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小城舊事(一)
巷子還是那條巷子,米粉攤也還是老樣子,就是於老婆婆又老了幾歲,她身邊還多了個靚麗的身影。
“丘好問,未央姐,你們來吃粉了。”看到兩人,女孩臉上的笑容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你是?”
丘好問遲疑地問道。
對麵這女孩一米六幾,眼窩微陷,雙目有神,輪廓分明,肌膚白皙,細細一看,跟於老婆婆眉眼間有幾分相似,都有幾分混血兒的味道。在於老婆婆身邊幫忙打下手,眼睛總是偷瞄向丘好問,隻是他的目光一轉過來,就慌亂地躲開,生怕撞上。
坊間傳說,於老婆婆是抗戰時從滬江逃到這裏來的,父親是某大醫院的醫生,母親是白俄貴族之女。隻是逃到青溪縣後,雙親因病亡故,十幾歲的她就被當地一戶人家收養,在這裏落戶安家。
“我是三中的石琳。丘神童可能不記得我,未央姐,94年我代表三中學生會到一中交流學習,還是你對口接待我的。後來我們還一起參加過地區優秀學生大會。”
“記起來了,是你,三中的校花石琳。”明未央一下子想起來了,“你這是?”
“放暑假了,就來幫幫我外婆。”
“哦,我記得你今年要參加高考,成績出來了嗎?”
“我家細妹子考上了華東師大,外語係。”於老婆婆滿臉笑容地說道。在這燦爛的笑容裏,每一道皺紋都是歲月的喜悅。
“啊呀,恭喜!恭喜啊!”明未央驚喜地恭賀道。
“未央姐,我原本想學你,考軍校。可惜體檢沒過。”石琳滿是遺憾地說道。
“考軍校有軍校的前途,華東師大有華東師大的未來,都是美好的明天。”丘好問在旁邊說道。
“喝過洋墨水的人就是不同,說出來的話,就是跟我們說的不一樣。”鄧淩飛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丘好問和石琳。
“少廢話了,趕緊點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點的。這裏的米粉也隻分肉臊子和木耳肉沫兩種,頂多你喊一句,多加辣或者少放辣。
石琳把米粉一一端上來,擺在明未央三人麵前,轉頭對丘好問說道:“丘神童,不好意思,肉臊子用完了,我外婆叫家裏送過來,要等一會。”
於老婆婆的肉臊子是一絕,能把一碗極其普通的米粉升華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從來都是在自己家的廚房裏炒製好了再端過來。
“沒得事,我還不餓,等一會沒事。”丘好問的話剛落音,肚子不爭氣地咕嚕響了兩聲。石琳噗嗤一笑,連忙轉過頭去。
“我去給你拿盤酸蘿卜來,先墊墊肚子。”
明未央在旁邊把自己的碗挪了過來,“我給你吃一半,等你的粉好了,你再分我一半。”
丘好問清楚女孩的心思,她清楚自己肯定不願接受全讓給自己的方案,所以出此折中之計。
“這麽好吃的米粉,你居然要將它分成兩份,你太暴殄天物了!”丘好問笑嘻嘻地說道,看到明未央還不舍得動筷子,幹脆拿起筷子,挑起米粉往她嘴裏送。
“難道還要等我喂?”
明未央臉微微一紅,筷子輕輕地敲了敲丘好問的筷子,開始吃起來。石琳把一碟酸蘿卜擺在丘好問麵前,眼神在兩人臉上掃過,神情複雜,沒有說話。
“這蘿卜真不錯,輕甜淡酸微辣,咬一口還生脆,卻沒有半絲生蘿卜的生辣。於婆婆,你是怎麽泡製的?”
“丘神童,用你的天才腦殼研究哈撒,”嚴婆婆哈哈大笑,張開的嘴裏露出有兩顆缺口的牙齒。
“這個真研究不出。”丘好問摸著腦袋答道。
“丘先生,可算找到你了。”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丘好問轉頭一看,居然是丁海山。他詫異地站起來,“丁先生,你這是?”
“有些事情要向丘先生請教,所以就冒昧地追到這裏來了,還請見諒。”丁海山拱手道。他聲音有點嘶啞,臉上帶著疲憊,白色的短袖襯衣有點發黃,褲子皺皺巴巴的,黑色皮鞋沾滿了灰塵。
“這是我在滬江認識的丁老板。這三位是我的同學,明未央、田珍珠和鄧淩飛。”
“三位好,在下丁海山,叨擾了,叨擾了!”丁海山不客氣地在丘好問對麵坐下,笑著說道:“青溪縣果然山清水秀,地靈人傑。今天來到這裏,果然別有一番味道,跟江南的水村古鎮截然不同。”
“山有山的雄壯,水有水的靈秀。一方山水養一方人。”丘好問淡淡地答道。
“丘先生說得沒錯。從五溪市過來路上,山路蜿蜒,深林幽穀,確實是別有洞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讓鄧淩飛和田珍珠越聽越糊塗。這姓丁的千裏迢迢從滬江跑到這裏,就為了說這幾句廢話?有病啊!
明未央吃完了米粉,用紙巾把嘴巴一抹,對丘好問說道:“好問,我們都吃完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好,你們先回去吧。小明,記得當好護花使者。”
“沒問題。”鄧淩飛也回過味來了,原來我們在這裏,他們有話不方便說啊,難怪說話雲裏霧裏的,跟我爸說話一個德性。
餐桌上隻剩下丘好問和丁海山兩人。此時已經兩點多,吃中飯的高峰期也早過了,米粉攤上隻有他倆和於婆婆、石琳四人。
“丁先生,嚐嚐!”丘好問指著那碟酸辣蘿卜說道。
“好,我嚐嚐。”丁海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細細嚼了嚼,“嗯,很有一番味道。不過對於我們來說,有點辣了。”
“可是對於我們來說,隻是微辣。”
丁海山笑了,“確實如此,一方山水養一方人。”
“丁先生怎麽直接來這裏了?”
“這幾日,有朋友悄悄告訴我,說有人在查我的底,還是官麵上的人。官麵上的人做事,合理合法,用不著鬼鬼祟祟,所以才能傳到我的耳朵裏。丁某沒做過什麽作奸犯科的事,心裏也不犯怵。隻是不明白,是哪一路神仙,餘光瞄到我了。”
丘好問指了指米粉攤的棚頂,意味深長地說道,“坐在棚子裏不好,抬頭看不到天啊。”
“是的,丘先生說得沒錯。坐在棚子裏是看不到天,丁某徒勞了十來年,以為走出了棚子,卻沒有想到還隻是坐井觀天。”
“看來丁先生還是做了功課啊。”
“慚愧,慚愧!丁某做事一向謹慎。隻是做足功課後,反倒更忐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