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青溪江畔
過了坡頂,就是一段長達三公裏的下坡。這一段路兩邊的樹木茂盛,努力向中間生長,已經攀連在一起了。陽光從樹葉縫隙裏投下來,形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斑。各色的野花在樹幹旁生長著,點綴著這條綠色隧道,
明朝霞坐在後車座上,她岔開雙腳,張開雙臂,仰起頭,感受著迎麵而來的風。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光斑在臉上閃過,那麽溫暖,明亮得有些刺眼,讓你害羞想躲閃,卻又舍不得,就像前麵那人的目光。
她不用睜開眼睛,就能感受到樹木花朵在不斷地後退,她覺得自己像是在穿越一條光彩斑斕的時空隧道。穿過這裏,所有的煩惱就會被拋灑在身後,前麵,隻有能夠想象得到的幸福。
“啊!——啊!——”明朝霞大聲歡呼著。聲音在這綠色的隧道裏居然有回音,像是從時間長河的某一點傳回來的自己對自己的應答。
丘好問也忍不住大叫起來:“哦!——哦!——哦!”
兩人的聲音在隧道山穀間、樹梢花朵上飛翔跳躍,久久不息。五個人都是那麽開心,展開的笑容,就跟頭頂上投下的陽光一樣,幹淨透亮。他們的歡聲笑語,伴隨著清脆的鈴聲,像沙灘上清晰的腳印,留在了他們身後,一串接著一串。
來到目的地,青溪江畔。這裏是一片草地,江邊則是一片鵝卵石。丘好學和岑樂瑤拿出塑料布,鋪在草地上做墊子,再往上麵擺上麵包、涼麵、米粉、飲料和水果。
鄧淩飛負責去洗水果,撅著屁股在江邊忙得不亦樂乎。
丘好問陪著明朝霞在江麵走著。這段江兩岸都是山坡高崖,河道顯得比較狹窄,隻有六七百米寬。江水滾滾而來,洶湧而去,卷起一層又一層的浪花。
聽著嘩嘩不息的河水聲,明朝霞看著淡黃的河麵,默然無語,過了許久才開口問道:“好問,你相信有投胎輪回和轉世嗎?”
“不信。”
“謝神婆說,如果人在河裏淹死了,就會投胎為魚,在那條河輪回三世,化解了怨氣才能再投胎為人。”
“是嗎?你信嗎?”
“不知道,我媽信,我,半信半疑吧。”頓了一會,明朝霞又說道,“好問,你以後不要吃魚好不好?至少淮河裏的魚不要吃,好嗎?”
“好的,沒問題。”丘好問毫不遲疑地答道。
明朝霞轉過頭來,杏眼在丘好問身上打量著,“你為什麽不問原因?”
“你說的話,隻要我能做得到的,就直接答應,不會去問原因的。”
“你對我真好。”明朝霞笑靨如花,嘴角的梨渦就像兩個漩渦,吸引著你的目光和思緒,然後把你拉進去。
“不過以後你隻能對我一個人這樣好,不能再對其他人這麽好了。”
妹子,你是在跟我說話,為何目光往岑樂瑤那裏瞟呢?
“對我姐姐這麽好也不行嗎?”
明朝霞前傾著身子,頭微歪著,目光上下打量著丘好問,似乎在權衡哪裏好下刀。最後鼻子一哼,冷冷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你的姐姐們。”
她附身撿起一塊餅幹大小的圓石片,對著江麵瞄了一下,然後大叫了一聲:“這是丘好問的狼心狗肺!”順手甩了出去。石片在江麵上跳了七八下,幾乎跳到了江中心,然後消失在水麵不見了。
明朝霞左右看了看,看到一塊圓圓的石頭,有香瓜那麽大,風吹雨淋有些開裂鬆散了。她撿了起來,大叫一聲:“這是丘好問的狗頭!”把那塊石頭往旁邊的大岩石上狠狠一扔,“嘭”地一聲四分五裂,丘好問忍不住臉上的肉一抽一抽。
扔掉了丘好問的“狼心狗肺”,砸爛了丘好問的“狗頭”,明朝霞心情舒暢了,繼續往前走,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伸出手指頭,對著丘好問勾了勾。
如得大赦的丘好問連忙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要是安了條尾巴,估計能搖成風扇了。
“我以前不叫明朝霞。”
“那你以前叫什麽?”
“明未央。”
“啊,好名字,‘盎盎春欲動,瀲瀲夜未央。’”
明朝霞跺著腳說道,“不是這個,你腦子裏怎麽全是春啊,情的。”
氣惱至極的明朝霞忍不住直接上手,狠狠地捏了他的臉。丘好問能怎麽辦?逆來順受唄。自己這臉,老娘捏完了妹子捏。唉,我就是個莫得感情的受氣包。
“是取自‘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
“原來是這句,那我以後可以叫你雲中君。”
“好啊。”明朝霞笑著說道。
“這麽好聽的名字,為什麽要改?”
“說這個名字太大了,受不起。要是改掉就能改命,我真希望從小就叫明朝霞好了。”明朝霞語氣蕭索地說道,帶了幾分淡淡的憂傷和懊悔。
丘好問不知道怎麽勸慰,隻好保持沉默。
等了一會,明朝霞像是恢複了平常,“其實朝霞這個名字也挺好的。我小名就叫小霞。我爸說接到我出生的電話時,他在師部作戰室忙了一夜。他高興地推開窗戶,正好看到第一縷朝霞升了起來。”
“是的,挺好的,又好聽又有寓意,兩個名字都挺好了。”
“你這個人,小小年紀,就跟我爸一樣滑頭。啊呀,肚子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吧。”
五個人在墊子上吃飽喝足,三位女生在那裏談天說地,欣賞風景,丘好問和鄧淩飛被打發去江邊洗刷裝食物水果的飯盒盤子。
來到江邊,丘好問和鄧淩飛老老實實在幹活,遠處三女的笑聲時不時傳過來,就像飛掠江麵的鳥兒,總是讓你忍不住回過頭去看。
“好問,我可是看出來了。你小子不僅勾搭著明朝霞,還跟校花藕斷絲連。你小子可真是,真是,我真想拿起這塊石頭砸爛你的狗頭!”
“穩住兄弟,我真的這麽招人恨?”
“我們學校最漂亮的兩個女生,都被你把魂勾走了。你知道吧,學校多少男生憋著心思要找你報仇雪恨。幸好丘叔及時調任一中的常務副校長,這才震懾住了一大群蠢蠢欲動的家夥,你小子才看到了今天的太陽。”
“嗬嗬,”丘好問毫無感情地冷笑一聲,“我信個鬼,我可是跟大混混蛇頭血拚過的男銀!就憑那些欺軟怕硬的貨,借他兩個膽也不敢在我麵前炸刺!”
鄧淩飛隻是嚇唬他,看實在沒嚇到,也就算了。
“好問,你膽子夠肥啊。居然把她們倆約到一塊來,不怕她們打起來?”
“打起來,幹嘛打?我是她們什麽人?男朋友嗎?”
鄧淩飛一時語塞,瞎子都知道明朝霞對丘好問情愫深種,岑樂瑤也對他有些意思,可他們的“正式關係”是同學校友,更深一點是學習小組的成員。當然了這兩個學習小組的成員分別隻有明朝霞和丘好問,岑樂瑤和丘好問。他們都是互相幫助、互相監督,刻苦學習、爭取好成績的同學,很純潔很純潔的那種。
“你少掩耳盜鈴,切,誰還不知道。我就納悶了,你怎麽膽子這麽大?”
“嗬嗬,你不知道其中的奧妙。習慣成自然。”
“什麽意思?”鄧淩飛一頭的霧水。
“你沒到那個層次,還領悟不到。”說到這裏,丘好問有點想念起柳智敏這位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