己回轉國都。
一名聖騎士不解地問道：“大人，那蛇妖已經昏死過去了，殿下吩咐……”
“住嘴！給我記住了，我們今天沒有見到蛇妖，隻見到蛇雕與仙鶴大戰，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聖騎士們以服從命令為宗旨，跟著冷驚風悄悄撤離了戰場。
秦半仙側耳傾聽著灌木叢裏的動靜，待掐指一算，又不免搖頭一番：“作孽啊，作孽！妖能救人，人卻反暗算妖，世風日下，人心尚不如妖物！”
林歡抱著昏迷的夜星，懇求道：“仙人，求求你，快救救星星吧！”
秦半仙連連擺手：“丫頭啊，別說我不能救妖，就是我想救，也救不了呀！”
林歡不信：“上次你不是替他恢複傷口了嗎？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仙人，求求你……我知道仙人都是很善良的，你不能見死不救，仙人……”
秦半仙望著昏迷不醒的夜星，他身上的傷口還兀自流著鮮血，靈力正在快速消失。倒是一條有情有義的好妖！秦半仙不由動了惻隱之心，歎氣道：“丫頭，非我不救，實不能也！上次替他恢複傷口，他本身的體力和靈力都在，我隻是驅動咒語罷了。現在他已然昏迷，體力盡失，靈力也在迅速消失，我想施法也無從下起。隻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
“不——不會的！”林歡淒厲地長叫一聲，纖手撫上夜星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在他耳畔輕聲呢喃：“星星，你醒過來啊！你不會有事的，你是蛇妖，你是妖怪啊，妖怪是不會死的，對不對？你快點醒過來，我求求你了，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一旁的小紅蛇看出秦半仙無惡意，幻為人形，高挑豐滿的身材惹人心動，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頭熱情如火的紅發，濃密如海藻般曲卷著披在肩上。那雙火紅的眼睛裏閃爍著火一般熾熱的光芒。她淡淡開口，對林歡說：“請你把王放下。”
清亮純淨的嗓音猶如空穀鶯啼，林歡回頭見一身火紅的女子，她穿著火紅的長裙卻裹不住那玲瓏曼妙的身材，山風吹起她的卷風，她的雙眼如血，清澈如水卻又淡漠如冰塊。那眼神裏的情緒，與初見夜星毫無二致。仿佛，亙古以來，她才是與夜星堪配絕世佳人的一對。
林歡的心下意識地“咯噔”一下，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也許是自己的情敵。隨即牽扯嘴角暗笑自己的多疑與嫉妒。即便是，那又如何？她的星星快沒命了，而她還在為這種事計較。果然，在愛情麵前，她不是個善良的女人。
紅玉冷靜地注視著林歡。毫無疑問，她是個美人，用國色天香或者花容月貌似乎都形容不了她的美。她是五百年來，紅玉僅見的女人中最美的一個。雖然她接觸的人類並不多，但她想，即使在人類的女子當中，林歡也算得上絕色殊顏了吧。王是蛇妖，也是男人，男人沒有不愛美的。但，那又如何？她終究不過是弱小又卑鄙的人類，與他們妖物是兩種不同的生物。想到此，紅玉又冷漠地重複一遍：“請你把王放下。”
“不，我絕不！”林歡眼中騰起霧氣。在這一刻，夜星說過的話一一浮現在腦海中。
他說，讓我來保護你吧。
他說，笨女人，不要跟我說謝謝。
他說，我家娘子是天下間最美的女子。
他說，我會一直守護在你身邊。
他說，就算隻有三個月，我也甘願。
他說，女人，不準跟我說分開，永遠不準!
不管他是人是妖，不管他是生是死，她不會再放下他，不想再跟他分開，一刻也不想！
紅玉眼中閃過一絲譏誚：“你不肯放開，隻會讓他死得更快！”
林歡吃驚地抬頭，看到秦半仙正肯定地朝她點點頭。心，在一刹那間碎裂，風化。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是這樣，即使是在他死亡的邊緣，自己也不能靠近嗎？在他為危險的時候，就連守候在他身邊，也是種奢望……
紅玉看著林歡的眼淚一滴滴砸落在夜星俊美的臉龐上，繼續說：“一切都是因為你！你出現才帶給他災難。如果沒有你，他還在專心修煉，他不會有危險！可是你，卻讓他失了理智，失了靈力，現在，你要害他魂飛魄散嗎？”
是這樣嗎？如果，自己的愛隻能帶給他危險和傷害，如果，是自己害他性命不保……手，一寸一寸抽離他的身體，心，一點一點陷入黑暗。
林歡茫然地站起，雙眼失神地看著秦半仙說：“仙人，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秦半仙禁不住她的眼神，歎息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現在靈力和咒語都無法進入他的體內，但如果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起死回生的……還魂丹？林歡突然激動地追問：“仙人，你知道還魂丹嗎？還魂丹對他有效嗎？”
還魂丹秦半仙倒是知道，對凡人來說，無疑是救命的神藥。但對於妖……秦半仙遲疑地搖了搖頭：“這，我也不太清楚。”
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又瞬間破滅，林歡跌坐在草地上。空中傳來兩妖的打鬥聲，林歡的視線慢慢上移，惱恨地盯著蛇雕，就是這該死的蛇雕，害她的星星很快就要魂飛魄散！林歡抹了一把眼淚，拉住秦半仙：“仙人，你不是要斬妖除魔嗎？那隻蛇雕，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凡人，你快殺了他！”
秦半仙搖頭：“不行，你看，蛇雕和仙鶴糾纏在一起，鬥得難舍難分。我若出手，必定同時斃命。你可願意看到你楚爺爺為了給他報仇而死？”
林歡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恨自己的軟弱無能，恨自己沒有一身絕世的武功，恨一個人到五髒俱焚！
秦半仙安慰她：“別急，那隻蛇雕撐不了多久！”
空中傳來蛇雕一聲淒厲的慘叫，原來仙鶴一隻鐵爪刺瞎了蛇雕的左眼。大團烏黑的血液從空中如雨般下落在地上，這血腥的一幕沒有讓林歡覺得恐懼或不適，反而暗自叫好。
蛇雕瞎了左眼，劇痛難擋，憤怒使得他失去了理智，撲打著翅膀，蛇雕一改防備戰略，與仙鶴迎頭對立。此時仙鶴掌握優勢，不慌不忙地施出“腐蝕之咒”，以靈力直驅蛇雕。巨大翅膀再次煽動旋風，將蛇雕刮入旋風中心，尖長銳利的鶴嘴直直向蛇雕胸腹位置要去，那正是蛇雕心髒之所在。
秦半仙突然想起，若以蛇雕體內的靈丹為引，以靈力注入蛇妖體內，此舉不僅能救蛇妖一命，還可提升蛇妖的修煉功力。不由大喊一聲：“楚嘯天，住手！”
清風將秦半仙的聲音隨著白雲送到楚嘯天耳朵裏。楚嘯天一愣，隨即想起，這半仙怕是又要施行仁義，放過這蛇雕，隻禁錮他的法力。楚嘯天想起與蛇雕的血海深仇，哪裏肯聽，不再遲疑，一口咬向心髒，蛇雕立即斃命。再以五行之氣散去蛇雕的屍身，空中一陣碎屑紛紛揚揚飄落，就連蛇雕一根骨頭都沒有，哪裏來的蛇雕修煉靈丹！
秦半仙無奈地閉上眼睛，歎口氣道：“這是劫數，劫數啊！看來，蛇妖這次是天命難逃了！”
楚嘯天撕毀了仇人的屍身，興奮地化身落地，笑嘻嘻道：“仙人，你說什麽劫數？是這該死的蛇雕今日活該命喪在我鐵爪之下吧！”
秦半仙唉了一聲，對林歡說：“丫頭，本來這隻蛇雕體內的靈丹可以救你的蛇妖郎君，可惜被這老家夥一把全都抓碎了，你怪他吧！”
林歡怒目而視：“楚爺爺，剛才你為什麽不停下？”
楚嘯天抓抓胡子，又看看受傷在地的夜星，這才明白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丫頭，這事不怪我，誰叫這半仙不說清楚呢！再說當時我也不知道你的星星受傷了。”
秦半仙為之氣結，口不擇言：“老妖怪，你偏要跟我作對是不是？就算不拿靈丹救人，那靈丹也能助你們妖怪靈力大增，誰知道你直接粉碎？莫不是你已經把靈丹獨吞了，不願吐出來吧？”其實他看得清楚，楚嘯天用五行之氣將蛇雕以及體內的靈丹盡數化為粉末。但他看得清楚，並不代表凡人林歡的目力也能神準看到。
果然，此言一出，林歡氣呼呼瞪著楚嘯天：“楚爺爺，快把靈丹吐出來！”
楚嘯天頭大：“丫頭，楚爺爺什麽時候騙過你？我真沒吞那什麽靈丹。”
林歡將信將疑。但一旁的紅玉可不會相信，“嗤”地一道紅色妖氣直射楚嘯天，楚嘯天沒有防備，被妖氣傷了手臂。幸好紅玉靈力不高，那妖氣隻是割傷了一道血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