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沒有一個離去

  怎麽辦怎麽辦？短短的幾百米道路，因為大雨的關係，人跡罕至，大聲呼喊也被淹沒在雨聲裏。時鬱佳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強自鎮定住自己脆弱的心神。不行，這個時候自己千萬不可以亂，不能……跪在雨中，時鬱佳用身體的力量先將爺爺扶起來，而後將他的雙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用力將他背起。時偉龍雖然已經變成了一個清瘦矍鑠的老頭兒，但是看時爸的體型，就知道身高和體重的底子都在那兒。時鬱佳膝蓋一彎，第一下差點沒站穩。“爺爺！你別嚇我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時鬱佳也不知道哪裏聚集起來的力量，背著時偉龍就往家裏跑去，爺爺的長腿幾乎要拖到地上。都怪自己，如果自己剛才早回來那麽一會兒，如果自己第一時間就出發不跟老爸貧嘴，如果自己剛才第一家就找到爺爺……如果的如果，那爺爺就不會有事。時鬱佳淚如雨下，自責不已。短短的道路，在這一刻卻變得這麽遙遠，風雨切割在臉上，卻痛在心裏。腳底的泥濘讓她小心翼翼，背上的這個是她的爺爺，是她最珍愛的家人，她不能再造成任何的傷害。如果可以，她寧願一切的意外全部由自己來承擔。“爸！爸！”時鬱佳衝進大門，嘶嚎的呼救聲中帶著哭腔。時爸還在後堂，但尚在前庭的學員和師兄弟們已經看到。“時時！”大師兄大驚失色，快步從她背上接過老人家：“爺爺怎麽了？”“爺爺摔倒了！可能是摔到後腦勺了！”時鬱佳的手都在顫抖，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亂。學員送上了毛巾繃帶，大師兄一邊小心的幫爺爺簡單處理腦後的傷口，一邊大聲吩咐：“快叫師父！小四開車！送醫院！”眾人亂成一團，時爸和時媽也急急從後堂跑來，一家人手忙腳亂將老爺子送上車。去鎮上醫院的同時，時爸開始聯係赫連傑，哪怕曾經再不願意依靠關係，麵對老爺子的情況，他也不得不選擇屈服，畢竟依靠赫連老爺子的關係，可以迅速安排到最好的醫生。鎮上醫院簡單急救，顱內出血加腿部骨折。醫生一邊做著最基本的急救處理，一邊繼續由救護車送到市區醫院。傾瀉的大雨和蜿蜒的山路成了此刻最大的阻礙，時鬱佳坐在大師兄身邊，看著前麵飛奔的救護車，淚水不停留下。她很膽大，她很勇敢，但是那都是對自己。一旦涉及到家人，涉及到朋友，她就變得極度的膽小和害怕。所有的傷痛和苦難，她寧願自己來承擔，也比這樣眼睜睜看著好。“時時，別擔心，會沒事的。老爺子吉人自有天相。”後座的四師兄安慰她。“嗯。”時鬱佳淚眼婆娑的點點頭，如一個小小的淚人兒。走的太過匆忙，現在大家的身上幾乎都是濕透的，但沒有人想到要先去換。知道成績後全家人極度喜悅，卻不料僅僅一場暴雨，便瞬間跌落穀底。世事難預料。隻盼，隻是虛驚一場。送到醫院，已是晴空萬裏。醫生專家團早就已經等待，時偉龍剛下救護車，就迅速被推進了手術室。赫連天、赫連傑、趙婉慧和思婕都已經到達，兩大家子人共同在手術室外等候。時媽淚流滿麵，趙婉慧輕聲安慰；時爸站在門口沉默不語，赫連傑拍著他的肩膀，無聲支持；赫連老爺子罵罵咧咧，但言語中都是老兄弟老朋友之間的真摯感情；時鬱佳呆立一邊，清瘦濕透的身子，被醫院走廊的風吹得瑟瑟發抖。思婕問護士小姐要了幾個毯子，分給眾人，自己拿著一個，輕輕的兜在時鬱佳肩膀上。“思婕，”時鬱佳回頭，蒼白的臉上綻開一抹虛幻的笑容，像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惶恐的想要依靠：“爺爺會沒事的對不對？”“嗯，一定會的，放心吧。”思婕很肯定的點點頭，用力攬著好友的肩頭，給她溫暖，給她力量。時鬱佳聞言，眼中綻放一點點喜悅，而後又黯淡下去，目光執著的盯著手術室門口。爺爺對她好的點點滴滴，爺爺像個孩子一樣賴皮的每一個片段，爺爺每次在時爸手下護著她的時候……往事一幕幕出現在時鬱佳腦海裏，讓她痛得不能呼吸。爺爺的身體是那麽的好，爺爺的心態像個孩子，她還完全沒有做好爺爺要離開的準備。她還想拿著大學錄取通知書，告訴爺爺自己這小幺也是很爭氣的……子欲養而親不待，她不要這樣留下這樣的遺憾。爺爺，一定要好起來啊……三個多小時，眾人沒有一個離去。繁忙如赫連傑和趙婉慧，也一直呆到手術室的門打開。時鬱佳已經感覺自己的頭腦好像不太清晰了，她聽不清醫生和大人們到底在說什麽，她隻看到，爺爺頭上和四肢都插滿了管子，被推著從她眼前匆匆而過，她想要跟上去，卻被師兄們攔住。甩頭，努力讓腦袋清醒，這才依稀聽到，爺爺的手術很成功，但是還沒有醒，要到重症監護室繼續觀察。由於老人家年紀太大，身體機能比較差，所以到底能不能康複，還要看情況。這不算是一個好消息，但至少，也不算是一個壞消息對不對？“你們都先回分館歇著吧，這裏我留下就行。”時爸紅著眼睛，吩咐妻女和徒弟。病房裏反正是進不去，留下他一個人等醫生消息足夠了。“我留下來陪你吧。”時媽輕輕握著他的手。時爸搖搖頭：“先回去歇著吧，不能大家都倒下。明天休息好了再來。”眾人也深深了解現在的情況，不管老爺子現在醒不醒來，這都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師父，那我明天來替你。”“我也要留下。”時鬱佳堅定的不肯挪開腳步。“先回去，”時爸嗬斥她：“明天要填誌願，別胡鬧。”“誌願算個屁，有爺爺重要嗎？”時鬱佳強起來。不親眼看著爺爺好起來康複起來，她怎麽可能安心。“時時，”趙婉慧輕攬著她的肩頭，心疼：


  “先回去吧。填報誌願也是大事，萬一明天你耽誤了填寫誌願，爺爺醒過來知道了，不是很生氣很難過？”“對啊時時，如果你拿到n大的通知書，爺爺一定會很開心的。”思婕也勸說好友。“時時，走，先回家，明天這老家夥一定會醒過來的。”連赫連老爺子也過來拉時時了。眾人一再勸說加師兄們的強拉下，時鬱佳還是回到了武館。眾人饑腸轆轆，卻都沒什麽心思，簡單的洗漱和吃了點東西後，就各自回房間。時媽眼眶紅紅，本來想來安慰時鬱佳，時鬱佳強顏歡笑，告訴她自己沒事，便回了房間。心懸在空中，放不下。她的前世一定欠了家人和朋友好多好多債，所以這輩子，注定要以他們為中心。填誌願……一想到明天，時鬱佳有點茫然。她花了一年多努力，眼看終於要實現自己可以上n大文科強化班的夢想，但是現在她卻忽然猶豫了。麵臨失去，才知道珍惜的可貴。爺爺這次傷的這麽重，就算醒來了，會那麽順利的康複嗎？萬一，她想的是萬一，萬一他的身體吃不消，萬一他拖不了太長的時間，萬一他離去的時候自己不在身邊，那怎麽辦？她還年輕，燁爍哥哥還年輕，屬於他們的未來還有很多時間。而爺爺已經七十多了，她還能陪伴他多久？如果她因為出國而錯失了見爺爺陪伴爺爺最後時光的機會，那麽，哪怕她真的成為燁爍哥哥的新娘，她也會遺憾終生。時鬱佳忽然下了決定。隻是，放棄的話……燁涵哥哥怎麽辦？燁爍哥哥那裏，她隻說了自己的分數，還沒說自己要填報的誌願和為什麽填報，所以就算更改，也無所謂。但是燁涵哥哥呢？這645分的成績，並不完全是自己的功勞，還有燁涵持之以恒的努力和幫助。可以說，沒有燁涵的督促，沒有燁涵的輔導，沒由燁涵的鼓勵，她根本就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成績。眼看兩人為之奮鬥的目標就要實現了，她卻忽然放棄了，燁涵會有一個什麽樣的反應？她好怕讓他失望，她好怕讓他生氣。她覺得自己愧對於他。但，她寧願欠著他的，以後慢慢還，她也不能欠著爺爺的。爺爺剩下的時間，要少得多。掏出手機，很想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可是爺爺的消息還沒確定，她又不想讓他擔心。還是，等爺爺明天醒來了，再打電話跟他說吧……時鬱佳心中如此安慰自己。淋了雨，心擔憂，迷迷糊糊睡著了。早上被時媽叫醒的時候，還有點恍惚。先去醫院看了一下爺爺，依舊還在重症監護室中沒有醒來，唯一的好消息是，生命體征還算穩定。時媽和大師兄替下了時爸，讓他先回去稍微休息一下。赫連天他們也到醫院來看望，而後帶著時鬱佳一起到學校。填寫誌願，原本是那麽愉快的事情；陳繞看時鬱佳的目光都充滿了笑容和滿意，可是她已經無從欣喜。她的心思全部都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