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節目初選
縣一中的教師食堂,嗯,就是薑玉琴老師住的那棟宿舍樓的一樓,因為寬敞又封閉,便成了元旦晚會節目初選場所。
主持這次初選的以樂翎老師為主,岑樂瑤是她的助手,丘好問不知為何,居然成為岑樂瑤的助手,混進了革-命隊伍。
丘好問詫異地發現,評審組名義上包括樂翎老師、校團高官淩老師、德育美樂教研組組長白老師,但實際上完全是樂翎老師的一言堂。所有的節目表演者按順序被一一叫了進來,隻是往往表演到一半或三分之一就會被樂翎老師出聲打斷,“可以了,你們可以結束表演了,回去等通知。”
這個時候誰都知道,這個節目肯定是沒戲了。學生們隻能或漲紅著臉,或哭喪著臉離開,老實接受這一現實;也有少數學生相當地憤慨,自己剛才精彩絕倫的節目都表演給豬狗看了,滿腔的鬱悶眼看要炸了。更氣憤的是,自己氣呼呼地衝出來時,這狗-日的老天爺居然沒有因為自己的憋屈而下雪。
還好,現在的學生服從性和容忍性都比較好。再過二十年,那些驕傲的學子們要是被這樣簡單粗暴地拒絕和打發,整個學校超過三層樓的建築物都要嚴防死守。
還是有部分節目能夠完整地表演完,樂翎老師還是那一句:“可以了,你們回去等通知。”丘好問知道,這些節目應該是過了初選。
在她身邊的淩老師和白老師就是兩個工具人,除了保持微笑、點頭附合和鼓掌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丘好問還發現,三人開始是坐在一起的,不一會,淩老師和白老師的椅子慢慢地挪到一邊去了,跟樂翎老師隔出了一段一多米遠的距離。
樂翎老師今天穿著一件米白色的呢絨大衣,款式就算是再過二十年也不過時。她烏黑的頭發盤了起來,露出天鵝一般的脖子,在一串銀白色珍珠承托下,盡顯肌膚的淨白。姣好的臉上還畫了淡妝,五官跟岑樂瑤有六分像,隻是要硬朗些。坐在那裏,就像一座冰山,生人勿近。
但是在丘好問眼裏,樂翎老師卻像是一朵在高聳入雲的杉樹頂上綻放的紫杉花。孤立而自傲,你隻敢遠遠地在外圍仰慕著,卻不知隻要走近去,就能看到那火紅的花朵,像一顆顆正在跳動的心。
負責報某某班和節目名的岑樂瑤,看到眼前這個節目快要表演完了,轉過頭來想提醒丘好問去門外叫下一個節目的表演者。卻看到他正在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小姨,心裏一時泛出說不出來的滋味,手指頭狠狠地戳了戳丘好問的胳膊,把他從思緒中叫醒過來。
“幹什麽?”丘好問眼睛裏帶了不解和惱怒,眼珠子瞪得又圓又大,無聲地問道。
“去叫人了!”岑樂瑤眉毛挑了挑,嘴角向門口歪了歪,用怒其不爭的眼神作為回答。
丘好問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往門口走去,履行自己的職責。
丘好問帶著青溪縣整個教育係統和青溪縣一中近十年來最好的比賽成績歸來時,縣裏、學校接連開了兩次表彰大會,眉飛色舞的孟局長恨不得當場宣布收丘好問做幹兒子。以前很少到教學樓轉悠的徐校長每天都要去149教室看看,和藹可親的目光隻在丘好問身上打轉,就像看一顆人參娃娃。
這樣一位神人,居然忙前忙後後在這裏跑腿,被叫進來的學生們都有受寵如驚的感覺,更是對這次初選有了一份莫名其妙的神聖感和儀式感,跟待會走出門時的神情截然不同。
過了一會,叫到的人裏有明朝霞,她一眼就看到丘好問,露出了笑容,嘴邊現出梨渦。進來後先看到了樂翎老師,隨即又看到了岑樂瑤,意味深長地轉頭看了一眼丘好問,然後收斂了神情,開始正式表演。
丘好問站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在場中翩翩起舞的那個身影。食堂裏光線不好,加上兩處大門被關上了,更顯得昏暗,全靠十幾盞日光燈照亮了整個空間。白色的燈有點冷,看著眼前舞動的身影,丘好問思緒萬千。
“人生若隻如初見”,初見的一刹那,永遠是清晰難以忘懷的,每每想起,總是有一種“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的哀傷。在這一世,自己與明朝霞已經邁過了初見這一步,以後將會是怎麽樣的呢?難以捉摸的未來啊!或許,人的苦惱就是來自於忘不了過去,看不到未來。
雖然思緒在飛翔,但丘好問還是能看得出來,其實明朝霞並沒有受過係統的專業舞蹈訓練,完全憑借著天賦,但是每一個動作都做得非常到位,充分顯示出她的身形和柔韌性。
“你喜歡她?”岑樂瑤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丘好問轉過頭來,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臉龐。美麗的眼睛在眉毛下麵閃爍著讓人似醉非醉的光芒,細膩嬌嫩的肌膚就像粉玫瑰的花瓣。丘好問像是被人一腳給踹到桃花潭水裏,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爬了上來。他強忍著伸出手去捏一下那張臉的衝動,眼角跳了跳,輕輕吸了一口氣,一種淡淡的香味充實在肺裏,“你為什麽這麽問?”
聞到丘好問身上傳過來的氣息,岑樂瑤才意識到自己靠得太近了,自己的臉幾乎要貼到男孩的臉上去了,連忙退了回來,還未說話,臉先紅了。
“你一直在看著她。”
“大家都看在著她,她是這節目的主角。”
“不一樣,你的眼神跟別人的不一樣。”
你們女生敏銳的直覺真的太討厭了,“難得糊塗”這四個字你們怎麽就學不會呢?要是學會了,這世上就會少許多雞毛蒜皮的紛爭,社會就會安寧和諧許多。
丘好問行使著男人最後的倔強,保持沉默。這是男人的基操,不分年齡段,隻要你跟異性交鋒過,無論是媽媽還是老婆,都能不教自會。
岑樂瑤那雙桃花眼射出“我看透一切”的神情,恨不得把目光加熱到攝氏三千度,然後切開丘好問那層還算過得去的皮相,掏出他的心肝脾肺腎,看看這個隻有十三四歲的男孩,身體裏是不是藏著如小姨所說的,一個成熟男人的靈魂?
丘好問怎麽可能會輕易被破防?他發動男人的第二項終極奧義,臉皮厚,而且繼續不斷地加厚再加厚。任你嘲諷相逼如刀劍,我自巍然不動,穩如老狗。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飛來飛去,正好被明朝霞看到。她的左腳一個踉蹌,半個身子差點軟到在地上。但她瞬間收住,身子一擰,略過了這個變形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等待著伴舞的節奏跟上來,然後繼續下一個動作。
明朝霞為主舞,其餘四位女生為伴舞的兩個節目都表演完,兩個工具老師難得地熱情鼓掌,樂翎看了看站在那裏一臉嚴肅的丘好問和岑樂瑤,笑了笑,語氣不變地說道:“可以了,你們回去聽通知。”
丘好問和岑樂瑤的節目是最後一個表演,聽完表演,兩位工具老師又驚又喜,目光卻轉到樂翎這裏。
此前的節目樂翎基本上是當即給了結果,這次卻是斟酌和遲疑地了一會,才說道:“很好,出乎我意料。”
“樂老師,請問為什麽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丘好問好奇地問道。
“我以為你會寫搖滾或者模仿港台的歌曲,卻沒有想到是一首帶有民歌風格的歌。好了,你們的節目過了,回去好好練習。”
“謝謝樂老師。”丘好問和岑樂瑤不約而同地彎腰道。
岑樂瑤直起身子準備離開,卻看到丘好問又彎腰說道:“謝謝淩老師,謝謝白老師。”
愣了一下,但潛意識讓岑樂瑤跟著一起做了,然後不由自主地跟著起身離去,就像丘好問的跟屁蟲。
樂翎坐在那裏,看著這一幕,笑得格外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