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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所謂孤獨

  和燕玖聊天似乎是件很開心的事,她走之後,靳施回到院子裏依舊沉浸在那樣的喜悅裏,他出門之前,家中的長者告訴他,伴君如伴虎,可是今天看來,外麵的一切盡是如此溫柔。他握著那把扇子不肯離手,走進院子的時候便被幾個人撞見了,打扮得胡裏花哨的,因為家裏的背景很大,所以他們格外囂張。


  靳施本來就長得好看,就算在宮中這麽多被挑選出來的秀子中,他的容貌依舊這樣出色,旁人不免得心生嫉妒,上來就搶過他的扇子,道:


  “喲,這把扇子看起來挺好看的,哪裏得來的?”


  本來遠遠在大石頭上睡覺的容說皺了皺眉,看著他們將靳施圍成了一團,也上來湊了個熱鬧,這一湊還不打緊,靳施那把被奪走的扇子,竟然是燕玖的,他在大臨城見燕玖用過,扇子的做工如此與眾不同,他自然就記住了,幽幽上前就將扇子奪了回來。


  雲柒忽然被搶走了扇子,自是不高興,可是扭頭看到容說那不得親近的神色,明明那麽溫柔的笑,笑裏藏刀,令他不敢招惹。


  容說將扇子攤開來,看到了扇麵上的萬裏河山,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聞人瀲和燕玖,那這扇子定是聞人瀲送給燕玖的,念出了扇麵上的詩: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容說將扇子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邊,覺得沒什麽玄秘之處以後,便將扇子還給了靳施,說:“這扇子可不是簡單的物施,你可要好生保管。”


  靳施哈腰行禮謝過。


  雲柒不高興了,道:“容說,你要做什麽?你想多管閑事嗎?”


  容說回頭瞥了他一眼,笑道:“不多管閑事的話,你們可要人頭落地了。這個扇子可是陛下的東西,那天在大殿上多看一眼便不會如此冒失,若是損壞了這把扇子,你們怕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雲柒和幾個秀子忽然靜默無聲,原來剛才在假山的人就是靳施和燕玖。雲柒就更生氣了,揪著靳施的衣領就道:


  “陛下來了隻有你偷偷去見了,哼!想勾引陛下早日封妃是嗎?”


  都說女人的嫉妒心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如今這般看來,男人的嫉妒心一點都不比女人的差到哪裏去,靳施隻曉得自己麻煩來了,若是容說不說這把扇子是燕玖的還好,如今他們都知道這把扇子的來曆,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靳施是個有腦子的人,隻是不喜歡表露出來,他默默看了一眼容說,那得逞的神色當真是讓他無可奈何。


  正想著,他已經被幾個人拖走了。


  雲柒搶去了那把扇子,其餘幾個人將他綁去了寢殿。


  靳施說:“請不要損壞陛下的扇子。”


  雲柒說:“陛下的東西我們怎敢損壞,我們隻是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點規矩。”


  靳施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桶冷水已經澆到了頭頂,將他淋了一個通透,偏偏他又被綁著,打了個哆嗦之後,看著他們都離去。


  人心涼薄,可是他的心中,卻有一股暖暖的流風,足以支撐他在薄冰上勇敢地走下去,他看著躺在桌子上的那把扇子,嘴角有一波看不透的笑意。


  燕玖在宮中待了幾天,就隨口問那些秀子怎麽還沒訓練好,她想見靳施。靳施明明拿到了她的扇子,怎麽遲遲不肯來見她呢?難道他害羞?那樣溫潤如玉的男子,應當不會害羞的。她招手喚來了高公公,道:


  “公公,叫個人去秀子院,替我看看靳施,他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我怕他同身邊的人處不好關係。”


  高公公笑得很有深意,道:“是。”


  半晌過後,被派遣出去的小太監回來了,道:“陛下,靳施公子病了,管事的嬤嬤說他身子弱,前幾日洗了個冷水澡,便病了。都躺了幾天了。”


  “什麽?病了?”燕玖起來就要走,高公公趕緊上前將她攔住,道“陛下,不合規矩!”


  燕玖道:“朕才不管什麽規矩不規矩的。”


  高公公道:“陛下!聽老奴一言,試問靳施公子若是真的身子弱,怎麽會自己去洗冷水澡,怕是有心人所為。人心叵測,陛下此時去了,隻會將靳公子擱在一個更加尷尬的地位,前幾日偷偷見了靳施公子的事也會被傳開的,陛下若是擔心靳公子,老奴去安排個太醫給他看看。”


  燕玖隻好作罷,道:“那你快去。”


  又半晌之後,高公公帶著看病的太醫回來稟報靳施的病情了,好在不是什麽大病,隻是感染了風寒而已。


  燕玖揮手讓他們下去了,他才剛來不久,她就讓他受了這樣的委屈,她實在很過意不去。


  晚一些的時候,燕玖支開了侍衛,從鄭琴缺的楓林過去,夜黑風高,秀子院的人都睡得差不多了,她躲過了侍衛,翻牆進了靳施的房間。


  此時靳施已經睡著,不過生病的人睡眠很淺,呼吸卻很重,她上前替他扯好了被子,將他的手臂拿過來就把脈,驚醒了他,燕玖低聲說:

  “別說話,會把人招來的。我偷偷過來的,來看看你。”


  靳施躺著看她,看不清她的輪廓,她手上的溫度卻這樣讓人心安,他笑道:“陛下也會看脈嗎?”


  燕玖笑道:“我沒當皇帝之前,同一個公子學過醫術。”


  靳施隻是隨口問:“那個公子呢?也在陛下身邊嗎?”


  燕玖身體忽然僵住,怕是又想起了洛傅葉的微笑了,靳施說:“靳施問了不該問的嗎?”


  燕玖道:“沒有,往事隨風飄,那個公子已經死了。”


  靳施說:“是什麽樣的公子讓陛下記到現在?靳施很感興趣,能說一說嗎?”


  燕玖說:“他是個大夫,有著一雙濟世救人的手,手很漂亮。”


  靳施懂了,他道:“手幹淨的人,心也一定很幹淨。”


  燕玖笑道:“你也很幹淨。”她將靳施的手放下,坐在他床頭,說:“這古代什麽都不好,感個冒也這麽折騰人。不像我們那兒,吃個藥就好了。”


  靳施道:“靳施本來身子就弱。”


  燕玖問:“你是不是受欺負了?”


  靳施搖頭,伸手去觸碰到她的手,拉入了懷裏抱著,說:“陛下,曉得世間的醜惡,才會知道那溫暖是多麽珍貴。從前一直被人護在家裏,我隻曉得外麵不好,不好便不去招惹。如今見到陛下才曉得,那些不好多麽微不足道。”


  真是一個溫柔的男人,燕玖不忍心收回手,看著他床頭擺著的折扇,她笑了笑,說:“快睡吧,睡醒我讓人將藥拿過來,你要快點好起來,熬過這幾天,我便能名正言順地見你了。”


  這是一種多美好的期許,靳施就枕著這樣的期許緩緩睡過去了。


  從來沒見過這麽好哄的人,燕玖起身去將毛巾浸濕,放在他額頭上降溫,晚一些的時候,她才打著哈欠走出了門,看到院子裏,一身紅衣悄然坐著,像是在等人。


  燕玖走過去,坐在他旁邊,道:“容說,你到底想幹嘛?”


  容說回頭,笑道:“這裏是你的地盤,我能幹嘛?”


  燕玖說:“你還知道是我的地盤啊?你說說,靳施為什麽會生病?”


  容說道:“大概是看不慣他吧,一副自命清高的樣子,大家不喜歡他,就把他綁起來澆冷水。怎麽,你要把那些綁他的人也抓起來嗎?”


  這怎麽可能,她雖然知道內情了,但是從大體上來講,她是不能知道的,更何況,那些妃子是她說要招進來了,又怎麽能為了這一個而處罰別人?燕玖冷靜了一會兒,容說道:


  “我知道,你自己看聞人瀲看不過來,想讓人替你看著他。這個靳施不適合宮裏,你趁早把他弄出宮去,免得哪天被聞人瀲弄死了都不知道。”


  燕玖瞪著他,說:“你也不適合,要不然我也把你弄出宮去怎樣?”


  容說道:“你把我弄出去了,我還是會想別的辦法進來的。不過我勸你留著我,如今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可以正麵扛聞人瀲,轉移他的主要精力。劃算得很。”


  燕玖說:“那你這次不許收錢。”


  容說說:“不收錢,我就是來看熱鬧的。看到聞人瀲這副輝煌的落魄樣,我就高興,就想一直留在這裏看著他。”


  “隨便你。”聽容說這麽一講,好像還是挺劃算的。他和聞人瀲,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她說:“容說,你不準搞事情。”


  容說伸手摸了一下她的下巴,笑道:“那你看著我啊!你要是看不住我,我可是要將你這後宮搞得天翻地覆。”


  燕玖現在隻想罵人。


  她管不住容說,可是眼下的確還需要他,她還真的不能把他趕出去。可是燕玖想不通,那日選秀子之時,聞人瀲也有意將他留下,這又是唱的哪出?她可不會相信聞人瀲是太無聊了找個人過來宮鬥。


  繁星滿天,聞人瀲獨自一人坐在院中,花也賞得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一點困意都沒有,明明他已經習慣了孤獨,如今燕玖不來,他覺得更加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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