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見
就這樣,這對明明相距隻有幾十步距離,卻整整三十年不曾相見的母子,終於得以相聚。
此時的王恭妃早已雙目失明,形同枯朽,因為情緒激動而根本說不出話來。
二人抱頭痛哭,王恭妃因為看不到孩子的臉,隻能不停的用手去撫摸孩子的臉。
那天二人除了哭,一句話都沒有說。
整整哭了一個時辰之後,王恭妃終於倒在了自己孩子的懷裏,結束了她這悲劇一般的一生。
故事到這本應該結束了,可是真正讓王恭妃陰魂不散的原因,卻僅僅是個開始。
王恭妃的孩子,也就是後來的明光宗朱常洛。
那時的朱常洛雖還未登基,但早已貴為太子。
隻不過朱常洛隻是空有太子身份,卻並沒有太子該有的威望與實權,以至於自己的生母王恭妃的後事,他都無權決定,隻能矮下身子去求當時萬曆的寵妃鄭貴妃。
見鄭貴妃點頭了,他才敢為母親料理後事。
同樣是女人,差距怎麽就那麽大?
得知王恭妃死訊的萬曆卻是一點不念舊情,隻打算給王恭妃草草下葬,最後還是群臣上諫,萬曆才同意按品級下葬,可這已經過了很久了,恭妃的棺槨都已經腐爛。
要知道人死之後之所以會有三日入殮,七日回魂之類的說法,其實講的就是人的魂魄離體之後去地府報道的一個時間,如果錯過這個時間錯過的太久,勢必是要耽誤的。
而想著王恭妃的後事拖了又何止7日之久啊,等萬曆答應為她辦後事的時候,她骨頭都快爛沒了,可見王恭妃的陰魂不散跟萬曆的優柔寡斷又心狠手辣是脫不開幹係的。
因為肉身腐爛,棺槨又遲遲不能下葬,停在院中風吹日曬,王恭妃一屆遊魂又怎能受得了這種摧殘,於是隻能屈身藏於作為陪葬品一同放入棺槨的銀壺之中。
說到這裏提一嘴,王恭妃死時雖然是貴妃,但是由於實在不受萬曆待見,別人死後的陪葬品有黃金綢緞,但到她這,陪葬品卻隻有這一把自己貼身使用了30餘年的銀水壺,甚至在其下葬之後,萬曆也並沒有派人守墳,修墳。
這把銀水壺,自然就是被恒哥意外撿到的那一把,隻不過這把銀水壺是如何從王恭妃的慕葬中跑到這裏來,那就無從考證了。我猜測,其中原因大概與當年國運動蕩,盜墓行業借此昌盛,四處挖墓盜寶有關。
聽到這,我已經對她的經曆有了大致的了解,想來她當年是錯過了去陰間報道的時辰,又因為執念作祟,所以滯留在陽間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而她的執念,不用多說,肯定是跟她的孩子有關。
你想啊,作為一個母親,三十年未見兒子,直到自己臨死前與孩子相見,卻因為自己眼睛早已哭瞎而沒有見到孩子的臉,這對於一個母親的心理,那得是何種折磨?
於是我歎了一口氣問道:“可是您現在如果要見您的孩子,這一點我實在是沒法辦到,因為過去了這麽多年,您的孩子早已經輪回多次,找都找不到,而且哪怕找到了,怕是也不會留有關於您的記憶了啊。”
我話剛說完,其實心裏就有了一絲不安,因為我剛才說的話裏麵可沒有給她留一絲的念想,說實話我還真的害怕她會聽完之後情緒突然崩潰。
好在這王恭妃的鬼魂並沒有發難,聽完我的話之後,她隻是啜泣著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才麵向我的方向抬起頭,用那雙空洞的眼睛對著我說:“你不是薩滿,我知道這種溝通陰陽的事你做不到,這樣吧,你就當幫幫我,把我送到陰間吧,如果他已經輪回,我就在陰間等著他,如果他還沒入輪回,那便更好。”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小先生,你放心,我見過他之後一定會去投胎的,這麽多年了,我也該入輪回了。”
她的這個要求其實是合情合理的,按理說我完全應該一口應下,可是倒黴就倒黴在我隻不過算個半吊子的出馬弟子,殺鬼降妖行,但是做法超度之類的本事,卻一竅不通。
一時就陷入了十分尷尬的境地,王恭妃的鬼魂見我猶豫不決,情緒上終於有了波動,她加重了一分語氣說道:“小先生,想我這要求也不高吧,我也沒有害過人,不至於連輪回的機會都不配得到吧?”
眼見著她的情緒變得愈發激動,我連忙擺手說道:“不是不是,您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腦子裏麵琢磨了一會,盡可能的用她能聽懂的話跟她說道:“是這樣的,我雖然也是吃陰間飯的,但是吧,我隻會殺鬼驅邪的本事,師傅並沒有教給我怎麽超度亡魂,這樣,您給我點時間,我跟師傅溝通一下看怎麽幫你。”
聽完我的話,看她的表情是一臉的疑惑,我估計她是在尋思難不成我口中的師傅也在屋裏?那為啥她卻沒感覺到呢?畢竟她可是個幾百年前的鬼,像手機這種高科技的玩意她指定是沒聽說過。
我掏出手機心中猶豫,是打給老凱呢,還是鍾施郎。
按理說,像超度這種事,顯然老凱這道家弟子更為專業,可是算下時間,等他從東三省跑過來,我這邊也該結束畢業旅行回到學校了,到時候可真是人多眼雜不好操作。
看來還是得請我們的“萬事通”鍾施郎出場了,於是我心中做了決定,給老鍾撥過去了電話。
電話響了好長時間沒人接,直到我準備按掛機的時候,那頭才出現了鍾施郎迷迷瞪瞪的聲音。
“你說你要麽不打電話,一打電話不是淩晨就是半夜,你他媽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我心中愧疚,說起來我還真是屬於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類型,平時很少聯係他,一找他就指定有急事。
於是我趕緊陪笑道:“哎呀,怎麽會呢鍾哥,我這邊是真的遇到些麻煩了,那個,你應該懂超度吧?就是把亡魂送到陰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後傳出了鍾施郎懶散的聲音:“我當啥事呢,咋地,又碰上事了?這次活大不?能賺多少錢?”
我無語,這活要是錢能管用倒是好解決了,於是我又賠笑道:“那個,鍾哥,這活沒錢,但是是我舍友招惹了髒東西,而且這次這個鬼魂吧,還是個名人。”
鍾施郎一聽沒錢,聲音立刻冷了幾分,他說道:“啥名人啊,就是個人名,你說說你,咋成天接些沒錢賺的活啊!”
我也不想啊大哥,這不是碰上了嘛!
沒等他接著說後話,我先說道:“別,大哥,你先聽我講講這次的事吧,這鬼魂當真是可憐,不然我也不會請你出馬!”
於是我盡量簡短的把這次的事,連同王恭妃的生平給他講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我演講功底見漲,還是鍾施郎這小子耳根子軟,當我全部講完之後,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就在我以為是不是信號不好的時候,鍾施郎帶著顫音說道:“媽的,這也太慘了,行吧,這忙我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