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傾述心事
丘好問搬來椅子坐在了床頭,輕輕地撫摸著趴在枕頭上繼續哭泣的薑玉琴的頭發,默默無語,任由她哭泣發泄。
過了半個多小時,薑玉琴終於停止了哭泣,然後坐直了身子。
“那人抓到了?”薑玉琴低聲問道。
“抓到了,他說他叫羅小虎,其餘的什麽都不肯說。保衛科的人打電話報案,被告知那還是個通緝犯。”
“唉,想不到他還是要來找我,我還以為他跑了後,這事就算完了。”薑玉琴幽幽地說道。
“羅小虎的家離我們村不遠,隔著四個山坳。他媽跟我媽扯得上親戚,便托關係送到我家,拜我爸為師學手藝。他在我家住了兩年,我當時管他叫小虎哥,還為自己多了個哥哥感到高興。可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羅小虎對我有了意思。我在福水鎮二中讀書,他常常去找我,我還是把他當哥哥看待,把他給我的信都退了回去。後來他寫給我的那些信被我爸無意翻到了,氣得把他趕出去了。”
“他到處說是我爸看不起他,嫌他家窮,不肯把我許配給他。這個家夥,當時把我氣得都哭了好幾天,我都說了隻是把他當哥哥,沒有別的感情,他怎麽就認定我喜歡上他了。”說到這裏,薑玉琴語氣裏滿是氣憤。
“可能是你對誰都很溫柔,處處為他們著想,體諒著他們的情緒,又不懂得拒絕。所以才會給他們造成一種錯覺。”
“是嗎?”薑玉琴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是這麽一回事。記得當時自己回絕他的話都很委婉,生怕傷了他的麵子,就跟後來拒絕譚三思一樣的。
“然後了,那羅小虎後來怎麽了?”
“嗯,後來聽說他跟他爸羅三金到縣城裏來了,到處找門路掙錢。在我考上師範那年,聽說他們父子倆承包了縣纖維板廠,然後很快就掙到了錢。那年羅小虎還特意買了台彩色電視機回村裏。當時十裏八村都震驚了,都跑來看西洋景。結果山裏的電不穩定,那電視機死活開不了。他們父子倆隻好求全村人先不用電,等電上來了再開機,結果又沒信號,全是雪花點。這件事倒成了我們那裏的笑話。”
“我在讀師範那三年,羅小虎還常常來找我,說他掙到錢,可以娶我了。當時我就回絕了,說以前那段時間我真的隻是把他當大哥哥,後來什麽也不是了。他非不信,說我是言不由衷,完全受了我父親的影響和迫害,不敢說喜歡我。真是搞笑了,他又不是劉德化周潤華,我為什麽非得要喜歡他呢?”
薑玉琴生氣的樣子也很美,粉臉微慍,如同梨花霜染,鳳眼含怨,如離恨水傾。
“為了這些人生氣,不值得。”丘好問低聲勸告道。
兩人默契地不去談羅小虎被抓後的事情。不管他如何交待,薑玉琴的身上肯定是又要背上一桶汙水。隻是她身上的汙水已經夠多的,虱子多了不怕癢。隻要沒有真憑實據,就不能鬧到組織層麵上去,也不用擔心工作的事情。
而且這樣的結果也好,羅小虎落網,對薑玉琴而言,等於少了個隱患。加上這晚薑玉琴對他的態度,應該能讓他徹底清醒。
“後來畢了業的譚三思也來騷擾我,正巧遇上了他,兩人還發生過爭執。”
薑玉琴說了開口,肚子裏的心事再也憋不住了,“因為這件事,師範學校裏便傳開了我的風言風語,說我到處招蜂引蝶。在他們嘴裏,我就是個.……。所有的同學都遠離我,跟我玩得最好的同學,成了傳我謠言最多的人。當時我不知道怎麽去分辯,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釋,隻是一個人偷偷地哭,有時候真想一死了之。後來幸好遇到了陳老師,他讓我知道,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丘好問幽幽地接了句道:“可惜啊,好人一般都不長命,所以以後我不會去當好人。”
“你不當好人想當什麽?陳老師對你期望這麽高,你可不能辜負他的期望。”薑玉琴激動地說道,雖然她極力壓低著嗓門,可手臂忍不住在那裏揮動,帶動上半身在那裏晃動。這時,丘好問確實看清楚了她的資本。32C深藏不露,卻是實實在在的。啊呀,我不能多看,看多了就鑲在眼裏拔不出來了。
看到丘好問那躲躲閃閃的小眼神,薑玉琴看穿了他的齷蹉,羞惱之下,狠狠地捏住了他的臉,低聲罵道:“你這個鬼東西,就是不學好。”
丘好問才十三歲,薑玉琴在心裏沒有把他當男人,隻當成男孩,沒有太多的戒備之心。偏偏他又如此聰慧,善解人意,嗯,不是那個人衣。
女人也需要傾訴,而且最好是向異性傾訴,因為有時候同性之間,反倒沒有那份真誠的理解和體貼。丘好問這樣的,簡直就是婦女之友的標配。這也是他在北影、中戲等地方頗受歡迎的原因。
薑玉琴又跟他相處了不少天,在學習英語之餘也交流一些苦惱,心裏已經潛移默化成是一種情感上的和信任和依靠。否則地話剛才看他如此嫻熟地翻窗進來,早就怒喊抓流氓,而不是現在這樣裝作沒看見。
看到薑玉琴慢慢恢複了平靜,丘好問準備翻窗戶原路回去,卻被薑玉琴拉住了手。
此時的她,隻是暫時恢複了平靜。屆時再孤身一人,胡思亂想下肯定會情緒再起變化。再說了,她這麽多年的委屈,今天終於願意開一個口子向人傾訴,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傾訴完了呢?起碼還要嘮個五十塊錢的嗑。
丘好問坐在床頭邊的椅子上,薑玉琴的頭靠著他的大腿,緊緊地抓住他的手,這樣才讓她有了堅實依靠的感覺。她輕聲地說著話,說她從小的夢想,她從小受的委屈。這些東西憋在她心裏好久好久,終於可以拿出來曬曬太陽,吹吹風了。
“我剛到一中時,英語還過得去,那幾個英語老師就說我普通話差,我就狠心,花了兩三個月的工資,買了部錄放機,去會議室裏,把電視機裏的新聞聯播錄下來,回來一句一句地聽,還把我的話錄在一起做對比。”
丘好問心頭一動,低聲問道:“那兩個混蛋爬你窗台時,你也在放這個錄音?”
“是啊,怎麽了?”
丘好問像是破了千古疑案,那塊大石頭驟然落地,化為粉碎,隨風吹散。取而代之的是剛才碎成粉末的心,居然又恢複原樣,又在那活蹦亂跳,蠢蠢欲動了。可能是自己經曆的大風大浪比較多,這顆心的承受能力比較強,恢複速度也比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